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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得很,奔到后槽去拿鸡瘟药,那知道大大小小七口猪也全瘟死啦…还有…”
他还待再说下去,陆立鼎挥挥手叫他住口,俯身瞧了瞧爱犬阿花,只见牠头骨碎裂,那里是发瘟?只是牠头骨碎成极细的一片片,既不是用掌力震碎,亦非由棍棒之类硬物所击,倒像是用细棒挨次慢慢打碎一般,可天下又焉有此理?陆立鼎微一沉吟,猛然想起龙镖头所说,那道姑手中拿着一柄拂尘,这些鸡犬猪猫,定是毙于她拂尘之下了。但拂尘柔软之物,她一挥立毙猪狗,只只头骨被击得如此细碎,此人内力强,真算得是深不可测。
他喃喃自语:“鸡犬不留,鸡犬不留!”心想:“我自来不闯江湖,怎能与她结下仇怨?此人忽然下这毒手,定是冲着我爹娘来了。”当下走到厅上,向三个镖客说道:“非是兄弟不肯款留三位,实因舍下眼前就是一场大祸,只得请三位兄台急速离去。”三人本道他已答允救命,斗然听他出言逐客,不禁焦急万分,一齐站起身来,道:“陆爷…陆爷…你…”三个人心中焦急,把言语都挤上住了,竟然说不明白。
陆立鼎眉头一皱,奔进书房,取出二十七枚金针,每枚均长九寸九分,回到厅上,隔着衣衫就把二十七枚尽数插在三人身上,每人身上插了九枚,体外只露出寸许长的一截。
他手法迅捷之极,一刺一针,直没入体内要穴,三个镖客还未明白,二十七枚金针早已插完。说也奇怪,虽然每枚金针都没入体内七八寸深,但因这些穴道中均无知觉,是以丝毫不觉疼痛。
陆立鼎道:“三位且到隐僻之处找个农家住下,三日之后再来舍间。那时若是兄弟命儿还在,再替三位医治。”
三个镖头闻言不禁大惊,道:“陆爷有甚么大祸?”陆立鼎不耐烦跟他们多言,道:
“三位身中赤练神掌,原是十天毒发而亡。现下我替三位刺了金针,能将毒性阻住,一时之间红气不致蔓延。三日后我再设法施救,尚不为迟。”朱镖头道:“若是三天之后陆爷有甚不测,那便怎地?”陆立鼎双眼一翻,冷然道:“当世除我之外,无人能治神掌之毒。我若死了,三位也就陪陪兄弟吧。”龙苏两人欲待善言相恳,求他即日施救,但还未开言,陆立鼎已道:“你们还待怎地?找上我的不是旁人,就是那个道姑。她眼下就要到这儿了。”
三个镖头一听,吓得魂飞魄散,那敢再有片刻逗留,抱拳为礼,别过陆立鼎去了。
陆立鼎也不送客,坐在椅中,望着墙上的九个血手印呆呆出神,忽然背后脚步细碎,一双柔软的小手幪住了他的双眼,有人说道:“爹爹,你猜我是谁?”这是陆无双自小与父亲玩惯了的玩意,她三岁时伸手幪住父亲双目,说:“爹爹,你猜我是谁?”被父母大笑了一场,自此而后,每当父亲闷闷不乐,她总是使这法儿引他高兴,陆立鼎纵在盛怒之下,被爱女这么一逗,他必怒气尽消,那知这次他却再无心思与女儿戏耍,拂开她的双手,道:“爹爹没空,你到里面玩去!”
陆无双一呆,她自小得父母爱宠,难得见他如此不理睬自己,小嘴一撅,要待撒娇,跟父亲不依,只见男仆阿根匆匆进来,垂手禀道:“少爷,外面来了客人。”依江南规矩,陆立鼎是一家之主,阿根称他“老爷”才是,但老主人陆展元逝世未久,阿根一时改不过口来,仍是照旧时称呼。
陆立鼎挥手道:“你说我不在家。”阿根道:“少爷,那大娘不是要见你,是过路人借宿一晚。”陆立鼎惊道:“甚么?是娘们?”阿根道:“是啊,那大娘还带了两个孩子,长得怪俊的。”陆立鼎听说那女客带着孩子,稍稍放心,道:“她不是道姑?”阿根摇头道:“不是。穿得干干净净的,瞧上去倒是好人家的大娘。”陆立鼎道:“好吧,你招呼她到客房安息,饭菜相待就是。”阿根答应着去了。陆无双道:“我也瞧去。”随后奔出。
陆立鼎站起身来,正要入内与娘子商议如何应敌,陆大娘已走到厅上,皱眉道:“两个孩子送到那里去躲避?”陆立鼎指着墙上血印道:“两个孩子也在数内,这魔头既按下了血手印,天涯海角也躲避不了。”陆大娘望着白墙,似乎那九个手印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竟要从墙上扑将下来,击她一下,不禁“啊”的叫了一声,抓住椅背,道:“为甚么九个手印。咱们家里可只有七口。”
她两句话出口,手足酸软,怔怔的望着丈夫,竟要流下泪来。陆立鼎伸手扶住她臂膀,道:“娘子,事到临头,咱们也不必害怕。上面这两个手印,是要取爹爹和娘的性命,下面两个自然是打在你我身上了。第三排的两个,是对付无双和小英。最后三个,打的是阿根和两名婢女,嘿嘿,这才叫做血溅满门,鸡犬不留啊。”陆大娘打个寒噤,道:“爹爹和娘?”陆立鼎道:“我也不知道这魔头跟爹爹和娘有甚么大仇,咱爹娘死了,她仍要派人从坟中掘出他们遗体,每人打上一掌,方算报了怨仇。”陆大娘道:“你说那疯子是她派来的?”陆立鼎道:“这个自然。”夫妇俩说到此处,阿根突然怒气冲冲的走进厅来,说道:“这种玩笑也开得的?那还成甚么话?少爷,少奶奶,咱们大门给人在外边顶住啦,说甚么也推不开。”陆氏夫妇脸上登时变色,双双抢出大厅。
两人并肩向外,奔向大门,只见两扇黑漆厚门紧紧闭着。陆立鼎双手齐出,抓住门环向内一拉,但听格支格支两声响亮,大门晃了一晃,竟然拉之不动,陆夫人作个手势,但听格支格支两声响亮,大门晃了一晃,竟然拉之不动。陆夫人作个手势,一跃上了墙头,却见门外静悄悄的并无人影。她挥剑护身,跃到门外,不禁柳眉竖起,骂道:“这也未免欺人太甚!”原来大门上被人横着钉了两个铁条,竟然将门封了。铁条悬了一块丧家用的麻布,布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看来不禁惊心动魄。
这时陆立鼎也已翻墙出外,见了铁条麻布,心知敌人越逼越紧,不出两个时辰,那魔头就要到来大施杀手。他呆立片刻,愤怒渐减,说道:“娘子,陆家满门今日若是难逃一死,也让咱们死得不堕了爹娘的威名。”陆大娘心中一酸,道:“大哥说得是。”
二人越墙回厅,走到后院,忽听得东边壁上喀的一响,高处有人。陆立鼎抢上一步,挡在妻子身前,抬头看时,却见墙头上坐着一个男孩,头上扎着两根小辫儿,伸手去摘一朵凌霄花。又听墙脚边有人叫道:“小心啦,莫掉下来。”原来程英,陆无双和另一个男孩守在墙边花丛之后。陆立鼎心道:“这两个孩儿想是来借宿的了,怎么如此顽皮?”
墙头那男孩摘了一朵花儿,陆无双叫道:“给我,给我!”那男孩一笑,却向程英掷去,程英伸手接住,递给表妹,陆无双心头恼了,拿过花儿丢在地下,踏了几脚,嗔道:
“希罕么?我才不要呢?”
陆氏夫妇见四个孩儿玩得起劲,全不知一场血腥大祸已笼罩在本宅之上,叹了口气,走进房中。
程英见陆无双踏坏花朵,道:“表妹,你又生甚么气啦?”陆无双小咀一撅,道:“我不要他的,我自己采。”说着右足一点,身子跃起,已抓住一根爬在墙上的长春藤,这么一借力,左手在墙上一按,又跃高数尺,径往一株银桂树的枝干上窜去。墙头那男孩拍手喝采,叫道:“到这里来!”陆无双双手拉着桂花树枝,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突然身子凌空,往墙头扑了过去。
以她的轻功造诣而言,这一扑实是大为行险侥幸,只是她气恼那男孩把花朵拋给表姊,不给自己,也是女孩儿家好胜心切,竟不顾危险的从空中飞跃过去。那男孩吃了一惊,叫道:“留神!”伸手相接。他若不伸出手去,陆无双原可攀到墙头,但在半空中见到男孩要来相拉,叱道:“让开!”身子一侧,要避开他双手。想那空中转身之技是极上乘的轻功,她虽曾见父母使过,自己可从宋习练,这一转身,手指已够不上墙头,惊叫一声“啊哟”,身子直堕下来。
墙脚下那男孩见她跌落,飞步过来,伸手抱她。但墙高数丈,陆无双身子虽轻,这一跌下来力道可仍是极为厉害,那男孩一把住了她腰身,两人重重的一齐摔倒。祇听喀格两响,陆无双双左腿腿骨断折,那男孩的额角撞在一块尖石之上,登时鲜血喷了出来。
程英与另一个男孩见闯了大祸,急忙上前相扶。只见那男孩慢慢站起身来,按住额上创口,陆无双却已晕了过去。程英抱住表妹,大叫:“姨丈,阿姨,快来!”
陆大娘听得叫声,从房中奔出,猛觉头顶风声劲急,一件重物掷了下来。陆大娘闪身避过,原来掷下来的竟是一个死人。她不及回身取兵刃,一跃上屋,人未站定,又是两具尸体迎面掷到,陆大娘一弯腰,只觉双膝一麻,站立不定,竟从屋瓦上摔下天井。
陆立鼎闻声,也不及绕过桌子,飞起左腿将厅上方桌踢开,见陆大娘正从屋顶掉下,当即横窜出去,这是他苦练数十年的“蜻蜒三抄手”绝技,虽与娘子相距三丈,但横扑而前,如箭般激射过去,手掌搭上娘子背心。陆大娘被他这一托,身子拋高丈许,待得二次跌落,陆立鼎已双足站定,轻轻接住,将她放在地下。
他不及细问娘子伤势,一瞥之下见她尚无大碍,立即纵身上屋,游目四望,但见眉月在天,微风动树,却无半个人影。陆立鼎展开轻身功夫,倏忽之间已在庄前庄后兜了一个圈子,心想:“这魔头既不肯在此时相见,我再找也是枉然。”当下纵身一跃,从天井翻回庭中。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陆无双与那男孩回到厅中,她不替孩子止血,却先给陆无双接续断了的腿骨。陆立鼎先前还道女儿已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