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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通、朱子柳等虽然早知小龙女武功了得,但实未料到她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本领,两手同使双剑,而双剑的剑招变化竟是截然不同,分进合击,亦刚亦柔,实是生平所未见,他们曾听武林人士传言,周伯通和郭靖有双手分使不同武功的本领,但得之传闻,也只是将信将疑,今日亲眼目睹,无不叹服。他们武学造诣均深,每看到奥妙凶险之处,既感惊心动魄,又是心旷神怡。耶律齐、程英、郭芙等年幼一辈的更是瞧得目为之眩,虽不能全然体会小龙女剑术中的精微奥妙,但均知眼前这一场激斗,生平实难有几回得见,想到小龙女娇柔婀娜,年纪与自己相若,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武功,尽皆死心塌地的钦佩。
陆无双对小龙女的得配杨过,初时私心不免有愤愤不平之感,此刻一战之后,纵在内心深处,也知自己万万不及,无可比并。
但见小龙女手持瓷瓶飘飘若仙般从石梁上过来,众人望见,不自禁的齐声喝采。
杨过抢上前去,拉住了她。众人围了拢来慰问。小龙女拔开瓷瓶的瓶塞,倒出半枚丹药,笑吟吟的道:“过儿,这药不假吧?”杨过漫不经意的瞧了一眼,道:“不假。龙儿,你觉得怎样?为什么脸色这样白?你运一口气试试。”小龙女淡淡一笑,她自石梁上奔回之时,已觉丹田气血道转,烦恶欲呕,试运真气强行压住,竟是气运不调,自知受毒已深,天幸将半枚绝情丹夺来,此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杨过握着她右手,但觉她手掌渐渐冰冷,惊道:“龙儿,龙儿,你觉得怎样?”小龙女道:“没什么,你快把丹药服了。”
杨过颤声道:“半枚丹药难救两人之命,要它何用?龙儿啊龙儿,难道你死之后,我竟能独生么?”他说到此处,伤痛欲绝,从她手中抢过瓷瓶丹药,左手一扬,竟将这世上仅有能治他体内毒质的半枚丹药,拋掷到了崖下万丈深谷之中。
这一下变故人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呆了一呆,不由得齐声惊呼,小龙女知他决意与自己同生共死,心中又是伤痛,又是感激,恶斗之后剧毒发作,再也支持不住,身子微微一晃,晕倒在杨过怀中,武氏兄弟、郭芙、完颜萍等不明其中之理,七张八嘴的询问议论。便在此时,武三通大声喝道:“李莫愁,今日你再也休想逃走了。”一面吆喝,一面向左首山崖边赶了过去。众人侧首一望,只见公孙止展开上乘轻功,向西疾奔,那边山畔的斜坡之上,黄衫飘飘,站着一个道姑,正是李莫愁。眼见两人便要会合,武三通和她却相距尚远,忽听得山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转出一人,手中捧着一只巨大的木箱,白须拂肩,却是老顽童周伯通。
黄蓉叫道:“老顽童,把那个黄衫道姑赶过来。”周伯信道:“好,大伙儿瞧瞧老顽童的本领。”揭开木箱的箱盖,双手挥动,一群蜜蜂飞出,直向李莫愁冲去,原来蒙古大军火焚终南山,全真教诸士全身而退,各人携带的都是教中的道藏经籍,那周伯通却掮了一只木箱,将小龙女养驯的玉蜂都装了来。周伯通人虽胡闹,天资却甚聪明,自己孜孜不倦的玩弄,终于体会了指挥蜂群之法,这时听得黄蓉一叫,正好大显身手。
公孙止见到蜂群,吃了一惊,不敢再向李莫愁走近,往山坳中一缩身,躲了开去,李莫愁见玉蜂嗡嗡飞近,前无去路,只得沿山路向东退来。武氏父子、程英、陆无双等各执兵刃迎近。耶律齐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好本事,快把蜜蜂群收了吧!”
周伯通大呼小叫,要将蜂群收回,但忙乱之中,玉蜂群那能听他号令?仍是嗡嗡振翅,向李莫愁追来。武三通生怕又被她兔脱,顾不得蜂螯之痛,迎面向李莫愁赶去。杨过抱着小龙女,低声唤道:“龙儿,龙儿。”小龙女悠悠睁眼,耳畔听得玉蜂嗡嗡声响,便似回到了终南故居一般,心头一喜,说道:“咱们回家了吗?”定了定神,才想起适才之事,于是低啸数声,跟着又呼喝了几下,那群玉蜂立时绕着李莫愁团团打转,再也不四散乱飞。小龙女道:“师姊,你生平行事如此,今日总该后悔了吧?”李莫愁脸如死灰,道:
“那绝情丹呢?”小龙女凄然一笑,道:“绝情丹已投入了谷底的万丈深渊之中。你为什么要害死天竺僧?他如不死,不但救得我和他的性命,也能解你之毒。”李莫愁一颗心如铅之重,她知这个小师妹从来不打诳语,万万料想不到一枚冰魄银针杀了天竺僧,到头来竟是害了自己。
这时武氏父子、程英、陆无双等已四面合围,周伯通兀自在指手划脚的呼叫。小龙女道:“周老爷爷,是这般呼啸。”于是撮唇作啸。周伯通学着呼了几声,千百头玉蜂果然纷纷回入木箱。周伯通大喜,叫道:“龙姑娘,多谢你啊!”一灯大师微笑说道:“伯通兄,多年不见,你仍是清健如昔。”周伯通一怔,忙合上箱盖,说道:“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好。”掮起木箱,头也不回的扬长去了。
李莫愁一瞧周遭情势,心想单是黄蓉、杨过、小龙女任谁一人,自己均抵敌不住,何况群敌合围?当下把心横了,说道:“各位枉自称作侠义中人,嘿嘿,今日竟如此倚多为胜,仗势欺人!小师妹,我是古墓派弟子,不能死在旁人手下,你上来动手吧!”说着倒转长剑,将剑尖对准了自己胸膛。小龙女摇了摇头道:“事已如斯,我杀你作甚?”武三通突然喝道:“李莫悉,今日我要问你一句话:陆展元和何沅君的尸首,给你弄到那里去了?”李莫愁斗然间听到陆展元和何沅君两人的名字,全身一颤,脸上肌肉抽动,说道:
“都烧成灰啦。一个的骨灰散在华山之巅,一个的骨灰倒在东海之中,叫他二人永生永世,不得聚首。”众人听她如此咬牙切齿的说着,怨毒之深,当真是刻骨铭心,无不心下暗惊。
陆无双说道:“龙家姊姊心好,不肯杀你。我全家给你杀得鸡犬不留,只剩下我一人,今日我可要报仇了。表姊,咱们上!”武氏兄弟齐声道:“我妈妈无端端死在你的手下,别人饶你,咱兄弟俩决计饶你不得。”李莫愁淡然道:“我拂尘针掌之下,生平杀人不计其数,倘若人人要来报仇,我有多少性命来赔?便算是千愁万冤,我终究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陆无双和武修文叫道:“那就便宜了你。”两人一个持刀,一个挺剑,同时举步上前。
李莫愁手一振,拍的一声,自己手中长剑竟自震断,嘴角边竟存轻蔑,双手负在背后,不作抵御,只待刀剑砍到,此生便休。
就在此时,东边黑烟红焰,冲天而起,烈火烧得甚猛。黄蓉道:“不好,庄子着了火。”朱子柳道:“暂缓杀她,抢救师叔的遗体要紧。”说着纵身上前,以一阳指手法连点李莫愁身上三处穴道,使她无法再逃。
程英道:“还有公孙姑娘的遗体。”众人都道:“不错!”飞步往原路奔回,武氏兄弟押着李莫愁。杨过、小龙女、黄蓉、一灯大师四人,缓步在后而行。离庄子尚有半里,已觉热气扑面,只听得呼号喧哗,梁瓦倒塌之声不绝于耳。武三信道:“公孙止这老儿奸恶如此,龙姑娘该当杀了他才是。”
朱子柳道:“这场火多半不是公孙止放的,我猜是那光头老婆婆裘千尺的手笔。”武三通愕然道:“裘千尺?她自己一个好好基业,何必要放火烧了?”朱子柳提气急奔,说道:“谷中弟子多不服她,便算咱们杀了公孙止,那老婆婆也不能再在此处安居,我瞧这人心胸狭窄……”说话之间已奔近火浣室。该处左近并无房舍,火头一时还烧不到。朱子柳抱起天竺僧的遗体,见他面目如生,脸上犹带笑容,似乎临死之前,刚发见了什么。武三通垂泪道:“师叔死得极快,倒没受什么苦楚。”朱子柳沉吟道:“师叔那时正在寻找解除情花之毒的草药……”
这时黄蓉和一灯也已赶到,黄蓉听了朱子柳的话,在天竺僧身周细看一遍,并未发见有何异状,伸手到天竺僧的衣袋中去摸了几下,也寻不到什么东西,向朱子柳说道:“令师叔竟没留下什么言语么?”朱子柳道:“没有。我和师叔从那砖窑中出来,谁也没料到竟有大敌窥伺在侧。”黄蓉瞧瞧天竺僧含着笑容的脸色,突然心念一动,俯身翻过天竺僧的手掌,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拿着一株深紫色的小草,黄蓉轻轻扳开他的手指,拿起小草,问道:“这是什么草?”朱子柳摇摇头,并不识得。黄蓉拿近鼻端一闻,觉有一股恶臭,中人欲呕。一灯忙道:“郭夫人小心,这是断肠草,含有剧毒。”黄蓉一呆,心下好生失望。
武氏兄弟押着李莫愁到来,武修文听一灯说这草含有剧毒,说道:“师娘,不如叫这万恶的女魔头把草吃了。”一灯道:“善哉!善哉!小小孩儿,不可多起毒心。”武修文急道:“师祖爷爷,难道对这种人,你也要心存慈悲么?”这时四周树木着火,毕卜之声大作,热气越来越是难以忍受。黄蓉道:“大伙先退向东北角石山上再说。”当下各人奔上斜坡,眼见屋宇连绵,尽数卷在烈火之中。
李莫愁被点中了穴道,虽能行走,武功却半点施展不出,暗自运气,想悄悄冲开穴道,乘人不防便突然发难,纵然伤不了敌人,自己便可脱身逃走,那知真气一动,胸口小腹之中立时刻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声叫了出来。她遍身受了情花之刺,先前还仗着气气护身,花毒一时不致发作,这时穴道受制,真气涣散,那花毒越发越猛。她胸腹奇痛,遥遥望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而来,一个是风流潇洒的美少年,一个是娇柔婀娜的俏姑娘,她眼睛一花,模模糊糊的竟看到是自己为他刻骨相思的意中人陆展元,另一个却是他的妻子何沅君。她冲口而出,叫道:“展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