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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灵走到小桐身边坐下来:“我和他什么都能叙,唯独不能叙旧。”她扭脸望向小桐的眼睛:“叙什么旧?想把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然后趁机再闹一场吗?”
小桐想了想,忽然笑了:“现在要是闹一场,你准赢。”
希灵也是微笑:“那当然。我手下还有你和胖丫头这两个兵呢。”
然后她又对小桐说道:“他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我就拜托了他给我们买船票。买得到自然是好,买不到也没什么的,我们大不了在这里多住几天,又不是负担不起。”
小桐点点头,又说:“如果你们见了面,你不会跟他跑了吧?”
希灵答道:“我现在看你都嫌老,要跟人跑,也得跟个十八的。”
小桐低头一笑,其实方才的话都是玩笑话,他对希灵不用刺探,十几年的夫妻了,互相都放心。
如此过了两天,这一日下午,希灵又接到了陆克渊的电话。在电话里,陆克渊很平淡的告诉她:“船票买到了,五张,后天出发,你看时间可不可以?”
希灵登时高兴了:“可以可以,时间正好。”
陆克渊又道:“我现在把船票送到你那里去,可以吗?”
希灵略一犹豫,随即答道:“那就劳你跑一趟了。”
放下电话之后,她转身走去浴室,开始拧了毛巾擦脸,一边擦,一边对床上的小桐实话实说。小桐探身看着她在浴室里梳妆打扮,不禁觉得有点不是味:“见个糟老头子,你至于这么描眉画眼的吗?”
希灵拿着粉盒走出来,却是正色对小桐说道:“就是因为见的人是他,我才打扮出个好样子来。你知道当初他扔下我的时候,我有多么狼狈吗?”
小桐在她面前是不占上风的,听了这话,他的声音低了些许:“我知道,是我把你救回沈阳的,我当然知道。”
希灵走回了浴室,只把声音传了出去:“那你还问?”
小桐不言语了,就见希灵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宽齿梳子梳理卷发。她那张脸是特别的适合涂脂抹粉,略一修饰便是艳若桃李、容光焕发。
如此又过了片刻,她下楼到了旅馆大堂之中,在靠窗的卡座上坐了下来。手指摁开了皮包上的暗锁,她想拿出小粉镜来再照一照,然而一辆汽车翩然停在旅馆大门外,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就见车门一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下了来,正是陆克渊。
她慌忙扣上了小皮包,与此同时,陆克渊已经通过玻璃门进了旅馆。希灵站起身向他招呼了一声,他觅声转过头,和希灵打了照面。两人互相看着,一瞬间都有些失神。
陆克渊老了,老得短发花白,然而依旧是西装革履的体面模样,身体没有发福,面貌没有走形,让希灵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然而当他走向希灵时,希灵发现他还是和先前不一样了,他的步伐有了点拖泥带水的意思,不复往昔的矫健了。
停在希灵面前,他笑了一下,眼睛还是很大,轮廓分明,然而眼角被细纹簇拥了,他那两道曾经漆黑锐利的长眉,如今也黑白相间、转为银色的了。
“你长大了。”他第一句话这样说。
希灵有些不安,但还稳稳的站着:“快四十岁的人了,才只是长大而已?”
陆克渊微笑着看她:“你那时候一直像个小女孩,如果不是今天见了你,我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出你四十岁时的样子。”
希灵也笑了:“那我这四十岁的样子如何?是好?还是坏?”
陆克渊看着她的眼睛,答道:“好,很好。”
☆、第一百零一章 旅途(四)
陆克渊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向前递给了希灵:“这是船票,你看一下。”
希灵垂下眼帘,看见陆克渊在这一递之间,从衣袖边缘露出了腕子上方隐约的伤疤。 伸手接过信封打开了,她先是抽出船票看了看,然后抬头问陆克渊道:“多谢你。”
随即她伸手去抓卡座上的小皮包,打开来也取出一只信封:“这是船票的钱。”
陆克渊看着她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一信封钞票,却是笑了一下:“这么生分,还要给我钱?”
希灵也知道自己这行为不潇洒不漂亮,然而现在她与他相见,不公事公办又能怎样?谁让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是她的谁。
“又要劳你帮忙买船票,还要让你自己破费搭钱。我未免也太不客气了。”她的手停在半路,嘴上还伶俐着,然而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和举动都有些僵。她不是他的对手,当年不是,现在也不是,莫说他老了,就是将来他死了,她想起他,在记忆里依然战不胜他。
这时,陆克渊伸手接过她的信封,然后拿过她的小皮包,把信封服服帖帖的放了回去。
“我不缺钱。”他很自然的说话:“坐吃山空也够我吃完这一辈子。倒是你,这一路要到重庆去重新安一份家,处处都要用钱。”
希灵任他将自己的皮包扣好,忽然又变回了二十岁,是他面前的乖女孩:“我既然肯离开天津,也是做好了准备才走的。你放心,到了重庆也不会有困难。”
陆克渊听了这话,却是抬头向她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目光深邃,声音温柔。希灵看着他,看在他的白发与皱纹之下,他还是他。
于是慌忙的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她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你这些年。还好?”
陆克渊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手对着窗外一指:“希灵,你看没看见,那边街角有一家店。”
希灵歪着脑袋向斜前方看,果然看到了路口一家西餐馆子的小招牌。
“看见了,怎么了?”她问。
陆克渊答道:“那家馆子我去过,还不错,如果方便的话,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希灵本不想和陆克渊再生太多纠葛,然而身不由心,只听见自己答道:“好。”
两人并肩出了旅馆大门,只穿过马路又走了几步,便进了那家小馆子。这时还没有到饭点,所以馆子里很清静,没有几桌食客。陆克渊带着希灵进了雅座。然后拿过菜单对她说:“我来点。”
希灵继续点头,想起自己素来对吃没有兴趣,但是那时一到他家就会有食欲,就是觉得他家的饭菜好吃。
等陆克渊点过了菜,侍者退了出去,雅座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希灵沉默片刻,然后问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陆克渊把胳膊肘架在桌子上,微笑着答道:“好了。”
“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
陆克渊依然是微笑着:“都是小问题,没有关系。”
希灵看他总是笑微微的。有些疑惑:“你笑什么?”
陆克渊答道:“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心里很高兴。”
“高兴?”希灵故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依然对我是避之惟恐不及。”
陆克渊摇了摇头:“我现在也还是认为你很有危险性。但危险归危险,高兴归高兴,不冲突。”
希灵忽然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前几年,小桐受了我的连累,被日本人抓去坐了牢,险些丢了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发出了一点带着戏谑意味的感慨:“怪不得你当初跑得快,老狐狸。”
这时侍者送了酒与大菜上来,陆克渊先不说话,等侍者离开了,他才伸手拿过希灵的杯子,一边用软纸把杯子重新擦了一遍,一边答道:“你了解我。”
然后他拧开洋酒瓶子,倒了半杯酒放到希灵面前:“我这个人,前半辈子越是不要命,后半辈子越是惜命。”
给希灵倒过了酒,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记不记得,你当初总说我是个坏人?”
希灵端起玻璃杯,送到鼻端嗅了嗅:“我说错了?”
陆克渊放下了酒瓶:“不,你说得很对。我当时不管你的死活,把你扔在天津,后来听说你嫁给了小桐,我还在上海生了一场闷气。”
然后他欠身举杯,在希灵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祝你这一次旅途顺利。”
希灵小小的抿了一口酒,忽然说道:“我被你丢下之后,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的红了,可是声音依然带着笑意:“但我不恨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没骗过我,是我自己昏了头,非你不可。”
陆克渊怔怔的看着她,这小女人代表着他一生中最激烈的、也是最后的罗曼史。他不是讲爱情的人,如今年纪大了,就更是什么都懒得讲,可是此刻面对着希灵,他忽然感觉周围野旷天低、有风有雨。
年华岁月都被雨打风吹去了,只剩下两个灵魂相对而立,一个还是这样坏,一个还是那样危险。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希灵的手,他咬牙切齿,用力的攥。他老了,老得腿脚都不大利落了,可是在这女人面前,他竟感觉自己一阵一阵的热血上涌,会想搭船到重庆去,会想重新的打江山闯江湖。
希灵被他攥疼了,挣扎着把手抽了出来。蹙着眉头望向他,她问:“你干什么?”
陆克渊紧盯着她,说道:“站起来。”
希灵慢慢的站了起来。
陆克渊又道:“过来。”
希灵茫然的走到了他面前,然后在下一秒中天旋地转,被他拉扯过去抱到了大腿上。收紧双臂勒住了她,他喘息着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让我第一次痛恨我的年纪。”
然后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