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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迎了上去。无忌身法最快,生怕周芷若遇上了什么厉害的敌人,或是猛兽毒物之类,几个起落,已穿过树林,只见一个青影急驰而来,正是周芷若。无忌急忙迎将上去,问道:“芷若,怎么啦?”周芷若满脸恐怖之极的神情,叫道:“鬼、鬼,有鬼追我!”见到无忌,纵身扑入他的怀中,身子兀自瑟瑟发抖。
无忌见她怕得失魂落魄,当下也顾不得嫌疑,轻怕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不会有鬼的。你瞧见了什么?”只见周芷若上衣被荆棘树枝扯得稀烂,脸上手上都有许多血痕,左臂上半只衣袖都被扯落了,露出一条雪藕般洁白的臂膀,上臂正中一点,如瑚珊,如红玉,正是处女的守宫砂。无忌精通医药,知道处子臂上点了这守宫砂后,若非嫁人或是失身,终身不退。他先前听了静慧和李明霞的言语,原是将信将疑,此刻亲眼得见,已无半分怀疑,霎时之间,心中转了无数念头:“她前先跟我说,被囚于丐帮之时,曾失身于宋青书,腹中怀了孩子。当时我搭她脉博,绝无怀孕之象,其时还道诊断有误,如此说来,她是有意骗我的了。至于嫁宋青书为室云云,更是全无其事。”转念又想:“张无忌啊张无忌,周姑娘是害死你表妹的大仇人,她是处女也好,是人家的妻室也好,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但见周芷若实在怕得厉害,不忍便推开她。
周芷若伏在他的怀中,感到他胸膛上壮实肌肉,闻到他身上男姓气息,渐渐镇定,说道:“无忌哥哥,是你么?”无忌道:“是我!你见到了什么?何以这等害怕?”张无忌一问,周芷若突然又惊惶起来,哇的一声,热泪迸流,靠在无忌的肩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这时杨逍、韦一笑、静慧殷利亨等众人均已赶到,突然看到这等情景,相互使个眼色,都悄悄的退了回去。在明教武当派峨嵋派群侠心中,均盼周芷若与张无忌言归于好,结为夫妇。各人一来不免怀念与赵明为敌时的怨仇,二来总觉得赵明是蒙古贵女,无忌若是娶她为妻,只怕有碍兴复大业。
周芷若哭了一阵,忽道:“无忌哥哥,有人追来么?”无忌道:“没有!是谁追你?是玄冥二老么?”周芷若道:“不是!不是!你瞧清楚了,真的没人——不,不是人——没有什么东西追来么?”无忌微笑道:“青天白日之下,有什么看不清楚的。”他声转温柔,说道:“芷若,你连日使力过,实在是累了,想必头晕眼花,看错了什么东西。”周芷若道:“不会,决计不会的。我见了它三次,接连三次。”在话声颤抖,兀有余悸,无忌道:“见到三次什么?”
周芷若扶着无忌的身子,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似乎是使了极大的勇气,一望之下,立即又转眼向着无忌,见到他温柔关怀的神色,心中一酸,全身乏力,软倒在地下,说道:“无忌哥哥,我——我都是骗你的,倚天剑和屠龙刀是我盗的,殷——殷姑娘是我杀——杀的,谢大侠是我下手点的穴道。我——我没嫁宋青书。我心中实在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无忌叹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是——可是你又何苦如此?”周芷若哭道:“你却不知道我师父在万法寺的黄塔之上,跟我说过些什么。她将倚天剑与屠龙刀中的秘密,说与我知晓,要我立誓盗到宝刀宝剑,光大峨嵋。要我立下毒誓,假意与你相好,却不许我对你真的动情——”
张无忌轻轻抚着周芷若的手臂,想起当年自己亲眼见到灭绝师太一掌击毙纪晓芙,见她在大漠中立誓歼灭明教,又见她手持执倚天剑乱杀锐金旗下教众,直至后来万法寺高塔下见她宁可身死,不愿受自己救援,可以想见她对明教怨毒之深,痛恨之切。周芷若既承她衣钵,受她遗命,种种阴狠毒辣的行迳,想必均是出于师父所嘱。无忌本性原是极易谅解旁人的过失,向来不善记仇,又想到那日光明顶上恶斗何太冲夫妇及华山派的高矮二老,若不是周芷若从旁指点,说不定自己当时便已死于非命。这时周芷若苦楚楚娇弱,伏在他的怀中,不禁颇生怜惜之心,柔声道:“芷若,你到底见到了什么,竟是这等害怕?”
周芷若霍地跃起,说道:“我不说。是那冤魂缠上了我,我自己作恶多端,原是当有此报。我今日一切跟你说明了,我——我已命不久长——”说着掩面疾走,奔向少至山下。无忌茫无头绪,心想:“什么怨魂缠上了我?难道是丐帮帮众复仇,装神弄鬼吓唬于她么?”慢慢在后跟去。只见周芷若走入峨嵋派群弟子之中,李明霞取过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周芷若低声吩咐什么,群弟子一声凛遵。无忌正自呆呆出神,杨逍将一柄断成两截的倚天剑捧在手中,说道:“教主,咱们将这剑还了峨嵋派,好不好?”无忌点了点头,杨逍捧着自去迸还。
这时山下群雄又走了一大批,空闻、空智二人忙着送别。无忌道:“咱们也好走了。”只见周芷若走到空闻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空闻脸色大变,怔了一怔,随即摇头,意似不信。周芷若再说了几句话,忽地跪了下来,双手合什,喃喃祷祝什么。空闻神色庄严,口诵佛偈。周颠道:“这可奇了。教主,此事你非得阻止不可。”无忌道:“阻止什么?”周颠道:“周姑娘要出家做和尚她——她身入空门,你可糟了。”杨逍冷笑道:“周姑娘就算出家,也只是做尼姑,不做和尚,那有拜少林僧为师之理?”周颠用力在自己额头上击了一记,说道:“对,对!我周颠一时胡涂了。那周姑娘求空闻大师干什么?一个少林派掌门,一个是峨嵋派掌门,分庭抗礼,不用跪下啊。”
只见周芷若站起身来,脸上略有宽慰之色。无忌叹道:“别人的闲事,咱们不用多管了。”回头说道:“明妹,咱们该得走了。”那知这一回头,却不见赵明。这些日来,赵明伴在他的身旁,形影不离,无忌微微一惊,问道:“赵姑娘呢?”心中暗叫:“不妙,莫要芷若伏在我的怀中,给明妹看了去,只道我旧情不断,竟尔舍我而去?”忙打发人四下寻觅,烈火旗掌旗使夏炎说道:“启禀教主,属下见赵姑娘下山去了!”无忌好生难过:“明妹不顾一切的随我,经历了多少患难,我岂可负她?”当下即向杨逍道:“杨兄,此间事务,请你代我料理,我先走一步。”于是向空闻、空智告别,又别过俞莲舟、张松溪等人,向周芷若道:“芷若,好生保重,后会有期。”周芷若低目垂眉,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数滴珠泪,落在尘之中。
张无忌展开轻功,向山下疾驰。山道上一列数里,都是从少林寺归去的各路英雄,无忌不愿多所惊动,从各人身旁一晃即过,始终不见赵明的踪迹,他一口气追出三十余里,天色将晚,道上人迹渐稀,忽想:“明妹计谋甚深,她既有心避开,多半不从大路行走。她若走这条路,以我脚程之快,早就赶上了。莫非她躲在少室山中,待我走后,她再背道而驰。”一时心急如焚,顾不得腹中饥渴,在群山丛中又儿了转来,时时跃上树颠高坡,四下眺望。空山寂寂,唯见归鸦。
无忌直绕到少室山后,仍不见赵明,心想:“不论如何,我对你此心不渝,纵是天涯海角,终究也要找到你。”这么一想,心下便坦然了,见东北角山坳里两枝大枣树并肩耸立,当下跃下树去,找到一根横伸的枝干,展身卧倒,他累了一日,多经变故,这一躺下,不久便已沉沉睡去。
睡到午夜,睡梦中忽听数十丈外有轻轻的脚步之声,以他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立时便即惊觉。他身子不动,睁眼一看。其时一轮新月已斜至西天,淡淡月光之下,只见山坡上有一人飘行极快,正向南行。无忌见那人的背影纤细,一搦瘦腰,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大喜之下,一声“明妹”险些儿便叫出口来,但立即觉察不对,那女子身形比赵明略高,轻功身法更是大不相同。她脚步轻灵胜于赵明,飘忽处却又不及周芷若。无忌好奇心起:“一个少女深宵独行,不知为了何事?”本来此事与他毫不相干,更不愿去窥探人家姑娘的私事,但不禁想到:“说不定能从这少女身上找到明妹。倘若她与明妹截然无关,我悄悄走开便了,原他无碍。还是别轻易放过任何线索为是。”于是扶着树干,轻轻溜了下来。
他生怕被那少女发觉,离得她极远,须知深宵跟随一个不相识的少女,难免有轻薄之嫌。只见那少女一身黑衣,一路走向少林寺去。无忌认明了她行走的方向,心道:“她是向少林寺而去,即使与明妹无关,所图谋的也必是武林中事。我蒙天下英雄推为盟主,倘若她意欲不利于少林,这闲事我也得插手管他一管。”停步倾听,四下无旁人,知那少那女并无后援,更是放心。
行了约莫一个更次,那少女始终没有回头一次。无忌瞧着她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从前曾经见过,心想:“是武青婴姑娘么?是峨嵋派的丁敏君么?”细看却均不是,在树木山石间躲躲闪闪,显是知道少林寺中高手甚众,生怕被人发见了踪迹。忽听得清磬数声,从少林寺的大殿中传了出来,跟着梵唱声起,竟是数百名僧人的声音。无忌大奇:“少林僧人居然半夜三更还在诵经礼佛,而且是这许多僧人,难道在做什么重要法事么?”
那少女听得梵唱之声,行得更加慢了,又前往数十丈,已到了大殿之旁。忽听得脚步声响,那少女在草丛中一伏,跟着四名少林僧手提戒刀禅杖,巡视过来。原来英雄大会虽已过去,寺中仍是严密戒备,提防仍有敌人来犯。那少女待四名僧人走过,这才长身,纵身一跃,已到了殿外长窗之旁。这一纵跃飘如飞絮,已是武林中一流的轻功。无忌见她双手无带兵刃,孤身一人,也不是到少林寺来生事的模样,有心要瞧瞧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