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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冷笑道:“两位大师有本事便擒得我去!”
只见圆业禅杖在地下一撑,借力窜跃起来,张翠山跟着纵起,他的轻功可比圆业高得多了,凌空下击,捷若御风。圆业横杖欲挡,张翠山虎头钩一转,嗤的一声,圆业肩头中钩,鲜血长流,负痛吼叫,摔下地来。这一下还是张翠山手下留情,否则钩头稍稍一偏,钩中他的咽喉,圆业当场便得送命。
圆音叫道:“业师弟,伤得重吗?”圆业怒道:“不碍事!你还不出手,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圆音咳嗽一声,运杖上击,圆业性子极是悍勇,竟不裹扎肩头伤口,舞杖如风,双双夹击。张翠山见这两僧膂力甚强,使的又是极沉重的兵刃,倘若给他们跃上墙头,自己以一敌二,倒是不易取胜,当下门户守得极是严密,居高临下,两僧始终无法攻上。“慧”字辈的三僧武功低得多了,眼见两位师伯久战无功,虽欲上前相助,却没插手足处。
张翠山心道:“为今之计,须得查明真凶,没来由跟他们纠缠不清。”笔钩横交,封闭敌招来势,一声清啸,正要跃起,忽听得墙内一人纵声大吼,声若霹雳。张翠山脚底一晃,立脚处的那堵墙竟然被人运巨力推倒,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从墙头的缺口中急冲而出,不等张翠山双脚落地,伸出两手,便来硬夺他手中兵刃。
黑暗中瞧不清他的面貌,但见他十指如钩,硬抓硬夺,正是少林派中极厉害的“虎爪功”。圆业叫道:“心师兄,千万不能让这恶贼走了。”张翠山自艺成天下,罕逢敌手,半月前学得“倚天屠龙功”,武艺更高,这时见这少林僧来得威猛,反而起了敌忾之心,将虎头钩和判官笔往腰间一插,叫道:“你少林寺便是十八罗汉齐上,我张翠山又有何惧?”眼见圆心的左手抓到,他右掌一探,一回一曲,嗤的一声,已撕下了他僧袍的一片衣袖。圆心手抓刚欲搭上他的肩头,张翠山一足飞起,正好踢中了他的膝盖。
岂知圆心的下盘功夫极是坚实,膝盖上受了这重重的一脚,只是身子一晃,却不跌倒,虎吼一声,右手跟着便抓了过来。同时圆音、圆业两条禅杖一点腰肋,一击头盖,齐齐袭到。那圆音说话气喘吁吁,似乎身患重病,其实在三僧中武功以他最高,一根数十斤重的精铜禅杖,在他使来竟如寻常刀剑一般灵便,点打挑拨,轻捷自如。张翠山乍逢好手,寻思:“我武当和少林近来齐名武林,到底谁高谁低,却始终没较量过。今日里正好一试少林高僧的手段。”当下展开一对肉掌,在两根禅杖、一对虎爪之间,纵横来去,斩截擒拿、指点掌劈,虽是以一敌三,反而渐渐占了上风。
要知少林和武当武功,各有长短,武当派中出了一位盖世奇才张三丰,可是少林寺千余年的浸润传授,究竟非同小可,只不过张翠山此时功夫,在武当派中已一等一的高手,而圆音、圆心、圆业三僧,虽然名列“十八罗汉”,在少林寺中总不过是二流脚色。因之时间一长,张翠山越战越是神完气足,挥洒自如,冷不防右手倏出,使个“龙”字诀中的一钩,抓住了圆业的禅杖,顺手一拉,往圆音的禅杖上碰了过去。这一下借力打力,但听得当的一下巨响,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圆音和圆业力气均大,再加上张翠山的力道,两人只震得虎口流血,四臂酸麻,两根禅杖也都变成弧形。圆心一惊之下,扑上相救,张翠山伸足一钩,反掌在他背心一拍,又是借力打力,便用他自己向前一扑的劲道,将他摔了一交。
张翠山冷笑道:“要擒我上少林寺去,只怕还得再练几年。”说着转身便行。圆心纵身跃起,叫道:“凶徒休逃!”跟着圆音和圆心也追了上来。张翠山心道:“这三个和尚纠缠不清,总不成将他们都打死了。”提一口气,脚下展开轻功便奔。圆心和圆业大呼赶来。他们的轻功虽远不及张翠山,但口中叫着:“捉杀人的凶手啊!恶贼休得逃走!”沿着西湖的湖边穷追不舍。
张翠山暗暗好笑,心想你们怎追得上我?忽听得身后圆心和圆业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啊哟!”圆音却闷哼一声,似乎也是身上受了痛楚。张翠山一惊回头,只见三僧都是各伸右手,掩住了右眼,好像眼上中了暗器,果然听得圆业大声骂道:“姓张的,你有种便再打瞎我这只左眼!”张翠山更是一楞:“难道他的右眼已给人打瞎了?到底是谁在暗助我?”心念一动叫道:“七弟,七弟,你在那里?”原来武当七侠中以七侠莫声谷发射暗器之技最精,钢镖、袖箭、飞梭、铁钉、金钱镖、飞蝗石,无一不擅,因此张翠山猜想是莫七弟到了。
他叫了几声,却无人答应。张翠山急步绕着湖边几株大柳树一转,也不见半个人影。那圆业一目被射瞎后,暴怒如狂,不顾性命的要扑上来再和张翠山死拚到底。但圆音知道便是双目完好,自己三人也不是他的敌手,何况受伤的眼中麻痒难当,那暗器上似乎还喂得有毒,忙拉住圆业,说道:“业师弟,报仇之事,何必急在一时?这事便是你我肯罢休,老方丈和两位师伯能放过么?”
张翠山见三僧不再追来,满腹疑团,心想:“我自恃轻功了得,但暗中隐伏之人,却高我甚多,看来这人对我并无恶意,只不知是那一位高人。”当下不敢在湖畔多所逗留,急步赶回客店,没奔出数十丈,只见湖边芦苇不住摆动。此时湖上无风,芦苇自摆,定是藏得有人,张翠山轻轻走近,正要出声喝问,忽见芦苇中猛地跃出一人,一刀向张翠山头顶砍下,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张翠山一斜身,飞起右脚,踢在他的右腕,那人戒刀脱手,白光一闪,那刀扑通一声,落入了湖中,看那人时,僧袍光头,又是一个少林僧。张翠山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只见芦苇丛中躺着三人,不知是死是伤。他见那少林僧武功平平,心中对他也不加顾忌,走上几步俯身一看,只见躺着的三人正是龙门镖局的都大锦和祝史二镖头。张翠山一惊,叫道:“都总镖头,你——你怎地——”一言未毕,都大锦倏地跃起,双手牢牢揪住了张翠山胸口衣服,咬牙切齿的道:“好恶贼,我只不过留下三百两黄金,你便下这毒手!”张翠山道:“你干什么?”待要施擒拿法挣脱,只见他眼角边、嘴角边都是鲜血,此时虽在黑夜,但因和他相距不过半尺,看得甚是清楚,惊道:“你受了内伤么?”
都大锦向那少林僧叫道:“师弟,你认清楚了,这人叫作银钩铁划张翠山,便是——便是害人的凶手。你快走,快走,别要被他追上——”突然间双手一紧,将额头往张翠山额上猛撞过去,却是要跟他撞得头碎骨裂,同归于尽。张翠山急忙双手翻转,在他臂上一推,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都大锦摔了出去,但自己胸口衣襟也被他扯了一大片下来。张翠山生平无所畏惧,然而今晚迭见异事,都大锦的神情又大是令人生怖,不由得心中怦怦而跳,俯首一看,只见都大锦双眼翻白,已然气绝,那自是早受极重的内伤,自己在他臂上这么轻轻一推,决不能致他的死命。
那少林僧失声惊呼:“你——你又杀了都师兄——”转身没命的奔逃,又慌又急,只奔出数步,便摔了一交。张翠山摇了摇头,见祝史两镖头双足浸在湖水之中,已死去多时。
张翠山瞧着三具尸体,大是怃然,他虽和都大锦并无交情,而都大锦护送俞岱岩出了差池,他更是一直恼恨在心,但眼见他忽而不明不白的死去,总是不免有伤逝之感,在湖畔悄立片刻,忽想:“都大锦说道:『好恶贼,我只不过留下三百两黄金,你便下这毒手!』我叫他将二千两黄金都救济灾民,想是他舍不得,暗中留下三百两。其实别说我并知情,便是知道,也只一笑了之,岂有跟他为难之理?”一提都大锦的背囊,果是沉甸甸的,伸指撕开包袱,囊中跌出几只金元宝,滚在都大锦的脸旁。便在这霎时之间,张翠山忽兴人生无常之感,这位总镖头一生劳累,千里奔波,在刀尖上拚命,只不过是为了一些黄金,眼前黄金好端端的在他身旁,可是他却再无法享用了。再想自己此刻力战少林三僧,大获全胜,固是英雄一时,但百年之后,和都大锦也是无所分别,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
忽听得琴韵冷冷,出自湖中,张翠山抬起头来,只见先前在镖局外湖中所见的那个少年文士,正在舟中抚琴。只听他弹了几句,曼声作歌:“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歌声清脆娇嫩,似是女子的声音。张翠山微微一惊:“此人歌中之意,正好说中了我的心事,倒是巧合。”眼见脚下是三具尸体,那人的游船若是摇过来瞧见了,声张起来,惊动蒙古巡兵,不免多惹麻烦。正要行开,忽听那文士在琴弦轻轻拨三下,抬起头来,说道:“兄台既有雅兴子夜游船,何不便来舟上?”说着将手一挥,后梢伏着的一个舟子坐起身来,荡起双桨,便将小舟划近岸边。
张翠山心道:“此人一直便在湖中,或曾见到什么,倒可向他打听打听。”于是走至一株大柳树下,待小舟划近,轻轻一跃,上了船头。
张翠山的轻功极是佳妙,从岸上跳到舟中,那小舟竟是不低不晃。舟中的书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拱手为揖,左手向着上首的座位一伸,请客人坐下。碧红灯笼照映下,这书生手白胜雪,再看他相貌,玉颊微瘦,眉弯鼻挺,一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酒涡,远观之似是个风流俊悄的公子,但这时相向而坐,显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绝色丽人。
张翠山虽倜傥潇洒,但师门规矩,男女之防守得极紧。武当七侠行走江湖,于女色上人人律己严谨,他一见对方竟是个女子,一愕之下,登时满脸通红,站起身来,立时倒跃回岸,拱手说道:“在下不知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