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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不禁暗暗奇怪:“这小姑娘相貌之丑,似乎尤在蛛儿之上。不过蛛儿是因中毒而面目浮肿,总能治愈,这小姑娘天生残疾,却是医不了的。”
只见杨不悔接过长剑,咳嗽了两下,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吃了。张无忌心想:“原来她藏得有灵丹妙药,是以身中一阴指后尚能移动,想来定是至阳的热药。”果然杨不悔服药之后,脸上不久便现出红晕,额头间冒出丝丝热气,她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扶我去厅上瞧瞧。”那小鬟道:“敌人恐怕未去,让我先去探一探风色,再来扶小姐去。”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像个粗鲁的中年汉子。杨不悔道:“谁要你假好心,扶着我。”那小鬟无奈,伸出右手来扶。她双手锁着,右手伸出,左手便跟着过来。杨不悔左手一翻,已扣住她右手脉门,手指按住她“会宗”、“阳池”、“外关”三穴,那小鬟全身酸麻,登时动弹不得,颤声道:“小姐,你——你——”
杨不悔冷笑道:“我父女受了敌人暗算,命在旦夕之间,你这ㄚ头还不乘机报复的么?咱父女岂能受你的折磨?今日先杀了你!”说着长剑翻过,便往那小鬟的颈中刺落。张无忌自见这小鬟周身残废,心下便十分可怜于她,突见杨不悔挺剑相刺,正在危急,不及细想,当即飞身而出,手指在剑刃上一弹。杨不悔拿剑不定,叮当一响,长剑登时落地。她虽在伤后,变招仍快,右手离剑后食中双指直取张无忌的两眼,那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双龙抢珠”,但她一经父亲数年调教,使将出来时大具威力。张无忌吃了一惊,向后跃开,冲口便道:“不悔妹妹,是我!”杨不悔听惯了他叫不悔妹妹四字,一怔之下,说道:“是无忌哥哥吗?”她只认出了“不悔妹妹”这四个字的声音语调,却没认出张无忌的面貌。张无忌心微感懊悔,但已不能再行抵赖,只得说道:“是我!不悔妹妹,这些年来你可好?”
杨不悔定神一看,见他衣衫破烂,面目污秽,心下颇是怔忡不定,道:“你—你—当真是无忌哥哥么?怎么——怎么会到这里?”张无忌道:“是说不得带我上光明顶来的。那圆真和尚到了这房中之后,突然不见,这里另有出路么?”杨不悔奇道:“圆真走了么?”张无忌道:“他被青翼蝠王击了一掌,身受重伤,我追他到这里,却不见了。他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非追到他不可。”杨不悔却牵挂着父亲,道:“这房中没另外出路。我瞧爹爹去。”说着顺手一掌,往那小鬟的天灵盖击落,出手极是狠辣,张无忌惊叫:“使不得!”伸手在她臂上一推,杨不悔这一掌便落了空。
杨不悔两次要杀那小鬟,都受到张无忌的干预,心中大怒,厉声道:“无忌哥哥,你和这ㄚ头是一路的吗?”张无忌奇道:“她是你的ㄚ鬟,我今日初次见面,怎会和她一路?”杨不悔道:“你既然不明内情,那就别多管闲事。这ㄚ头是我家的大对头,我爹爹用铁炼锁住她手足,便是防她害我。此刻我父女中了敌人的一阴指,这ㄚ头自然要乘机报复,我父女落在她手里,那是惨不可了。”张无忌见这小鬟楚楚可怜,虽然形相奇特,却非凶恶之辈,说道:“姑娘,你可有乘机报复之意么?”那小鬟摇了摇头,道:“决计不会。”张无忌道:“不悔妹妹,你听,她说是不会的,还是饶了她吧!”
杨不悔道:“好,既然是你讲情,啊哟——”身子一侧,摇摇晃晃的立足不定。张无忌知她中一阴指后受伤甚重,忙伸手相扶,突然间后腰“悬枢”、“中枢”两穴上一下剧痛,扑地跌倒。原来杨不悔嫌他碍手碍脚,赚得他近身,以套在中指上的打穴铁环打了他两处大穴。她打倒张无忌后,回过右手,便往那小鬟的右太阳穴上击了下去。
这一下将落未落,杨不悔忽感丹田间寒冷彻骨,全身麻木,不由自主的放脱了那小鬟的手腕,双膝一软,坐在椅中。要知她受伤不轻,全仗至阳的妙药抵挡得一阵,适才使劲击打张无忌的穴道,力气已然用尽,再想打那小鬟,再也无能为力。只见小鬟拾起地下的长剑,说道:“小姐,你总是疑心我要害你,这时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我并无此意。”说着将长剑插入剑鞘,还挂壁间。张无忌站起身来,说道:“你瞧,我没说错吧!”原来他被点中穴道之后,片刻间便以真气冲解,立即回复行动。杨不悔眼睁睁的瞧着他,心下大为骇异。
张无忌向那小鬟一揖,说道:“姑娘,我要追那和尚,你可知此间另有通道么?”那小鬟道:“你当真非追他不可?”张无忌道:“这人伤天害理,作下了无数罪孽,我——我——便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他。”那小鬟咬着下唇,微一沉吟,点了点头,一口吹灭了烛火,又取出一块手帕,遮住杨不悔脸上,然后拉着张无忌的手,在黑暗中走去。
张无忌对任何人都信他不存恶意,这小鬟拉着他手,便即跟了她走,没行数步,已到了床前,那小鬟揭开罗帐,钻进帐去,拉着张无忌的手却没放开。无忌吃了一惊,心想这小鬟虽然既丑且稚,总是女子,怎可和她同睡一床?何况此刻追敌要紧,当下缩手一挣。那小鬟低声道:“通道在床里!”无忌听了这个五个字,精神为之一振,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但觉那小鬟揭开锦被,横卧在床,便也躺在她的身旁,也不知那小鬟扳动了何处机括,突然间床板一侧,两个人便摔了下去。
这一摔直跌了数丈,幸好地上铺着极厚的软草,丝毫不觉疼痛,只听得头顶轻轻一响,那床板已然回复原状。张无忌心下暗赞:“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谁能料到秘道的入口处,竟会是在小姐香闺的牙床之中。”拉着小鬟的手,向前急奔,跑出十余丈,听到那小鬟足上铁炼曳地之声,猛地想起:“这位小姑娘是跛子,足上又有铁炼,怎地跑得如此迅速?”那小鬟猜中了他的心意,笑道:“我的跛脚是假的,骗骗老爷和小姐。”张无忌在黑暗中瞧不见她的形貌,心道:“怪不得我妈妈说天下女子都爱骗人。今日不悔妹妹也来暗算我一下。”此刻忙于追敌,这念头在心中一转,随即撇开,在甬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数十丈,突然间到了尽头,那圆真却始终不见。
小鬟道:“这甬道之中,我只到过这里,相信前面尚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括所在。”张无忌伸手细细摸索,但觉前面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处用力推击,却是纹丝不动。那小鬟叹道:“我已试了几十次,始终没能找到机括所在,真是古怪之极。我曾带了火把进来,细细察看,没发现半点可疑之处。”张无忌心念一动:“她说没有机括,恐怕当真没有机括。”提一口气,运劲双臂,在石壁左边用力一推,毫无动静,再向右边推时,只觉石壁微微晃了一晃。
无忌大喜,再吸两口真气,使劲推时,那石壁竟然缓缓退后,却是一堵极厚、极巨、极重、极实的大石门。原来光明顶这秘道构筑精巧无比,有些地方使用隐秘的机括,但像这块大石门,却又是全无机括,若非天生神力或是身负绝顶武功之人,万万推移不动。所以要如此构筑,那是唯恐外人得知秘道的机密,这么一来,像那小鬟一般虽能进入秘道,但武功不到,仍是只能半途而废。张无忌这时九阳神功已然练成,这一推之力何等巨大,自能将石壁推开了。待那石壁移后三尺,他呼的拍出一掌,以防圆真躲在石后偷袭,随即闪身而入。
过了石壁,前面又是长长的一道甬道,两人向前走去,只觉那甬道中都是斜坡,越走越下。约莫走了一百余丈远行,忽然前面分了几道岔路。无忌逐一试步,发见岔路竟然共有七条之多,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左首前面有人轻轻咳了一下,虽然立即抑止,但静夜中听来,已是十分清晰。无忌低声道:“走这边!”抢步往最左一条岔道奔了下去。这条岔道忽高忽低,地下极是难行,无忌急于报仇,也顾不得危机四伏,鼓勇向前,听得身后铁炼曳地的叮当之声,响个不绝,便回头道:“敌人在前,情势凶险,你还是慢些来的好。”那小鬟道:“有难同当,怕什么?”无忌心想:“你也来骗我么?”顺着甬道不住左转,走着螺旋形向下,那甬道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突然之间,张无忌觉得头顶一股极烈的巨风压将下来,当下反手一把抱住那小鬟腰间,一纵而下,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泥沙细石,落得满头满脸。
张无忌定了定神,只听那小鬟道:“好险,那贼秃躲在旁边,推大石来砸压咱们。”张无忌从斜坡回身走去,右手高高举在头顶,只走了几步,手掌便已碰到粗糙的石面,只听得圆真的声音隐隐从石后传来:“贼小子,今日葬了你在这里,有个女孩儿相伴,算你运气。贼小子力气再大,瞧你推得开这大石么?一块不够,再加一块。”只听得铁器撬石之声,接着再是砰一声巨响,又有一块巨石被他撬了下来,压在第一块巨石之上。那甬道不过仅容一人可以转身,张无忌伸手一摸,那巨石虽不能将甬道的口子严密封住,但最多伸得出一只手去,身子万万不能钻出。他吸了一口真气,双手挺着巨石一摇,石旁许多沙石扑簌而下,那巨石却是半点不动,看来两块数万斤的巨石叠在一起,当真便有九牛二虎之力,只怕也拉曳不得。他虽练成九阳神功,究竟人力有时而穷,这等一座小丘般两块巨石,如何挪动得它半尺一寸?
只听圆真在巨石之外呼呼喘息,却是他重伤之后,使力撬这两块巨石,也是累得筋疲力尽,只听他喘了几口气,问道:“小子——你——叫——叫什么——名——”说到这个“名”字,却又无力再说了。无忌心想:“这时他便回心转意,突然大发慈悲,要救我二人出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