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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他似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才站起来的身体又急忙艰苦的伏了下去,双眼仔细瞧着那片斜凹下去的荒地,他伏卧得太急切了些,以致伤口裂处又扯得他痛不堪言,但他却顾不得了,可能又有什么奇特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于是,当项真还没有确定他的意念的时候——
荒地的陵脊上,突然有一截身子露了出来,这截身子刚露出来,他的下半部却衔结着另外一截身子,项真看得一愣,直待那条影子完全映人他的眼中,他才恍然大悟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由两个人组成了一个躯体,上面这个双腿太短可以说只是两条细细的,有如萝卜粗的大肉筋,但是两只手臂却又长又粗,下面这一位两腿和常人无异,甚至更为强健,两条手臂细弱得几近于无,仅是垂着两根藤尾一样的象征品罢了,于是,两个人叠接在一起,没有腿的那个跨坐在有腿的脖颈上面,有腿的那个则驼着没有腿的,猛然一见,这形似“人”形的怪物却是手腿俱全,相互辅助,更显得臂益长,腿益健,又比寻常之人高出了一大截!
现在,这两截人组合的一个整体正往这边慌忙奔来,两个人的面孔长得极为相似,一样的黄中泛黑,粗肉横生,一样的阔嘴大鼻,额上佩戴金冠,唔,看情形还是无双派的人物呢。
坐在肩上的那个匆匆回头望去,边急躁的大叫:“鲁风,你快一点成不?后面的孙子已追上来了……”
下面这个两腿又加上劲,却累得喘吁吁的道:
“你少鸡毛子喊叫,跑的又不是你,你又怎知这是什么滋味?坐着说话腰不痛,再叫你就下来驼着我试试……”
上面那位大嘴一掀,暴烈的道:
“在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发他妈的狗熊脾气?这一遭跟斗栽得还不够大么?他妈叫人家追上来咱们两活活好看呀?”
两个人正抬着杠,道路上一阵急剧的蹄声,瞬息间已有二十多乘铁骑追了过来,二十多匹马上全坐着些红衫大汉,他们始才奔进,已一声“哦嘿”掉转马头驰进了路旁的荒地,布成一个半圆往这边抄了上来!
这两位“半人”见状之下不由大骂一声,上面的那个怒道:
“可不得了,看着看着人家已断了咱们的去路啦,鲁风啊,你他妈可不能丢下咱自己逃命,要死要活也得在一块……”
两条腿又跑了几步,喘着气道:
“净在放他妈的臭屁,老子什么时候自己跑过啦?傍天亮的时份不是我冲出重围你如今还能在这里卖嘴皮子?”
上面那个嘿嘿冷笑道:
“少吹牛皮,不是我你也早就成为乱刀下的冤鬼了,咱俩是‘拳头捶鼓——一个点’,谁也用不着欠谁的!”
他们边跑边吵,后面,已有三十多条红色人影出现,亦同样分成一个半圆形急速追至!
就在项真藏身之前约有寻寸之处,这两位仁兄忽然停了下来,生着两腿的这个往前后一看,泄了劲的道:
“甭跑了,咱们已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跑也跑不掉还要落个孬种的臭名,没腿的哥,干脆豁上了吧!”
上面那位仁兄左右一打量,不禁长叹了口气,道:
“我啃他的老亲娘,这一下可是他妈‘寡妇死了儿子——没有指望啦’,只愿你姓鲁名风的记着咱俩相好了十五年,到时候别忘了到咱坟头烧两叠纸银,点三炷好香,老子在阴间也记得你这番情意!”
叫鲁风的仁兄“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道:
“别把者子说得那么无情无意,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老子也呆不上十七层,咱们是抬上了;到时候一起进土,谁也不用麻烦给谁烧纸上香!”
两人说话之间,前后左右的追兵已在迅速移近,现在,只要喘几口气的功夫就到眼前啦。
“呛啷”一声脆响,上面那位已将背后的大弯刀拔了出来,他在手中挥了挥,咬着牙道:
“鲁风,咱们至少也得多捞两个垫棺材,别他妈临死还替无双派背上个挨骂的臭名!”
叫鲁风的怪人重重一哼,道:
“你多加把劲,我是服不了的!”
这时,那些红衣大汉已全在三丈多外停了下来,马上的二十多个骑士也翻身落地,一个紫脸膛大黑胡子的红衣大汉踏上一步,大声道:“那边可是陶三头领的弟兄?”
这一面的三十多个红衣人中当场闪出一个瘦小枯干,双眉倒搭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一出来便尖着嗓子叫:“是白三头领手下的贺青么?”
紫脸大汉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尚老哥,你们打山那边追来的?这倒好,咱们碰到一个点子上去!要活的呢?”
枯瘦汉子阴笑了一声,狂妄的道:“当然,二头领要打个笼子——豢养这俩怪物哩……”
这些红衣大汉隔着两边一问一答,宛是他们圈住的两个人已是瓮中之鳖一样,只要手到,便可擒来了,那股得意的骄态,真是能活活将人气煞!
两位“半人”果然已是双目发红,青筋暴跳,上面那个仁兄萝卜粗细的两腿一夹,火辣辣的大吼道:“赤衫队的狗杂碎们,有种便冲过来干上,光他妈站在那里唱对台戏算不上是英雄好汉!”
紫脸膛的大汉一摸胡子,狂声笑道:“无双遗孽,釜底游魂,犹敢在那里大言不惭,信口胡柴,真是令人笑掉门牙;今日活擒你这两个怪物,玩赏够了再予活烹喂狗!”
两个半人勃然暴怒,上面那个咬牙大叫道:“你就来呀,他妈的赤衫走狗,黑手党的帮凶,江湖的败类,武林中的蟊贼,你们来呀,看老子能不能一个一个操你们的老娘!”
紫脸大汉蓦然神色一沉,厉烈的道:“满口污秽下流,你二人是活腻味了?”
叫鲁风的那位呸的吐了口唾沫,大骂道:“你们干净?你们上流?不要他妈吊死鬼卖肉——死不要脸了,无双派的役夫童子也比你们高尚得多!”
狠狠一跺脚,紫脸大汉右臂一挥,吼道:“给我拿下!”
一声叱喝,他身边二十多名红衣大汉齐齐往上扑来,手中的“两刃斧”映着阳光闪闪生辉,好不恶煞歹毒!
两个半人同时大叫一声,下面那位倏弹而起,在空中双腿急绞猛飞,呼呼的风声激荡里,冲上来的二十多名红衣大汉急忙回躲,就这一刹,上面的那个大弯刀突闪,“叭”的一“声,三颗人头已飞上了半天!
满空的鲜血炫得紫衣大汉一愣,他微怔之下立即暴跳如雷!
“冲上去,冲上去呀,都他妈的站着看把戏么?”
四周的红衣大汉呐喊着再度扑上,斧刃挥斩,涌起溜溜寒芒,而两个半人纵跃如飞,上下交辅,一时弯刀如练,呼呼霍霍,一时两腿扫踢,如锤如桩,顷刻之间,红衣大汉这一边又躺下去了五六个!
紫脸汉子气得猛一跺脚,长身急上,口中怒吼着:“老子不活剥了你这两个野种,老子就不叫‘紫面虎’!”
两个半猝然横转,上面那一位手起刀落,适时又斩翻了一个红衣人,他嗤了一声,道:“你他妈十足是一头‘紫面瘟猪’!”
叫骂声中,紫脸大汉已一个小斜身,反臂劈出七斧,身形一个侧仰,又是六斧连出,同一时间,旁边的红衣人也一起冲上,斧挥如雨,纷纷砍至!
两个“半人”上面的那个弯刀倏旋猛斩,左掌吞吐挑戳,下面的这一位急掠猝闪,运走如风,兵刃撞击之声响成一片,在一溜溜的火花迸射里,双方的拼斗已顿形凌厉,情势已急速扯平!
于是在那一边——
摸摸风干橘皮似的面孔,那中年汉子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冷冷笑道:“儿郎们也该咱们上了,别光叫贺爷的手下干;活擒着这一对宝贝带回去,每天也可以消遣消遣!”
三十多个红衫人悄无声息的举斧拥来,分成不同的方向,自不同的角度,斧刃似带着森冷,那么狠毒的恶斩猛砍而上!
大弯刀左劈右架前截后拦,两个“半人”奋力拒斗着超出若干倍的敌人,而赤衫队的人马奋身砍杀,波波不绝,一时之间,他们这一对同心合力的仁兄竟已有些施展不开了!
冷冷的,那枯干汉子用食指一抹他手中“两刃斧”的斧刃,往前慢慢逼进,阴恻恻的道:“我这人就怪,最喜凑份热闹,嘿嘿!这等场合又岂可袖手作壁上观?二位,一起凑合了吧!”
两个半人急速的腾挪跳掠着,上面那个连出十一刀磕开了三柄两刃斧,手腕一振,又挡住紫脸大汉的攻击,下面这一位双腿一弯猝撑,往后一闪之下右腿倏弹而出,一名红衣大汉“哎唷”一声,抱着手肘已滚倒地下!
一抹汗,上面那个“半人”猛挥大弯刀,骂道:“你就来呀,看看老子是不是把你当个玩意!”
枯干汉子又走近了几步,他阴阳怪气的道:“不要急,让你们多喘两口气……”
“气”字在他舌尖上打了个转儿,这中年汉子已蓦然似一只脱弦之矢般冲入人群之中,他的两刃斧一抖倏扬,夹着十三道冷森森的芒光,其快无匹的兜头盖顶劈了下来!
两个半人用腿的这位迅速往旁边掠去,上面的一位已倏将大弯刀偏着刀锋拼命迎上,心里却在叫着:“天爷!这一下可是危险透顶——”
十三道成形的斧芒急速压来,但是,怪事却突然发生,眼看着那凌厉的芒光已经压到,却蓦地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随着震动而斧芒骤散,一声像窒息下的曝吼已扯人心肠的传了出来……
两个半人中上面的这个纳罕的匆忙望去,老天,那中年汉子不知为什么已被一柄宽刃的短剑透心穿过,他正瞪着两只眼睛愣呆呆的看着露出在前心有一大截的剑锋,那模样,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宛如一个人忽然自万丈之高的绝壁上坠落,在撞到地面之前向下呆望着一样;有至极的绝望,有生命之火将要熄灭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