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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真微微摆手,淡淡的道:“鹿尊主,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这些事也不值得提起……”
提尧恭敬的弯身为礼,低沉的道:“项大侠,不到海滨,不知云天阔,不登高山,不知山多高,感谢尊驾今日之指教,在下日后必将勤奋苦练,以求更进。”
项真颇为欣赏提尧这种不记挫折,不忘胜负的磊落风范,他赶上一步,握住了提尧的双手:“在为人与度量上来说,提兄,这比你的武术更强,有许多武林名士,在这一点上与你比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提尧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被项真紧握的手里塞进了些东西,他暗暗一试,又急忙往自己胸前探视,老天,那一双斜斜交挂的光杆钢梭竟已全然短少了一截,两只钢梭折断之处都在杆部,断处又是如此整齐平滑,似被一柄吹毛截铁的宝刃,平平切断一样,但提尧知道切断他这一双钢梭的东西不会是一柄宝刀,这是项真的手,一只在游动如飞中准确斩来,又丝毫未曾伤及他一丁点儿的手,当然,他更明白,假如项真要伤害他,那么,现在他已没有可能再站在这里了。
如此深沉的凝注着项真,提尧的独眼中,闪动着一股奇异而炙热的光芒,这股光芒强烈的,感激的,崇仰的,也是惊骇的。
一边,鹿望朴又看了看天色,呵呵笑道:“项兄,咱们可以走了,再耽下去天就要正午了。”
说到这里,鹿望朴装做没有发现什么似的道:“提尧,你的披风最好披上扣好,里面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
提尧怔了一下,随即领悟了什么似的朝着他的尊主微微苦笑,返身走去拾捡他的披风,提尧明白,自己钢梭被截断的事鹿望朴早已看到了,十九飞星能爬到今日的地位,嗯,照子果然是雪亮啊!
一名白衣大汉牵过一匹雄骏的黄马来,项真道谢了一声翻身上鞍,鹿望朴也嗯哨一声率着众人上马,后面,分出八匹马来,两条马为一组,前马后胯及后马前头已分别缚好了熊皮软兜的四只把手,十分平稳而安平,这八匹马驾着的四付软兜,开始缓缓的随着前面的骑队向前行去。
鹿望朴伸手拭去额际的汗渍,愉快的道:“项兄,再行三十里,就到了‘河头渡’了,咱们在那里可以打尖休息,午后赶上两个时辰,刚好在‘南镇’过夜,那里有几家干净客栈。”
项真笑笑,道:“是的,在下等也须寻个地方好好疗养一番。”
说到这里,项真忽道:“鹿尊主,你们好像与‘黑手党’的朋友结有梁子?”
鹿望朴略一沉吟,低声道:“不错,说来也着实丢人,在大草原里,项兄该知道本派有个‘大莽庄’?这大莽庄其实就是本派的最高发号施令之所,大莽庄前面的‘无双楼台,及九仞山上的‘青云阁’,只不过是等于分掌一样
项真点点头,鹿望朴在起伏的马背上想了想,又道:“大莽庄的‘犀玉楼’是掌门人居住的禁地,掌门人的内眷也都居住在‘犀玉楼’之上……”
嘴巴动了动,鹿望朴似是难以启齿,他窘迫的干咳了两声,道:“唉,这话实是不大好说,虽然目前武林中已有部份地方传扬了开去,我们还是奉令尽量予以掩饰。”
项真淡淡的道:“那么,便不说也罢。”
鹿望朴尴尬的一笑,道:“项兄休要见外,其实便是在下此刻不提,项兄早晚也会知道,在下只是觉得这件事谈起来有些令人发窘……”
他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音道:“掌门人在三年前于返回大草原途中,救了一个倒卧在风雪里的负伤者,这小子当时奄奄一息,离着鬼门关就差一步路了,他被咱掌门人救了回去,费尽苦心调治好了,嗯,却端的是一表人材,又聪明,又伶俐,红口白牙蛮讨人喜欢,因此掌门人就收留他当个书僮,专门在‘犀玉楼’里服侍他,唉,哪里晓得这小子竟是个金玉其表,鼠狼之心的负义小人!在这三年里,他不但用花言巧语……唔,就称为是引诱吧,这小子不但引诱了咱掌门人的独生千金,更连掌门人珍藏的一盒‘紫玉珠’也盗走了,掌门人这一气之下,自是非同小可,因而在下等便奉谕出来追捕这个混帐,掌门人曾有严令,不论死活,都要带人回去……”
项真闭闭眼,道:“这与黑手党又有什么牵连呢?”
鹿望朴苦笑了一下,摇头道:“经过本派费尽心机打探的结果,唉,这小子竟然就是黑手党里第三把交椅的人物!当年他伤卧冰雪,不是像他说的遭匪人暗算,而是与仇家相遇被仇家搁在那里,两月前我们一共分出三路人马进入中土,前前后后,连那小子人影还未见到,已与黑手党干过六七遭了,这些鼠辈专门施展暗算狙击的手段,真是卑鄙无耻之极,适才经过乱石坡,在下因见那地方形势险要又恐遭到暗算,是而才有停马搜山之举,不想却天缘巧合,得遇了项兄……”
项真思索了片刻,道:“这诱骗贵派掌门人千金之徒名号可知?”
鹿望朴沉沉的道:“‘紫衣金剑,康玉德。”
项真用手摸摸额角,道:“此名似曾闻及,唔,他一定工于心计吧?”
鹿望朴恨声道:“当然,否则以掌门人那么精明的人何至于被他骗过?这小子在下曾见过几次是中规中矩,伶牙俐齿,表面功夫做的极佳;但是,主要的也是我们太过骄狂,更不会想到有人敢在无双派的总堂内做手脚,更没有考虑到这个小子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装得连鸡也不敢杀,说话老是细声细气,文静得和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差不多……”
项真牵动了一下唇角,安详的道:“敢问鹿尊主此行目的?”
鹿望朴叹了口气,道:“直捣黑手党老巢。”
项真摇摇头,道:“鹿尊主,非是在下冒昧;假如贵派仅是各位去攻击黑手党总舵,只怕力有不逮,黑手掌方面在下虽不熟悉,但日常也曾略有闻及一二,他们力量虽然没有贵派雄厚,却也十分不弱,黑手党内高手众多,黑手党徒个个剽悍残野,况且他们与其他黑道帮派皆有连系,而贵派却是远来攻坚,只怕弄得不巧会蹈入深陷难出之境
鹿望朴浓黑的眉毛微结,沉重的道:“项兄所言,在下亦曾考虑过,但是掌门人令出如山,岂能不从?在下只想头一步先逼那康玉德交出人宝再说,不一定非要立即流血。而本派‘铁字门’‘卫字门’的两路人马亦可在七日后会齐于‘斧头山’下,大家重做磋商后再定他策,在下想,这样力量会扎实得多了。”
项真望着两旁缓缓移后的景色,耳朵里响着清脆的蹄声,他的思维深入了一个问题里,半晌,他慢吞吞的道:“鹿尊主,只怕那康玉德不肯交出贵派所要的东西来。”
鹿望朴苦笑道:“这个结果是极为可能的,但是,他就要准备流血残命了。”
项真平静的道:“贵派只想将人宝取回便行了么?”
鹿望朴摇摇头,道:“这只是第一步,待到没有后顾之忧时,第二步就要生擒或是活捉那康玉德,方才在下已经讲过了。”
项真咬咬下唇,道:“贵派若是如此打算,只怕一场血战将无可避免……”
微喟了一声,鹿望朴道:“这亦在吾等预料之中,如若情势演变至那一地步,也只好如此了,但是,不论吾等此行胜负,无双派将决不会再容黑手党生存下去;吾等便是全军覆没,无双派之杀手必将源源自大草原涌到!”
项真一叹道:“黑手党如果知道不可力敌,他们必会游说敦请其他黑道同路协助,那时,不在无双派地盘之内,贵派只怕也将损失惨重,哦,在下直言无忌,尚请鹿尊主莫予责怪。”
鹿望朴笑了笑,道:“事实如此,在下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责怪项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这些乏味之事,且待日后再谈,倒是项兄及令友等须先找个地方好生疗养一段时间才是。”
项真淡然道:“不错。”
静静的,马蹄声敲在地面上,声音是如此踏实清脆,就宛如敲在人们的心坎上一样,鹿望朴瞧着项真的目光中似有所求似有所言,但是,他嘴唇蠕动了几次,终于又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眉宇之间泛起一层隐隐的,却极为浓重的忧郁。
项真早已注意到鹿望朴的神态,而且他也明白对方想说些什么;这使项真十分困扰,多少也带着些为难,他深深知道黑手党是个什么样的江湖组织,方才他告诉鹿望朴的一些有关黑手党的事,已经十分含蓄了,并未曾将黑手党一般的情形详细托出,而看情形,无双派对黑手党的内幕似乎也只是知个轮廓,并不过于了解,老实说,黑手党是武林黑道中最为歹毒的帮会之一,他们不是爷们组织,不是哥们伙,从老大到爪把子,一共有十个领导人物,个个都是狠上加狠,滑上带滑,每人的一身功夫也都是拔尖儿的,黑手党的势力范围遍及两河一带,做的全是运盐及劫富户的暗盘生意,偶而也替人客串一番刺客凶手的行当,不过,收的很子却极为可观;他们从来不讲江湖规矩,更不谈情感道义,利之所在,赶尽杀绝;一旦与人结仇,不纠缠出个生死存亡决不肯罢休,用的手段更是阴诡残酷,恐怖至极;因此,江湖同道,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而他们做案亦极少越出两河一带,自黑手党创立以来,已有近十年的历史,他们不但没有遭什么严重打击,反而更形坐大,两河地域,简直成为他们的禁域了。
项真自出道以来,虽然威名赫赫,却从未与黑手党有过纠葛,但是,他未吃羊肉却也见过羊在满山跑;黑手党的一般情形,他耳闻目见,知道得极为不少,无双派固然强极一时,但他们远兵攻竖,猛虎离山,若真个的干将起来,只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逐渐的,一行人已越出乱石坡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