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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他说。
我点点头,可以理解时间总是能磨损人的记忆力,只是往往一个不小心,许多不该忘的也一并给忘了。
脖子左回一圈,右回一圈企图缓减肩颈的疼痛,一个叉步的不小心挨到他身上,我低呼一声,他稳稳地扶住我,像调整一具歪掉的挂钟一样将我摆正身子。
〃没关系。〃他说,继续前进。
我咧嘴笑了,跟上他的脚步。〃我可没说对不起。〃
他不再说话,让我无法再耍嘴皮子。在工作时他一直把我当成上司,所谓工作时就是上班时候他只谈公事,下班时候他又只忙公事,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是他的上司,我也只能和他谈公事。而我,是一个不喜欢在下班后还得面对公事的人。
〃这次能在台湾见到你,我好高兴。〃我诚恳地对着程封说。〃我在台湾没有认识的人。我知道我出生在台湾,不过我对台湾没有任何印象,一点点都没有。〃
他的眉头皱了两下,眼睛仍然定定望着前方。
〃你离开法国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真的,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可能再见的。结果啊!遵守命运给予的最高法则是:绝对要相信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不再皱眉,不过眼神摆放的方向不变。
我聒噪地继续说着,说一些不着边际无关风云的话,但这次不是我无聊,而是心中有隐约的希望,希望程封和我谈谈我们熟悉的法国生活、看过的几场电影、考试时互通有无的情形……谈谈岚。
我一直深深思念的那个人。
只是,我似乎是奢想了。岚在的时候程封是沉默地守在我们身旁的影子,岚不在了,他却还是一抹沉默的影子。
看着在右街的拓影,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轻叹。
〃快到了。〃他说。
将叹息丢掉,我笑了。
难得说的话却是这么索然无味。
〃我的车没停公司的停车场。〃我指向另一边的转角处,〃车在那里。〃
他点头,〃那我先走了。〃
〃再见。〃我停下脚步,向他挥挥手。
他总是先走,我总是只能说再见,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酒红色的石砖上我和他都还没走到街的尽头,月亮从云隙里探出一半,我没有移动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他离开时的背影有点像是在法国的那一幕,只不过这次打在他身上的是月亮光粉而不是雨珠。
我喜欢注视着他的背影,因为他的背影和岚的好像,像极了。
同样的后脑勺、同样的高度、同样的离开步伐和速度,同样的……这个人背对着我的时候我甚至会怀疑他就是岚。
突然,在五公尺处他回头了,讶然着我还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不是岚,他是程封。
给程封一个笑容,我回头走向车子停放处。
前几天收到岚的信,在信里洋洋洒洒的字迹内述着他在瑞士看到天使般的雪景,几乎所有的观光客都驻足在雪地里,或拍照、或堆雪人、或将雪塞到瓶子里。
第一部分Left。02鹦鹉、维尼熊相亲记(9)
〃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寄一些给你,可是瑞士你来过了,大概不觉得这样有趣吧!〃岚写道。
我捏紧了信,多想告诉他,只要是他寄来的,所有一切,我都愿意去珍藏,只要是岚寄来的,都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我多么想要……
多么想要。
看完信,淡蓝色信封带着雪的味道,我靠近信纸嗅着,突然感觉到冰凉变成悲凉,也就是蓝色雪地里的悲凉。
岚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他漂泊潇洒得连灰鹰也望尘莫及。他没有住所,四海为家。我还记得他就是看了《山居岁月》所以到普罗旺斯,看了《忧郁的热带》所以到巴西,看了宁玛派的相关书籍结果去了西藏,至于为什么到拉巴特、瑞士、冰岛……我不知道。
我无法寄信给他,因为他没有居所,他四处漂荡。所以我只能用空着的手指向地球仪,确认他在的国家,知道那里的经纬度,猜想他在这里、在那里、在东方、在西方。在我的脑中地图,他的形影居留各国。
不自主地叹气。
听着鞋跟击地的声音慢慢离开右街,街旁的路灯聚来一堆飞蛾喧哗,那是我爱情世界中总是欠缺的喧哗。
别人说我高薪、高学历、一旁总是有一堆喜爱我的人,我完美的程度不用说,总之是一颗让大家羡慕的明亮星星。
是吗?
发光而让人仰望的星星吗?
可是,星星会发亮是燃烧自身的能源才能发亮,而星星的亮度越亮,就代表耗费的能源越多,耗尽后就成死星了。
而我也很清楚,我的亮度只是由一堆称为学历、财力、地位的光体所射出的光。
我始终怀疑,没有岚的我,现今到底存不存在?
没有岚的我……
停下脚步,我看向左边的古老书店门口。
没有岚的我……就只能走在右边,到了左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二部分Left。03 29岁是罪吗?(1)
我们家 纯可是勤俭持家的好女孩,也是我们江家惟一
的女生呢!她大哥、二哥和小弟都结婚了,就剩下她还没有嫁,也是最让我担心的!〃
这是相亲宴。在我母亲催促如讨债的喝令下我还是回到台南老家。
〃 纯今年28岁,和你们家的亭文刚好差四岁呢!〃
一回到家,妈妈忙着帮我挑选衣服,大嫂负责在我脸上涂涂抹抹,二嫂硬是将我的中直发弄在后脑挽成髻,弟媳还亮出她的艳红色口红说是免费借用,我决定敬谢不敏。
妈妈身上穿着二嫂买给她的亮红色春装,一双陈旧但是擦得极亮的红色高跟鞋,弟媳的口红最后妆点在妈妈的厚唇上,而且很不幸地在中午盛阳的晕染下成了血红色。批评自己的妈妈是很不孝的,但是我还是决定背上不孝的罪名去中肯地说。
真的,可怕。
〃 纯是念商专毕业的,书读得还不错哦!〃
尤其妈妈坐定后嘴巴从没停过,一张一合的艳色厚唇远远地看,与在水中呼吸的金鱼成了远亲。
〃我们家亭文是最小的啦!上面两个姊姊,我一直希望他赶快成家让我抱孙子啦!〃
对方的母亲穿着一套墨绿加金线边的上衣,暗绿色而显厚重的长裙,头发的后面是鬈曲如大浪,头发的前面则吹出半屏山,接着让我注意到的是这位伯母非常显眼的蓝色眼影、绿色眼线。批评长辈的穿着也是一种忤逆,但我还是不得不忤逆的将这位伯母和孔雀开屏联想在一起。
〃是啊!我现在有三个孙子了,就缺外孙啦!〃妈妈说。
〃哎呀!你好命啦!不过我们家亭文也有很多人抢着要哦!是他眼光高,看不上而已啦!〃伯母说。〃门当户对很重要!〃
〃是是是,我也这么觉得。〃金鱼妈妈答腔,〃我们家 纯现在在台北工作啦!但如果有意思的话也可以把那边的工作辞了回来这边啊!〃
〃我们亭文在高雄上班,也是看能不能调回这里和我们住啦!不过你也知道,现在一份好的工作很难找,那里又很看重他……不过尽量啦!〃孔雀伯母说。
〃的确,看你儿子的样子就像是老实又上进的人,公司老板一定很喜欢。〃金鱼说。
〃哪里啦!你女儿看起来也乖乖的,将来一定是个好媳妇啦!〃孔雀说。
金鱼和孔雀吱吱喳喳对话的可笑画面让我的唇角微扬,如果不是这种场合我一定会因为压抑不住而笑出声来。但也因为我扬起唇角,看起来像是温柔的微笑,这点颇让妈妈满意。不然根据以往的经验,她肯定会在桌子底下踢我的脚,对我露出威胁性很重的笑容。甚至还曾经弄错踢到相亲的对象,让对方以为我妈妈对他有意思而落荒而逃呢!
〃哦!对了,我们家阿纯没有交过男朋友,可是清清白白的哦!〃
〃对啦!我就觉得你们家的 纯单纯乖巧啦!哦,我们家亭文也很好呢!老实,也没交过女朋友,现在像他这样的好男人我想是很难找了啦!〃
金鱼和孔雀的对话内容甚至好笑,〃清清白白〃、〃单纯乖巧〃,有什么来佐证啊?要不要像猪仔一样在验明正身后盖上CNS的大红印代表品质优良啊?
我和前方那位像是待宰的猪一样地安静沉默,桌上的玫瑰花茶我只喝了一口,眼神就定在精致小巧的茶杯上头,茶烟袅袅的在南台湾的午后加重热度。金鱼和孔雀的对话维持许久,我的笑容维持得很辛苦。
〃 纯啊!我和陈妈妈先走了,你和亭文好好聊一聊哦!〃
她们的对话终结了,妈妈站起来轻拍我的肩膀,又特意用食指抠抠我的肩胛,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她这个动作转换成口白就是:你好好给我聊,不准太早回家,不要像个木头伫在那里。
我回个笑容,微低的头听见对方的母亲也同样向他叮嘱几句后,才和我妈妈一道离开,边走还边顺口丢下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的话。
双方的母亲走了,不过相亲宴还没有结束。
第二部分Left。03 29岁是罪吗?(2)
我从观察茶烟的形状移到杯子上的花纹,不自在的感觉又像蚂蚁一样的沿着桌脚爬到桌上,再爬上我搁在桌上的手,再爬遍我全身。
仍是不习惯和男性独处的我,非常不习惯。
我一直看着缀在杯子上的玫瑰花纹,想着这只杯子的价格。许久,他始终没有说话,从垂落的刘海中轻瞄他一眼,这才发现他和我相同的坐姿,相同的凝视着他面前的茶杯。
也许,他也在猜他那只杯子价值多少钱。
他不是个英俊的人,但也没到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