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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暖的怀抱抵住我哭泣的脸,背部是妈妈小时候抱住时〃惜惜〃的轻拍,但却加快我的泪液流速。
〃阿纯,在台北过得不好吗?在台北过得不好就回家。〃
我痛哭着。
妈妈从皮包中拿出她最喜欢的绣花手帕擦我的脸,手帕被我脸上的五颜六色给弄脏了。
妈妈继续低喃:〃大伯要你永远住下,大伯自己说的。他想收你当干女儿,这样他好有个伴。不过你阿爸一直不同意啦!他说你是他的女儿,只有这么一个,不管是不是亲兄弟,他
都不会把你给大伯……〃
妈妈叹气后又笑了,〃没见过你阿爸那么激动哦!激动的说你是他惟一的女儿,不可以给别人……〃
环手,我抱住妈妈痛哭。
妈妈继续低喃,〃也是啦!不管怎样,不管你有没有嫁,你可是我何宝珠惟一的女儿啊!〃
我的泪水流到妈妈身上,妈妈身上的汗水飘进我的鼻腔里,这是属于妈妈的气味,怀胎十月,拉拔我长大,可以让我偶尔任性和抱住哭泣的妈妈……惟一的这么一个。
〃返来,好吗?〃
也许这辈子我都找不到可以让我依靠的肩膀,但是至少……我知道。
我还有妈妈。还有爸爸。
第五部分Right。04 岚,你那边快乐吗?(1)
当我睁开眼看见米白色的墙壁时,我就知道那个混蛋的岚还是把我给抛下了。
〃醒了,慕贤醒了!嘘小声点……〃
耳畔有他们在叫嚷过后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用看人,我知道我身边有阿邦、米堤、小雅和程封……他是不会出声的那一个。
小雅靠过来给我一个热烈的亲吻,她的嘴唇用力压上我的额头,不断低喃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我的脸上湿湿凉凉的,我没有掉泪,所以哭的人肯定是她。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阿邦很生气,他生气的靠过来,米堤警觉性高的一把将他架到旁边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米堤的发色变了,变得好像不是纯金色而是有点淡淡的褐。连眼珠的颜色也变了,变的介于蓝和黑之间。
〃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吗……〃小雅啜泣连连,一向穿着短裙的时髦都会女子,变成了爱哭的小女孩。说话内容我听不太清楚,她哭得震撼我的耳膜。
〃我知道你父亲的死给你很大的打击,但是你不用这样……〃
父亲?
单人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室友蔷薇意外地出现在这里,手中还提着两袋行李,看起来像是……不会吧!我住院要穿的衣物?
〃我可以理解失去亲人的感觉,但是……〃
〃让我和她谈谈,好吗?〃
沉默的程封终于说话了,他阻挠了小雅未完的幻想,用眼神示意大家暂时离开病室。他们鱼贯般地走出去了。
我看着这间豪华的病房,超级豪华的病房,里头有32寸平面电视机、大型电冰箱、高级音响。墙壁是粉刷的米白,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白色的。至于床单、床罩都带着大朵的向日葵,摸起来很柔软的一整套床组。病房内还有书柜,架上的书大都属于宗教类,像宇宙光、话说弥陀、圣经……不可能在一起的神在此刻全都聚在一起了。病室内的室温调定26度,是最恰当的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慕贤,不要不理我。〃
程封说了数遍,我才将目光焦距放在他身上,轻轻扯动笑容,微抬头想将枕头垫高,程封跨步上前帮我这个小忙。
〃谢谢。〃我道谢,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打着点滴,左手用绷带层层裹住。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不过是一道刀痕而已。
一道伤心的刀痕。
细细端量着,程封又干扰我的视线。
〃我不想说对不起。〃程封拉来陪客椅坐在我的左手边,微扬的两道剑眉扯出强烈的严肃。他说话语气比平常的温度高一点,只是还是比室内温度低了些。
〃现在你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岚死了,就这样。〃
程封说到末句时,我的心脏不按节律地抽跳着,整个人也感觉很飘忽,像使用大量的迷幻药一样,全身飘在空中无法着地。没有人知道,我在高中时期的迷失让我进入戒毒中心几个月,戒毒是段难熬的日子,在恍惚中我常看到老鼠跑来跑去,并不时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所以至今我还是非常讨厌老鼠。
这,又是没有人知道的李慕贤。
〃岚,死了。〃程封再一次的说。
死了。
我伸起右手抚住左手腕,觉得伤口开始疼痛。
真的死了。
我半合半开的眼中不停跑过〃岚死了〃这几个字,米白色的墙壁上、未开机的32寸 平面电视里、整个书柜上,全都跑动着这几个多么让人惊悚的字,血红色的。
〃我以为你够了解岚,如果他知道你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他肯定会气到跳起来。〃程封的吐气浊而重,〃岚最恨不尊重生命的人。〃
〃是吗?〃
程封只知道岚会恨我不尊重生命,程封却不知道我也恨,恨岚没有太多时间让我了解他。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我转动僵硬的头部,看着程封将头深深地埋进两肘之中,他没有说话,整个头就这么垂死般地放在肘臂里。他的肌肉线条绷紧,像明明很粗硬却快断掉的钢索。
第五部分Right。04 岚,你那边快乐吗?(2)
可是我无法安慰他,因为我也累坏了。
程封和我在悲郁的空间里沉默着,在无声的泣血中,我不知道岚看不看得见我们这两个如此思念他的人。
我想,长久的沉默并不会让世界终止,也不会让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伸出手,我轻拉程封的袖口。我想知道我应该要知道的……
〃岚,是怎么离开的?离开多久了?〃
〃三年前他从荷兰回到日本,在他的家乡神户出了车祸。他的家人从他的行李袋中找到我这边的联络电话。〃程封不用思考的立刻回答,也许在我昏迷之中,程封已经仿真了各式各样的说词好来应付我可能会问的问题了吧!
〃你参加了……〃我用右手捏紧左腕伤处,〃参加了岚的告别式?〃
〃嗯。〃程封的声音渐渐飘逸,飘散在病房四周形成昏蓝色。
我在他的昏蓝色里看见岚,那是冰冰冷冷的岚,没有热力和骄傲,没有放肆和大笑,岚已经冷了。
〃岚的身体很完整,也离开得很平静。车祸之后他昏迷了几天,却不再醒来。听说……听说没有痛苦。〃
〃这样。〃我的声音零零碎碎的拾起。
我只能说〃这样〃,就只能是这样,总不能说〃这样,啊!真好!〃、〃这种死法很幸运〃的这种话。
〃他的父母在他的行李袋中除了找到我们的联络电话之外,还有找到一张……到法国的机票。他是打算结束日本的返乡行程再到法国。〃
我不再有所反应。因为我的声音已经被浓烈的哀伤给哽住了,哽死了。这时候我又希望我可以就此窒息,尝试另一种不同的结束。
岚想到法国吗?
三年前的我还在法国。
岚是打算回到我身边,早在三年前结束飘荡回到日本家中后,就到我身边来的。
他早就想……回到我身边。
〃让我静一下好吗?〃我闭上眼无力的说。
程封悄悄地退出病室,房里剩下我一个人了。
突然间,一股流窜在浑身上下的暴烈因子让我很想愤怒,我很想愤怒地抓起椅子砸向透明玻璃,也想将病房内的所有东西砸毁、更想放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我多想。
可是为什么要愤怒呢?
因为我不能对着岚咆哮:〃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占住我的记忆不放!〃也不能说:〃混蛋的岚!要走也带我走嘛!〃更不能任性的大骂:〃该死的,你要死之前也不会告诉我一声!〃
我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父亲的死、面对岚的死,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这是多么可恶的感觉啊!
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们的死亡都是〃过去式〃了;我的父亲在上个月过逝,岚呢?已经三年了啊!那么,现在的我再来哭泣,来破口大骂,所有种种作为任何的抗议也会显得相当廉价而过气了吧!
父亲,死了。
我所没有感觉的那位,好像陌生人的那位。
离开了我所知道的世界。
岚,死了。
霸占惟一情爱的那位,始终占据我心灵的那位。
离开了我所知道的世界。
只剩下我还在,还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都蒸发了,我的心却垂死的像探问晨晓的露水。
用手触着左手腕,我知道泪涨满了紧闭的眼眶。
岚出车祸时是怎样的景象?不痛,真的吗?一点都不痛吗?
骗人,我这一点小伤都痛死了,岚怎么会不痛呢?
程封说你结束日本的返乡行程后预定到法国。
对不起,岚,我一直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你绕遍了世界就是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没想到你早就想回来了。
只是,一个不小心,再也回不来了。
抓起床单,我将自己包在床单底下,悲鸣的哭声在床单里的小小空间中,不断的来回盘绕,很撕裂的、带着浓稠血红色的哭声。
我不停地哭着、哭着,用尽了力气,这是一种为着世界已经碎掉的痛哭,我知道我必须继续哭着,因为我必须让自己在痛哭之中,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再狠狠地塞到心脏里,我无法拼凑完整,只能在哭泣中揽进胸怀。
第五部分Right。04 岚,你那边快乐吗?(3)
嚎哭之中,我第一次发现,我哭泣的声音这么难听,好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