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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听劝,当初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下官一定会尽力的。』
璎缓缓转过身来,眼光凄幽欲绝,嘴角惨澹的微笑教人瞧了心痛,笼罩著缥缈的哀愁,美貌依旧动人,却多了几分沧桑的憔悴。
『或许你不想见任何人受到伤害,而你也不想见到顾玮宸一误再误吧。受过顾家莫大深恩的你,忍心眼睁睁地看著顾氏满门毁於一旦?太傅、宣华、子和……』璎说不下去了,空洞的眼神遥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仿佛想起了烟雨江南,嗅到了盈身莲香,忆及少女羞怯的凝睇,耳畔似乎又响起缠绵悠扬的丝竹管弦。
当初认定顾家最出色是人才是隐于深闺的顾宣华,至今仍是这般认定。
好聪明的顾宣华,不恋权势荣华,置身世外,她依然是倍受娇宠的掌上明珠,毋须立场为难地同她的小叔为敌,她是个人才,顾玮宸也是,可惜都不能为他所用。
『你下去吧。』不想再听军师推搪之辞,倚靠著窗棂,无力地挥挥手。
没有了武功,身体好象特别容易疲倦,心上的乏累更甚於肉体,他觉得自己起码老了二十岁,心境悲怆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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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念奴娇
镜裏娇颜不复以往的红润,略带病态的羸弱,肌肤白得耀眼。
临寝前,侍女为他梳理著长发,漆黑犹如墨染的柔丝穿梭於梳齿,丹蔻指,象牙梳,葱白纤细的手腕灵活地转动著,缠绕缕缕青丝。
那碧玉簪搁在了一角。
满头云发披瀑,秋波盼顾镜中人,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意醉神迷的媚态。
今天的侍女又是一张陌生面孔,其实每天伺候他的人都不同,一天换一个,顾玮宸紧防著他打什麽主意。
璎从镜裏瞄到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撩起了垂落肩上的一绺长发,不须描画天然生色的黛眉不禁微微蹙起……
在那些不用上朝的日子裏,他总爱站在身後看自己梳理长发,含著温存的笑意,掠起长发,低下头轻轻地吻下去,顺著长发吻上自己微仰的颈项,辗转过凝珠的耳垂,吮吸著清水刚洗过的面颊,游移到自己微嚅的唇上,然後……
阖上眼睑,逃避著与投射到镜裏的炽热目光相触,长睫频颤如蝶翼,忍住上涌的辛酸,不愿垂泪相对。
唇辗过柔丝,冰冷的肌肤接触到男人乾燥的唇,狂烈如火的野性不同於经惯的细雨温柔,默默地承受起,眼角宛隐水痕,然後被轻盈地抱起……
那碧玉簪冷落在一角。
半夜裏整个将军府骚动了起来,火光透亮窗纸,揭开了混乱的序幕。
『失火了……失火了……』人声嘈杂成一锅沸水。
璎枕在顾玮宸胸前喘息,一听见这杂讯,迷蒙的瞳孔突然收缩,轻轻吐出一口气,渐渐松缓全身,纤指放开被拧皱的床单。
残馀激|情的媚眼眯缝如丝,从这个角度正可看清顾玮宸的面部表情,璎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乖顺伏在这个男人怀裏。
『将军,府裏东厢失火了,暂时还无法救熄,你与王爷是否先避一下,免得火势蔓延到这裏。』副将隔窗喊道,照往常他会直接闯进,现在不同了,将军的床上多了一个王爷,他也晓得要收敛起自己的火爆脾气。
『不用了,你赶紧去东厢救火,加派人手保护西、南、北三方不受火灾。』顾玮宸沈声应对。
『末将知道了。』脚步声仓促远去。
足够了,足够了,顾玮宸在说到『西』时眼神跳动了一下,看来他已经找到了珞被囚的方位,接下来就是设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等著青城率领影卫高手前来救人,那麽他的任务就能了了,他可以无所牵挂了。
温热的茶送上嘴边,用眼角馀光打量起这个送茶进房的小廝,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影卫?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是影卫,但房裏尚有顾玮宸,那个小廝毕恭毕敬、目不斜视,不见有丝毫暗示。
背对著顾玮宸,细白牙齿抿一下湿润的杯缘,当茶杯放回原处时,手故意一晃,水花溅出,打湿了持杯的指尖,璎的眼神已恢复清明。
沾著水的手指迅速在桌上写个潦草的『西』字,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著小廝。
收拾好茶盘,那个小廝一低头正瞥见桌上的淩乱字迹,稍一愣神,然後装作什麽事也没发生地退了出去。
手掌合在桌上,不露声色地抹去字迹,留下一点水渍,自从进镇北将军府之後,璎第一次展露真心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酒澄清透明,芳冽甘美,不是璎偏爱的盈载月光的西域葡萄酒,而是来自江南水乡情悠的竹叶青。
持樽在手,浅尝即止,粉霞泛染白玉面颊,芙蓉欲睡也,仿含沈酣醉意。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爱上我?』这个问题一直横梗於胸,今天璎不能不问了。
『我爱上你,就象你不爱我一样的毫无理由。』顾玮宸哼出自嘲的淡漠。
璎沈默了,深受顾玮宸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但他不可能因感动而付出相等的感情,情有别锺,无法对顾玮宸有所锺情。
珞、璎、珊、玮……美玉易碎,最动听的就是那一声碎玉的落音,现在该是时候了。
『我是男人吧。』璎的声音有点不稳定,自知容貌出色,为何总有男人欲得到他,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是他的身体与其他男人不同,还是其他男人的身体与他不同?
『你是男人,是不折不扣的尤物。』醉眼观美人,真是越瞧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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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回复:玉碎宫门,很经典的文哦!
『尤物也是祸根,如果可以的话,有时我好希望自己不要生得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璎感慨万端,从小到大,他听多了外人的嘲讽,一个男孩出落得粉妆玉琢、娇媚可人,实是不祥不兆啊,背裏地的流言蜚语加重了心灵的负担,直到那一天,他从珞的眼裏看到了惊豔,他豁然恍悟,原来他的美貌还可以用来作为无往不利的武器。
『这酒真是好玩艺儿。』
璎浅笑晏晏,拨取绾发玉簪,长发披散一肩,淘气地把簪子浸入酒内,慢慢搅拌,一圈圈涟漪荡开,深沈的浓郁令碧玉簪黯然失色。
很起劲地点戳著簪子,杯底响起『笃笃』的撞击,蓦地抽出玉簪,带起的酒沫扬起一串星光,溅湿了纤纤玉手,在桌上留下一行痕迹。
璎豪气将簪子随手往角落甩去,一声脆响,折断的玉簪跌坠尘埃。
波面晃漾澜漪,璎斟满仅馀的半杯,酒浓如碧玉,像是一块莹剔的翡翠沈到酒底,诱人啜饮。
丁香微露,兰蕙芳泽,杯中酒半空,轻轻哈出一口气,扑鼻的酒香混合著唇齿清香散发出来,粉嫩的舌尖舔舔嘴沿,毛茸茸的水渍一扫而净,那娇俏的妍态让人心动之至。
是的,顾玮宸心动了。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璎醉人,顾玮宸飘然如腾云雾,从璎手中接过杯子,饮干半杯残酒,那杯上留著淡淡馀香,已不是酒醉人……
璎眼瞅顾玮宸喝下那半杯酒,似笑非笑,秀丽的小脸诡秘莫测。
『我是不祥之人,跟我太过接近的人都会死得很惨。』璎抿嘴一笑,百媚横生。
『不……你是我的精灵……我的仙子……』顾玮宸从不认为璎具有什麽危害性。
『你知道皇后是怎麽死的吗?』璎扬眉问道。
『她是畏罪自尽的。』顾玮宸自然知道外面是怎麽议论皇后之死的,当然他不会对璎直说。
『她不是自尽的,你应该听过外面的谣传,为什麽不照实说出来?』璎才不信顾玮宸的片面之辞,『是的,谣传没有错,皇后是我亲手毒死的。』
『不……可……能……』其实心下已然信了九分,只是料想不到璎会如此坦言无忌。
『为什麽不可能?』灿烂的笑靥罩上一层豔丽的光辉,炫亮得逼人睁不开眼睛,『我亲自将鹤顶红灌到她嘴裏,逼她咽下去,然後冷冷地看著她痛得在地上打滚,直至气绝身亡……』
『够了!我不想听!』顾玮宸大吼,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璎的残忍一面,在他心裏,靖王璎不容亵渎,连他本人也不行。
『不想听?哼哼……』璎绝美的俏脸透出淡淡的黑气,那股怵人的恶寒从指尖耗迅速往上流窜,『你应该听听她临死前的话,她说啊——靖王璎,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璎放肆地狂笑起来,渐渐地笑声转低,呜咽溜出唇畔,眼角的泪珠簌簌,『我只爱珞一个人,从小我就喜欢他呀,我不要他被抢走,谁妄想要夺走他,我就杀了谁……』
『你何必这麽死心眼……』
失落、不甘、醋念交织成胸中翻腾的痛苦,拧起剑眉,衔著恨意。
即使晚晚靖王在他怀裏,仰他鼻息,宛转承欢,但他的心却藏得很深很深,始终不肯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痴情。
有时半夜醒来,凝视著睡在他身边的美丽男人,他睡得很不安,在梦裏亦是愁眉深锁,好几次忍不住想拼命摇醒他,要他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看其他人,这世上不光只有他的珞会对他付出爱,他也愿意用一切来换取那灿美的笑容。
『当初我遇上云珊,我很多次想对她说——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璎流波一转,曼声缓语,『在她死後,我仍然没有告诉她。或许世上还有人更值得我倾心,可是他们全都太迟了,我不可能见异思迁地喜欢上别人。』
脸上的黑气更浓了,璎颤抖著身躯磕到案上,再也压抑不住的呻吟泄露出他正承受的折磨。
『璎你……』尚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霍然立起,头裏『嗡』地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悠几下,才发现情形不对,自己体内原本流畅的真气滞涩难行。
『你是不是觉得身上很不对劲?』璎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