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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儿努努嘴,谷庆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
陈松、顾铁龄再也按耐不住,争先恐后开了口。
“七少爷以后还请凡事小心谨慎,不要再以身涉险!”
“你这是教训我呢?”我冷冷问道。
“铁岭不敢,只是……”顾铁龄额角渗出汗来,嘴里像含了热豆腐,支吾不住。
我看着又好笑,亏了千云戈没找个伶牙俐齿的来。
“我们只是担心七少爷安危,今日白褚坞遇上的那个人,实在深不可测,七少爷若有个闪失,我们就真是罪该万死了!”杵在一旁的陈松也跟着说道。
“深不可测?也就是说你们技不如人了?”
“属下惭愧!那样的人七少爷还是少招惹为妙,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松啊陈松,平时竟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我登时寒下脸来,瞪着他俩不再言语。
顾铁龄被我看的早就神色慌张,那陈松虽然拧着脸,却很镇定。
空气里的尴尬越绷越紧,直到一阵幽香淡淡传来,芫儿、谷庆两个笑着进来了。
“七少爷,七少爷!”芫儿还是改不了大呼小叫的毛病,“那是什么香,简直比蔻欢还要妙!”
我依旧板着脸,凌厉地甩了几下衣袖,径直走出了销云阁,身后只留下几个人诧然失措。
连着几天,陈松知道得罪了我,更比平时伺候得周到,却不再过多言辞。
我也不理他,变得只和顾铁龄说话。
第三日,紫晶竹的香终于引来了妒鸾,在销云阁上方盘旋许久,终于停在了紫晶竹旁。
我同着芫儿几个早屏住呼吸不敢惊动,只见那妒鸾鸟紫红色的羽毛如琼脂凝露,亦幻亦真地抖了几下,便呆住不动了。
“七少爷……”芫儿才要说话,被我一记白眼生生堵了回去。
突然,它一声嘶唳长空的哀鸣,而后沿着细长的掾淌出一缕鲜红的血泉来,默然灌溉在紫晶竹上,霎时,原本冷魅的紫晶竹闪烁出妖靡的光彩,慑的我忘了一切。
直到妒鸾终于绝翼而去,我才若有所失地回过神。
这就是所谓的“妒鸾啼淑,紫晶浴血”。
那妒鸾鸟明明是妒恨紫晶竹的,却也似这般,要用丹涂喂养惑人的仙株,直到血枯身亡为止,无限的凄美,都化成一次次不可救药的哺痛哀嗟。
命里究竟是犯了什么劫,才要受这怨毒的纠缠,莫非真是不入刻骨之挫,就不能明白相生相灭的真谛吗?禽鸟草木亦如此,人又何安?
想着想着,我已经度到了窗边,向着妒鸾远去的方向,也向着不可知的以后,无声而叹。
“七少爷……”不知何时,谷庆已经站到我的身后,轻声唤着。
“七少爷,那妒鸾走了,以后这紫晶竹要怎么办呢?”芫儿还在为紫晶竹忧心。
我却不知是在为谁作答,只是喃喃地:“妒鸾……妒鸾……它认定了的,还会再来,此刻不在,却没有走远。”
你为什么不肯走的远远的,再都不回来呢?恐怕紫晶无盅,是你自作牢笼吧?
“那——要是妒鸾死了,紫晶竹怎么办?”又是一句,刀子一样扎在心窝。
我苦味地笑笑——若是妒鸾死了?
我也不知道,或者再等下一个妒鸾,或者也跟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吧……
第二天,王府管事培信就来传话,说千云戈因公务而出巡广陵,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王爷不在,王府上下由我来打理,我的病算是好了,故而一切行动可以自由安排。
我悠然地翻着书,等待培信陈词滥调完了,才故作温和地说:“有劳培二叔了,以后什么事还是你们和顾总管商量着办,一般的事我就不多插手了,毕竟你们也知道……”我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又道:“我身子不好,想替王爷分忧,无奈……”
培信何等伶俐的人,知道我话中的意思,于是中肯地说:“七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辅佐七少爷打点府中事务,决不敢太让七少爷劳心费力。”
话已至此,不用再多说什么,送走了培信,我开始发呆。
千云戈竞是一走了之了,看来昨天话对他触动不小。只是这一回你又要怎么选呢?我的王爷,你交下王府中的事给我,这算什么?是兑现你要困我一生的惩罚,还是要昭示些什么?为什么平日里我看来伶俐,总能将你左右,而真到了伺机而动的时候,却总是晚你一步?
我黯然神伤了数日,最后默默取下腕子上的冥玑,心中想到:千云戈,你我的心结不解,我也再难受你眷宠,你为我花费的苦心,便是不愿收回,我也不要。
千云戈不在的日子,我倒是随意了不少。
因为闷了一个多月,所以一得自由便等不及要四处逛逛,只是平白无故身边多了陈松和顾铁龄两个累赘,颇有些麻烦。
以前我出入均赫王府,都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带跟班,虽然知道千云戈暗中总派了人跟随,但还不至于碍着我方便,可是这一回不论我怎么说,那两个家伙就是不肯离我半步,害的我行动不得不收敛许多。
这一日,我一早就到了犴璃书社准备消磨半天,陈松、顾铁龄两个自然如影相随。
才上了楼,就听见有人嘻笑,抬眼望去,原来是认识了一年多的彭舆昊。只听他声音清朗,戏谑道:“你那王爷总算肯放你出来了!”
我只笑不语,瞟了陈、顾二人一眼,见他们脸色十分难看。
彭舆昊伸出只手给我,我不动声色打开,说道:“你又胡闹了,今日不比往时,本少爷有两个护法跟着,你再作怪,我可保不了你!”
陈、顾两人脸上更是青白不定。
我见笑话闹得差不多,便问彭舆昊:“你怎么也在,是刻意等我呢,还是偶然至此?”
“不如说你我有缘,刻意不刻意总能遇上。”
这个人说话总是口无遮掩,虽然也算是官宦子弟,却没有半点架子,为人更有些不入纲常的遗古风范,这可能也是我们交好的缘故吧。
我认识的人虽然不少,但深交的却没有几个,寻根问由,还是我自知身份特别,别人虽然以礼相待,但心里多不免要煞我三分尊严,偶有分外热情的,也是趋炎附势之辈,叫我反感。故而我也从不主动同人交往,若有不羁于世俗的反而能相处得融洽,这个彭舆昊便是合了我这份习气。
见我并不搭话,彭舆昊又凑上来,在我耳边说道:“前些日子,偶然遇到了一部叫‘绥龙传’的古籍,写的尽是些不役于世俗的豪迈文章,又颇有些上古文风,本来想买了送你看,谁知让别人抢在了前头。”
我悠然一笑,说道:“罢了,这世上的好书多的是,不差这一部。”再一转身,只见陈、顾两人眉头都拧在一处。
彭舆昊也不理他们,撇撇嘴说道:“你知道是谁抢了那书吗?”
“我如何知道。”我一边说一边绕开他,向书架走去。
彭舆昊一把拉住我。
我看他一眼,因为从不喜欢和人过分亲近,所以对于别人的触碰总是尽量躲闪,而此时又碍着陈、顾两人在,更是不敢随便。
彭舆昊自知犯了我的忌讳,悻悻放开手,说道:“我指给你看一个人。”他说着眼神已经飞到了对面阁楼的雅间里。
我循着望去,只见里面坐了个人,貌似十分清俊,衣装打扮也是贵而不奢,骄凛过人,只是举止间一股子寒气让人不敢多看。
“这是谁?”我忍不住问,风月场上阅人无数,那人不类凡俗的气质还是逃不过我的嗅觉。
“你猜猜?”彭舆昊倒跟我卖起了官司。
我冷哼一声就要离开,只是霎时间,对面的人居然抬起头向我看来,一张俊逸的脸冰雕般冷决,目光更有如寒剑直逼人心脉。我倒吸口气,尽量装作无畏地转身去了。
只是接连走了十几步心里依旧慌然不定,幸而彭舆昊追上来打岔,才让我略微缓和些。
“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就是蛰居多年的唯铭王爷千云淇,你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他经常来此,一坐就是一天,只是谁都不理,看到喜欢的书就买去……”
竟然是他。我心下一怔,忍不住想起前朝的事来。
据说这位唯铭王爷是先王最疼爱的小儿子,只是从小性情孤僻,不爱与人接触。后来先王一度有意传王位于他,哪知他不但不领情,反而自卸皇藉,甘为庶民。后来终究在皇宫外立了门户,却还是一样,十分清寡,再后来,有关这位王爷的消息越来越少,皇朝上下竟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位王子似的。
“真说起来,他和你那位均赫王爷还是异母的弟兄呢。”
听着彭舆昊不无感叹的话,我赶忙拉回思绪,不耐烦地说道:“舆昊,你什么时候成了‘消息团’的了,人家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是气不过!”彭舆昊登时恼羞起来。
我默然笑笑,看他的样子,哪像真的气不过,八成是被这位冷性子的王爷吸引住了,又嘴硬不愿承认。
彭舆昊见我如此,更加着恼,话也不说,扭头便走。
我上前拦住他,说道:“瞧你,还是这么面皮薄,我想个法子,逗逗那个唯铭王爷,你看如何?”
“你还真是……”话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兴奋的样子失态了,赶忙噤了声,凑到我面前,问道:“你说,怎么个逗法?”
我伏在彭舆昊耳边如此这般了片刻,便笑着走向对面的阁楼,彭舆昊傻了一下突然拉住我,我安抚他道:“放心。”然后轻飘飘地度过去了。
走进那雅间,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千云淇一个人,我也不看他,只向靠墙的书柜走去,自知道陈、顾二人就跟在后面,还没等他们跟上来,我已经倒在他脚边大叫了一声“救命”。
千云淇一惊回头看我,我捂住胸口颤颤向他伸出手去,他犹豫片刻,果然过来扶我。
此时,陈松、顾铁龄已经闻声赶到,我一脸痛苦地望向他俩,眼中只写了“快救我”几个字,陈、顾二人自然上当,不等千云淇碰到我,就动起手来。
我装作疼痛难耐的样子伏在地上,其实早笑得肚子打颤,过了许久,看他们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