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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扬衫和千云淇的争缠就此起鼓开场。
午扬衫几近偏执地搜罗起千云淇的消息;当然,神有神道,妖有妖途,午扬衫不靠明的靠暗的,为此他不过多和几个酒色淫徒风流几回,何况他也不亏,回回都是肆意尽兴。
可搜罗着,午扬衫被个惊天秘密吓得不浅——千云淇不是孝尉帝的亲生儿子。
怡芳妃是孝尉帝|乳母的女儿,从小也是伺候孝尉帝长大。
皇上成|人前的男欢女爱自然恩落周围的宠信,怡芳妃便是第一个受天子雨露的女子,孝尉帝对她的宠爱虽不浓烈,但总归与别个不同。
可宫里,多威信过人终不敌一脉龙根,怡芳妃一直没能为皇上产下子嗣,日子久了,威信还是威信,只难免多些丝讽刺和心酸。
万般无奈,怡芳妃收买了宫中产事房头脑,诈诞龙子,这便是千云淇。
为稳住天子心中位置,怡芳妃更不惜自取金十二天骨,炼得延年丹药,助孝尉帝长寿人间,君王哪有不感激万分?
自此,怡芳妃身份更是不同,连皇后的气势也超出几分。
强打出头鸟,怡芳妃求的太甚,竟忘了过甚造人妒,皇后并着几宫大妃已暗中阴谋、设计纵害,等着怡芳妃掉进陷阱。
这一切,怡芳妃都被蒙在鼓里,皇上更是浑然不知。
千云淇子凭母贵,作为最得势的王子,眼看就要成为下任国主的命定,恰在这个节骨眼儿,一波恶浪却张扬着向他扑来。
若午扬衫不曾遇上千云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午扬衫不是自欺的人,他知道,千云淇,是他拿命也要救的,虽他一个小小清客,势单力薄、无能担待。
午扬衫在皇宫清明园内再次遇上千云淇。
这回他远远看着,更把这人放进心骨里——不单心里,午扬衫只觉,千云淇的命已没入他经脉骨血;心,怎够充盈、容纳那样一个生命。
千云淇是寂寞的。
他坐在“朱鲤碧芰”池旁,对着满天月色黯然神伤。
午扬衫不知他为什么伤,只觉那伤要把长空玉盘也给碎了,总之风月无边,千云淇的心事更加无边。
他眼看千云淇疯了似的捣毁那园中珍草奇木,恨意比一池溟水还满溢——午扬衫久违的动容席卷上来,他逃不了,也再不想逃。
候着千云淇肆虐够了,午扬衫想走开,突然千云淇便到了他面前。
千云淇的脸依旧冰冷,此刻更揉碎无尽暴怒,他一把拽住午扬衫,几乎要折了那细弱的胳膊。
午扬衫疼出了汗,可再疼也不支一声。
千云淇终忍不住质责:“你倒底想干什么?”
午扬衫不答,他固执地盯着千云淇——午扬衫一定不知,在他一生,所有美好都被无可奈何的堕落蚕食一空,只剩下这晚固执的目光,像为他镀上层神辉似的,把他衬得美不方物。
千云淇诧了一刻,像躲怪物似的逃开了,临走,扔下句:“不该你管的少管!”
午扬衫心有所悟,不由更担心起千云淇。
千云淇知道自己不是孝尉帝的亲生儿子,九岁便是。
怡芳妃的腐朽、愚顽,众嫔妃的尔虞我诈,所谓异母兄弟间的明争暗斗,还有宫人趋炎附势的卑鄙无耻,都让他厌烦透顶。
他无力挣脱,命总是危在旦夕——母妃只是利用他;“父王”宠爱的是有血缘的千云淇,并非真正的他;他的亲生爹娘为此受累,早死无葬身之地;一旦身份败漏,那结局只有万劫不复。
他恨透这王宫里的一切,他恨、他恨、他恨……
所以,孝尉帝要传位给他时,他万分推拒。为此怡芳妃狠狠教训了他,那是让他难以启齿的羞辱。
他对谁也不肯温柔,因这世道没怜惜过他,他也不必为任何人物世俗耗费情绪。
他当然要像个王子似的尊贵人前,只是背过这些,谁知他夜夜饮鸩、惨不堪言。
午扬衫拼尽一切要把千云淇解救出去,千云淇却不领情。
他知道只凭自己、或只凭平安王爷千云汀,都不足以扭转这场陷害;于是他离开了平安王府。
临走前,千云汀颇为惋惜地叹:“可惜了你一片痴心,竟为个无情的人!”
午扬衫一阵冷汗,自以为行的慎重,哪知还是落人把柄。
千云汀见状却好意笑了,道:“你放心,与我无关的我不会多事。”
午扬衫就这样心惊胆战离开了平安王府,他不知道,那个一直流连花间的多情王爷心里竟有了不甘——这诺大的皇朝上下,位高更孤寒,能得一知心更难过蜀道之难。
从此,午扬衫日夜陪男人们床事,只要他攀得上,只要略有些用途,无论长幼、美丑、喜好如何,肯帮他的,都能做他的入幕之宾。
千云汀素来潇洒情爱,只是这回也忍不住报复。
在他一番使坏安排下,千云淇见到了婉转承欢人下的午扬衫。
午扬衫吓坏了,不是不耻之事被千云淇发现觉得羞愧,而是千云淇看他的眼神,几乎将他整个慑碎。
那种疼,到了最深之处,死一般极至——但午扬衫更感到千刀万剐般的甜美。
千云淇待他总归与别人不同、
千云淇从没对人有过这等眼神、
不管那是片什么样的天地,总之,千云淇心里有他午扬衫。
那一刻,午扬衫在别的男人贯穿下,更加动情,或者连千云淇也不知,他动情不是男人把他干得欲仙欲死,而是他心里那株枯木——终于开过花。
再短,开过花便足够。
午扬衫怎不想要更多,但他清楚,他所能求的,最多也不过这么多。
千云淇同意了和午扬衫上床。
条件是——午扬衫必把他从皇宫繁华深处的腐败中解脱,让他自由。
午扬衫笑了,他爱的人终融会他的心意,没让他的付出成为枉然——不管那理解中尚有多少不解,总之,他如愿以偿。
他要的不就是这个人?
他不会装清高,一辈子不动千云淇丝毫、只要千云淇感激。
不管是心还是身,他爱的,能要多少便要多少。
千云淇的生涩还是让他不敢大意。
他怕伤了千云淇、也不舍伤了千云淇。
过去都是他被别人干,只这回,他最爱的人在他身下,等着他干。
他轻轻脱去千云淇的衣衫,轻轻把千云淇压倒,轻轻抚摸那干净的身子,轻轻吻去颤抖的恐惧……
食指抵在千云淇幽|穴的时候,他看见千云淇针刺般抖动一下,而后合上眼,再没了动静。
——不能等,多等一刻都怕自己放弃,于是迫不及待、闯进了千云淇的身子……
那眼角的泪似乎也是他俩一起的。
他大概知道千云淇流泪时的感觉,又辨不清,因为自己的泪,他也一样模糊……
……
快意到颠峰时,他发现,千云淇竟也射了——一霎那,愕然……
他们如此默契、却是无缘。
千云淇一直也不知,午扬衫到底如何才帮他解脱。
只是那一夜,千云淇逃得很惨。
他只记得无数道剑锋围指午扬衫,旋转、眩晕……
霎时银光闪烁、高起又落下,璀璨之极,之后再看不清其它……
醒了,他便在平鸿宫。
十六年苦修,千云淇一直追随裘瓮撤;他从不问裘瓮撤午扬衫下落,裘瓮撤也从不能化解他苦心经营的报仇雪恨。
报仇,仅于千云淇、午扬衫和千云汀之间。
千云汀要杀千云淇。
千云汀杀了午扬衫。
千云淇要杀千云汀。
十六年,千云淇再次回来——还是世事无偿。
平安王府的储仓,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特别是夜里,陈年那些不用的废弃,而今散发腐朽的气息,而比这腐朽还可恶的,是男人们的凌虐。
小小的身子,雪白的身子,几乎撑不住一头饱满乌发;鹅脂般纤腻的脖子向后仰去,泄露一片青红的痕迹——即使惨不忍睹也是美的,美到把这肮脏的处所更丑恶下去,美到把那可憎的群魔更狰狞到底。
老天怎么忍——那么美的东西,这样被糟蹋?
救了他也死死记住了他,不想放手、纵着他昏迷,可又是那人——害过他的那人。
午扬衫的身子被装在硕大的瓷坛子里,除了头颅什么也不露。
千云淇咬碎了牙。
换。
手上的娇弱,换那已无人形的恩党。
千云淇用力抓着怀里的纤弱,若来一阵痛吟。
午扬衫的目光却是平静,没任何欲求——随便你,爱怎么就怎么,无所谓的。
然他只有放下万难搁浅的软骨香肌,一刻,轻极变重极。
离开的路上,午扬衫仰头大笑,救了我,救了我,救了我……
救了我就想一刀两端?
休想。
于是,盘龙关口,陡峭的悬崖,纵麻木的残身用力一歪,便看见——无底之渊、烈烈风过,一片强光,而后堕落……
午扬衫……
叫我……
千云淇第一回叫……
午……扬……衫……
千云淇没想到还会见到他。
彭州桃李搂。
小和尚推着碾子大小的坛子走了进来,仔细看,坛口出落颗光秃秃的人头。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便不看佛祖情面,也没人敢造次那畸零的人瓮。
化缘。
化不开缘。
相视,似乎几百年前便如此对望,诧一刻,收敛太多遗忘的枝梢。
原来如此。
还会相见?
答曰:若再相见,就守到永远。
之后,他在红尘里再羁恋一遍,终不得……
回首,
还会相见?
或者也只是誓言。
可终于相见。
空空的,他的身子,等着长到你身上,共用一副手脚……
宝蟾红鲤嬉,更暮白涟漪乖俊,黯泄风情。
独坐画栏英姿惋,胜世靡惆何染。
峰眉敛、犹握狰延。
踏碎鬼圃恨还绵,看残枝,不过轻空浅,今夕断,更长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