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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法德尔?科拉姆,是东英格兰地区的吉卜赛人。这个小姑娘叫莱拉?贝拉克瓦。”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给你份工作,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我有工作了。”
这只熊又低下身子,四肢着地。从他的声音里,很难判断他的想法,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发怒,因为它的声音低沉而又平淡。
“你在雪橇仓库做什么?”法德尔?科拉姆问。
“修理坏了的机器和铁器,我还干些重体力活儿。”
“对披甲熊来说,这算是什么工作?”
“有报酬的工作。”
在这只熊的身后,酒吧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男子把一个大个的陶土罐子放下来,然后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们。
“是谁呀?”他问。
“陌生人,”熊答道。
酒吧招待看上去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这只熊突然冲他一晃身子,吓得他慌忙关上了门。熊一只爪子抓着罐子把手,把罐子举到嘴边。莱拉闻到一股强烈的纯酒精的味道散发开来。
几下吞咽之后,熊放下罐子,又接着去啃他的动物腿,好像没有注意到法德尔?科拉姆和莱拉似的。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说话了。
“你给我什么工作?”
“打仗,十有八九是打仗,”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们要到北方去,去找他们关押孩子们的地方。找到之后,我们要打一仗,把孩子们救出来,然后把他们带回来。”
“你打算付什么报酬?”
“我不知道给你什么报酬,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金子,我们有金子。”
“不够。”
“在雪橇仓库,他们给你的是什么报酬?”
“有肉有酒,我才留在这儿。”
他不再说什么,把那块破烂不堪的骨头扔到一边,又把那个罐子端到面前,像喝水似的把烈酒喝了下去。
“我抱歉地问一句,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法德尔?科拉姆说,“你本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去捕海豹和海象,过着自由、骄傲的生活,你也可以去打仗,获得很多奖赏。为什么非要依赖特罗尔桑德和艾纳尔松酒吧呢?”
莱拉觉得自己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她自己也会想到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近乎是一种侮辱,会激怒这个大家伙,会让他失去理性。法德尔?科拉姆居然问了这个问题,他的勇气真让她感到惊讶。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放下罐子,走到离门很近的地方,盯着老人的脸看。但法德尔?科拉姆没有畏缩。
“我认识你要找的那些人,就是那些抢劫小孩儿的人,”熊说,“他们前天又带了些小孩儿往北去了。谁也不会告诉你有关他们的情况,他们假装没看见,因为抢劫小孩儿的人给他们带来了钱和生意。可我不喜欢那些抢小孩儿的人,所以我就客气地回答你的问题。我留在这儿喝酒,是因为这儿的人把我的盔甲拿走了;没有盔甲,我可以捕海豹,却不能打仗;而我是披甲熊,打仗对我来说就是游泳时的大海、呼吸时的空气。当初,这个镇上的人给我酒喝,一直把我灌到睡着了为止,然后他们就把我的盔甲拿走了。我要是知道他们把它藏在哪儿,就算把整个镇子弄他个天翻地覆,我也要把盔甲找回来。你要是让我为你效力,那么你要付的报酬就是:把我的盔甲找回来。你做到了,我就一直替你打仗,直到我战死或者你取得胜利。报酬就是我的盔甲。我要把它找回来,有了它,我就再也不必喝酒了。”
①在希腊神话中,羊角指的是给宙斯哺乳的山羊的角。后来,羊角从山羊身上脱落下来,里面盛满了各种水果。后来,在西方文化中,尤其是在绘画和雕刻中,羊角便被用来象征丰收、富饶、繁荣。
《十一、盔甲》
他们回到船上以后,法德尔?科拉姆、约翰?法阿以及其他头领在酒吧间里开了个长会,莱拉则回到自己舱里,询问真理仪。五分钟后,她就知道熊的盔甲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拿回来会很困难了。
她拿不准要不要去酒吧间告诉约翰?法阿等人,但后来想,他们要是想知道,一定会问她的;而且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呢。
她躺在铺位上,想着那只凶猛、强壮的熊,想着他冷冷地喝着烈酒的样子,想着他在肮脏的单坡屋顶棚子里的孤独寂寞。做一个人却是多么不同啊!人总有自己的精灵可以说说话。在安静、不动的船上,没有了金属和木头没完没了的吱吱声,没有了发动机的隆隆声,也没有了船旁哗哗流动的水声,莱拉慢慢地睡了过去,潘特莱蒙也在她的枕头上睡着了。
正在她梦见自己被囚禁的、非常了不起的爸爸的时候,她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醒了过来。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船舱里一盏昏暗的灯被她当成了月亮;灯光照着她那件崭新的防寒皮衣,僵硬地躺在船舱的角落里。她一看见它们,就想再穿上试试。
一旦把皮衣穿到身上,她就不得不到外面的甲板上去了。于是,一分钟后,她打开扶梯顶上的门,走了出去。
她立刻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她以为是云彩,在剧烈的搅动下,不断地移动、颤动。然而,潘特莱蒙低声说:
“极光!”
她惊讶得不得不紧紧抓住围栏,以免自己掉到海里去。
这一景象占据了北方整个天空,大得几乎令人难以想像。似乎它就是从天堂里来的,由精美的灯光组成的巨大的帷幕悬在半空,甩动着。它呈淡绿色和淡粉色,跟最薄的织物一样透明;下面的边缘是浓浓的深红色,如同地狱中的烈火。它们无拘无束地摇摆着,闪着微光,比最优秀的舞蹈演员的舞姿还要优雅。莱拉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它们的声音:甩动时发出的浑厚、遥远、低低的飒飒声。在这轻盈、优雅之中,莱拉的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如见到那只熊的时候产生的那种亲近之感。她被它感动了,那是如此美妙的一种感觉,近乎于神圣;她发觉自己眼里泛起了泪花,眼泪把天上的光折射得甚至更为分散,宛如五彩缤纷的彩虹。不久,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跟她解读真理仪时的状态一样。她平静地想,推动真理仪指针运动的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也许就是让极光发光的那种东西,甚至也许就是尘埃自身。虽然她的思绪里想到了这个,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而且很快就把它忘了;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才记起来。
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在那道轻纱和流动着的半透明的色彩后面,好像正在形成一座城市:有塔尖和圆顶,有蜂蜜色的寺庙和柱廊,有宽阔的大道,有阳光明媚的公园。莱拉看着它,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好像并非是在仰视,而是在俯瞰,向一个宽得无法横渡的港口对面俯瞰。这是远方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然而,的确有什么东西正在横渡那个港口。莱拉试图盯着那个移动的东西仔细看看,但却感到一阵眩晕,因为那个移动的小东西并不是极光的一部分,也不属于极光后面的那个不同的世界,它就在这个镇子的上空。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她就完全清醒了,空中的那座城市也就消失了。
那个飞着的东西靠得更近了,展开翅膀,绕着他们的船飞了一圈,然后向下滑行,强壮有力的翅膀轻轻扑打了几下,降落下来,在距莱拉几码远的木甲板上停了下来。
借着极光,莱拉看见那是一只块头很大的鸟——是一只漂亮的灰色的鹅,头顶上闪着一道纯白色的光。然而,它并不是一般的鸟,而是一个精灵——尽管在场的除了莱拉并没有第二个人。一想到这个,莱拉就感到一种很不舒服的恐惧。
这只鸟说:
“法德尔?科拉姆在哪儿?”
突然之间,莱拉一下子就知道它是谁了,它是法德尔?科拉姆的朋友、部落女王塞拉芬娜?佩卡拉的精灵。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我——他在——我领你去找他……”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扶梯,跑到法德尔?科拉姆的船舱,打开门,冲着黑乎乎屋子里叫道:
“法德尔?科拉姆!女巫的精灵来了!他在甲板上等着呢!他是自己飞过来的——我亲眼看见他从天上飞过来的——”
老人说:“孩子,请他在后甲板等我。”
那只鹅精灵威严地走到船尾,环顾了一下四周,显得既文雅又粗犷,让莱拉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招待一个幽灵。
这时,法德尔?科拉姆从下面走了上来,全身裹在那一整套防寒服里,后面紧跟着约翰?法阿。两个老人恭敬地鞠了个躬,他们的精灵也对这位来客表示了敬意。
“你好,凯泽,”法德尔?科拉姆说,“再次见到你很高兴,也很荣幸。你看,你愿意到里面去还是愿意待在露天里?”
“我愿意在外面。谢谢你,法德尔?科拉姆,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能抗得住寒冷吗?”
女巫和她们的精灵感觉不到寒冷,但他们知道人类对寒冷是敏感的。
法德尔?科拉姆请他放心,因为他们穿得都很暖和。他问:“塞拉芬娜?佩卡拉好吗?”
“她向你问好,法德尔?科拉姆。她很好,也很健壮。这两个人是谁?”
法德尔?科拉姆把他们俩做了介绍,这只鹅精灵使劲地盯着莱拉看。
“我听说过这个孩子,”他说,“女巫们一直在谈论她。看来你们这次来是要打仗的了?”
“不是打仗,凯泽。他们从我们那里抢走了孩子,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希望女巫们能帮忙。”
“不可能全都帮你,有的部落正跟寻找尘埃的人合作。”
“是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个祭祀委员会?”
“我不知道这个委员会是干什么的,但这些人是来找尘埃的。十年前,他们带着实验设备,来到了我们这个地区。他们付给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