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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搞财务的,这么小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表情却严肃起来:“我是认真的。他们都不是易钦的,不用担心。”
路灯一盏盏的掠过,仿佛小时候绕着的、床边的萤火虫。她想数清楚,可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很多时候,男人比女人理智得多,也成熟得多。高池飞看看师妹的表情,忽然不忍心说下去了。因为即便是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展泽诚也确实出色到让人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感觉。
气氛沉默下来,高池飞轻轻咳嗽一声,开了电台。
“据悉,此次易钦集团成立的爱心基金……”
没头没尾的一条新闻,却仿佛是无形的电流,激得洛遥条件反射的去换抬。
滋滋的噪音,洛遥静静的转开眸子。高池飞没说什么,只是调到了音乐频道,音乐是可爱的童声,不知是哪国语言唱的,轻巧如同银铃。
媒体的力量太强大,有时候她看见报纸杂志上的那个男人,总会觉得在那是在虚幻的镜子里。而里边的展泽诚那么不真实,常常会恍惚:那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么?他愈发愿意做善事了,风度翩翩,卓尔不凡。慈善基金、文物捐赠、文化保护,总叫人觉得来者不拒。
可是只有洛遥知道,那不是他的全部。若是那些东西和他的集团、和他的家族有了冲突,他只需轻轻一皱眉,所有的粉饰顿时化为齑粉,在指间簌簌的飘落,比雪花还轻,比纸片还不值钱。
所以,人不可貌相。
彼时他们初见,洛遥又怎能想到,那么亲切又英俊的年轻男人,有一天就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毁了自己的一切。
那是什么时候?是导师向出版社申请了寺庙楹联收集的项目那会儿吧?的
那一天,她骑着自行车,从市区出发,一直骑一直骑,直到西山。
西山就两座寺庙,她和老师来过两次。
整座山仿佛是刚刚睡醒,伸个懒腰之后,褪去了冬的深沉,四处是朦胧鲜嫩的绿色。并没有什么目的,顺着山路盘旋而上,若是觉得累了,就推着车,看见松鼠在丛林间钻过,那一绒大大卷卷的尾巴似是最舒适的毛毯。她的棒球帽是最鲜亮的红色,野花没开,连点缀的色彩都还在酝酿,于是人在画中,宛如风景。
其实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就开始口渴,她记得自己和老师一起来那次,就是在那间小庙中喝茶。一师一徒的小庙宇,从来不会有人去关注,后院就是菜园,山上的溪流涓涓而下,宛如世外桃源。又像是王摩诘的诗,隔了千年,此刻历历在目。
从山路的一侧蜿蜒行进到山的深处,路不难走。阳光透过层层阴翳落下来,早就元气大伤,也就将轻轻的燥热一并带去,只剩下如水泻般的清凉。洛遥推了车,一把摘下了帽子,走过的短短一段路,已经看得见柴扉掩映下的庙宇。
只是今天外边停了一辆车,带了几分现代化的光亮在。有光线落在后视镜上,又折射回来,不规则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有一种奇异的光亮和温暖。她就将车放在了槐树边,跑上去敲门,要讨一口水喝。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瘦瘦的小徒弟,他倒还认得她,一怔之后,洛遥快活的说:“小师傅,我来讨碗水喝。”
他的身后,有个年轻男人轻轻的笑了起来,她便踮起了脚尖去看是谁。
那个年轻人有着漂亮至极的眼神,似是山上小涧里的溪水,虽是盛夏,却依然有冰凉彻骨的清澈。他随意的坐在院里的那个石凳上,微扬了下巴,清俊夺目。仿佛是顾恺之古画中走来的人,行云流水的一路画下来,才会如此巧夺天工。
洛遥曾经一次次的挫败于展泽诚的面无表情,于是问过他:“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笑?”展泽诚的记忆力出奇的好,他眸子里的清光渐渐聚拢在一处,说:“小师傅,我来讨碗水喝——你不觉得,那是西游记里的化缘么?”
连洛遥自己都忍俊不禁起来,可是那个时候,她就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小师傅捧了一个大瓷碗,浓浓的、褐色的茶汁,有粗燥的清冽,她捧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碗,才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似乎觉得有趣。
那么好看的男人啊!白洛遥再坦然再无畏,总会觉得不自在,于是放下了碗,大方的说:“你好。”
他的手边也是一碗浓茶,只是看起来一动没动,洛遥又小口的喝了半碗,才听见他说:“喝太浓的茶不好。”
那个粗碗已经见底,只剩些渣子落在底部,小姑娘托了下巴,好奇的打量他:“禅茶一味啊,浓点才好,很多坐禅的人都会喝的,不然会瞌睡。”
她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像是汗水,又像是有淡粉的云霞从内里泛出来,那一瞬有一种天然的童真扑面而来,展泽诚忍不住顺着她的语气问了一句:“你小小年纪,还会坐禅?”
洛遥有些赧颜的笑笑:“没有,我老是静不下心来,坐禅要睁着眼,我就乱七八糟的想别的东西。”那个表情真是可爱,仿佛是小兔子,又像不好好做作业的学生,里里外外都透着清澈。
就这么坐着,小师傅忽然打断了两人说话:“师父他说请您进去。”
展泽诚站起来,整个人挺拔如同水杉,连那西裤都是笔挺的,冲洛遥点点头,就进去了。
她难得见到老和尚愿意会客的,于是有些好奇:“他是谁呀?”
小师傅有些局促的说:“我不认识。”
她也不急着走,一个人坐着,用手做了扇子,不轻不重的扇着风,春天的山里竟然有虫子的鸣叫声,并不急促,宛转温柔几声,宛如天籁。
老和尚一身灰白色的布衣裳,和年轻男人并肩走出来,低声说着什么。他一抬眼看见洛遥坐着,花白的眉毛一抬,微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遥站起来,极有礼貌:“老师父,我就坐了一会儿。”
他点点头,深如古谭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你的老师身体还好么?”说完这句,却侧过脸看了眼展泽诚,似乎记起了什么,眉宇间轻轻一折。
她忙说了句“很好”,本就是来讨口茶喝的,也到了该走的时候,却又被老人喊住了:“你跟我来。”
他没再理会展泽诚,却携着她走向后屋。展泽诚站在门槛的边,看着她擦身而过,微一低头,看得见她白皙的颈上柔软卷起的发丝。一老一少,背影远去,竟然说不出的和谐。他大步走到院中,那碗茶水还未被收去,已经凉了下来,他低头喝了一口。有一种很冲的苦涩,直往脑门而去。可是细细回味,却又觉得绵长的甜意。
老师父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罐子,她好奇的看一眼,只是一个铁盒子,甚至不如他手上的念珠抢眼。念珠长长的一串,从胸口一直垂到了腰间,流苏上还缀着一粒大的黑色珠子,像是猫的眼睛,莹亮如玉,迥异其余的木质珠子。
她一发呆,老师父直接递到她眼皮下:“拿去给你老师喝。”
触手冰凉,那个铁皮罐子,仿佛刚从冰箱里拿出一般。洛遥好奇的看了一眼,问了句:“这是什么?”
老头想了想,眼角的地方沟壑纵横,有岁月滑过的深深刻痕:“冻顶乌龙。山上没有冷冻的地方,给你老师喝。”又沉默了一会,轻轻拨动那串念珠,“去吧。”
白洛遥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深褐色的窗棂仿佛有着灵性,将阳光巧妙的分割,又打在老师父身上,有一种积淀下的智慧和通融。她想起老师对自己说:“其实他都没有受戒,算是居士。如果在古代,大概也算是高人隐士了。”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和激动,仿佛自己见到了平安和喜乐——而这些,她在书里读了很多很多,直到现在,才隐隐有感悟。
院子里只有沙沙的扫地声,石桌上还有两只大碗,小师傅在院子一角扬起灰尘,见她要走了,忙说:“再见。”
洛遥冲他摆摆手,推开大门。
展泽诚还没走,就倚在树边,回头看见她,随意的笑笑:“下山么?”
洛遥扶起自行车,冲他扬起一个笑脸:“是呀。”
那辆车是他的,他说:“自行车下山太危险,我带你下去。”
山路是真的陡,下冲的势头有时候完全不能控制,洛遥本来是打算推车下去的,被他这么说,又没法拒绝好意,只能踌躇着抿了抿唇,半晌才说:“啊?”
他不动声色的说:“啊什么?”
是呀,她“啊”什么呢?
车子被他放在后备厢里,洛遥坐进车里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目光看着前方,专心致志的开车:“送些茶叶来。”
白洛遥烫手一样打开背包,楞楞的问他:“不是这个吧?”
他踩了刹车,看着白皙手掌上的那罐茶叶。
冻顶乌龙。父亲最爱的茶。是自家种的,冬天採,冬天制,冰冻保存。喝前数个小时才拿出来醒一醒,味道才能出来,泡十多回都不会失味。
洛遥看他的神色,问:“这是好茶吗?”
展泽诚想了想才说:“我也是帮别人带来的。应该不错。”
洛遥“哦”了一声,一脸崇敬:“不愧是大师。在他眼里,最高档的茶和最粗劣的茶应该没有差别吧?”
最后是在不到学校的那个转角处放下她的。展泽诚又替她拿下那辆自行车,看着她轻盈的跨上车,趁着红灯还没亮,飞快的走了。他坐在车里等着红灯,看见面前行人如流水如雾霭,纷纷扰扰的在人行道上淌过。他却有些小小的后悔:为什么刚才不留她吃个晚饭呢?的
幸好彼此还留下了电话,虽然只相识了半天,也总不至于是萍水相逢。
喻老师住的地方就是教职工宿舍区。她是单身,住着两居室,也就是四五十平米的样子。很老式的房子了,铁门上还拉着一块蓝白底的粗布,最是家常的模样。路遥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一直觉得老师很奇怪,她总是不爱开灯的。哪怕此刻天色近晚,屋里依然是暗蒙蒙的,一盏小灯都没有,只是有一种很清洁的味道扑鼻而来。有次她也是这个时候过来,发现老师就坐在窗台下看书,光线昏暗,于是忍不住问:“您这样看得清楚吗?”后来喻老师才说:“我不习惯被灯光照着。”
呵,她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