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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拆穿了,英雄之见略相同,我早就这么说过。
太澄尖叫一声,“这不是真的,你侮辱我,星路,赶他出去,我不要他在这里。”
周永良讶异地看我,“你同她这么久的朋友,难道你没有把忠实的意见告诉她?不需要是专家也懂得,这些根本不是画。”
太澄歇斯底里地奔出画室。
我很惭愧,我说:“是我不好,我不敢说。”
“但你是她的朋友。”
“朋友……”我苦笑。
“你是她的男朋友?”周永良疑心起来。
“不是不是,太澄的画……她并不是认真的,所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若不认真,就不会画十年之久,那么熟的朋友,你不说谁说?”
我惊异这家伙的坦白与傻气,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我尚想文过饰非,“艺术有什么标准……?”
“看了令人打冷颤的画总不算是好画吧?”周永良犹自责备我。
我默不做声。
“看得出她对你很信任,”小子观察人微,“她会听你的。”
我摊摊手,“谁会对一个千金小姐的事业认真?”
“这话也不对,千金小姐也是人,我们不能因此看轻她的工作能力。”
这家伙乘机连我都批评上了,吃不消。
但他说得合情合理,千真万确。
我颓然坐在地上。
我不是一个好医生,亦不是一个好朋友。
“我上去看看太澄。”
“不用,随她去,不能永远的迁就她,她总归要长大的。”周永良板着面孔。
我忽然发觉这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而我,我是个小人,而王大澄,她可遇到克星了。
“那我告辞。”我说,“你同我安慰她几句。”
他送我出门。
大澄有这么一个表哥,可算福气,如今很少有人肯说老实话,人与人之间每每虚与蛇委,认识二十年又如何,我与太澄。定华。朱雯便是个例子。
如今朱雯已获归宿,看样子另外两个也快了。
我只敢同言声说老实话,因为她听不懂。
我实在太累,也顾不得太澄伤心得什么样。第二天是我的假期,我打算载言声到处走走。
心之全蚀九
九
刘姑娘反对我带病人走得太远。
“一小时就回来。”我说。
“不行,你不方便照顾她,今天放假,你还不出去轻松轻松。”
“好好好。”我只好把计划作罢,但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们都以为我女朋友多,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内心我很畏羞,来撩搭我的女人,我不敢同她出去,叫我去追人,我又不知从何处开始。
我有我的寂寞。
报上的报导,朱雯与靳志良动身到纽约结婚去了。
刘姑娘说:“朱雯是你女友中最美的吧?”
“不,言声才最美。”
“但董小姐只是你的病人。”刘姑娘说。
我替言声做一连串的检查,她身体各部分在仪表上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说:“朱雯只是我朋友。”
“青梅竹马,那时常常开着漂亮的跑车在医院大门等你。”
“我们是好朋友。”
“现在也只得相信你。”刘姑娘说。
电话铃响,刘姑娘接听说:“找你。”
是定华,她要见我。
“明早我要动手术。”
“那么现在。”
“现在我在医院。”
“你与那位董小姐在一起?”
“正是。”她是惟一不会引起妒忌的人。
“我来一下子,说几句话而已。”
“也好。”我说。
刘姑娘扁嘴,“公私不分,我考虑过,也不放心把我妹子介绍给你。”
“那是你们刘家之福。”我笑说。
我把音乐盒子上了链条,让它表演独奏。
没到十五分钟,定华就赶到。
大概是经过充分休息,她的精神与心情都比较好,一进来她便跟言声打招呼。
“你好吗?”她柔声对言声说,“我很牵挂你。”
这就是定华可爱之处,无论怎么为事业与感情烦恼,她始终留着一份天真,我叫这个为天良未泯。
她坐下来,见我握着言声的手,她说:“你很爱她,是不是?”
我点点头。
定华说:“看得出来。”
我说:“这些日子来,惟一使我梦中牵挂的女子就是她。”
定华笑说:“要是她痊愈了,你会追她?”
我涨红面孔,“别乱说,叫病人家人听见会有误会。”
她沉默。
定华今日很漂亮!黑色的凯丝咪套装,奶白毛衣,眼袋不见了,头发光亮。
“你气色很好哇。”
“星路,我今天来,想跟你宣布一件事。”
我瞪着她,又有事宣布,什么事?
“星路,我已答应阿贝孔。”
“答应了他?”我呆若木鸡,答应他什么?还有什么?当然是婚事。
“是的,我想了很久很久,才决定的。他很爱我,会善待我。我本人对于外国的生活,也还适应,因此决定卖掉房子,连同节蓄,到外国去生活。”
“到外国去?”
“是,他的本家是纽两兰,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哦,纽西兰,是南岛还是北岛?”
“北岛,渥克兰。”
“你都打算好了?”
“是呀,我是一向把你当大哥哥的,因此来知会你,这件事也没有大多人知道。”
“什么时候去?”
“总要半年后才可动身,琐事进行起来是很麻烦的。”
“那么你将跟他入籍?”
“当然。”她说,“不过我不必靠他,我有足够的现款做小型投资者。”
“定华,你真是能干。”
她很唏嘘,“能干什么啊,一个女人靠双手出来打天下,不饿死,又能够守着名誉,已经很好了。”
“你不是都做到了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星路,我真不舍得离开你,我一直都爱你,我会永远的记念你。”她双眼充满泪水。
“定华定华,我也舍不得你。”
我拍着她的背,像对一个婴儿,我也希望有人拍我的背脊安抚我,我真受不了这种刺激,一刹间她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甚至还得强颜欢笑,为她们庆幸。
我叹息一声,用手搔搔头。
“先是朱雯,后是你,不知几时到太澄。”
定华带泪笑,“现在你可以同太澄结婚了。”
“你明知没有可能的事,还要拿来开玩笑。”
定华说:“阿贝孔在楼下等我,我要下去了。”
我也禁不得酸溜溜的说:“现在没有时间给大哥啦。”
定华笑,握着我的手,不住摇晃。
“走吧走吧,女大不中留。”
她飞奔下去。
我在露台看见阿贝孔站在停车处,向我招手。
他与定华一齐登上小房车离去。
又少一个。
我同言声说:“又了却一件心事。”
我又替音乐盒子上链条。
谁都看得出我心中有些涟漪。
我说:“言声,你也要走的,比她们都走得快。我多么希望你走之前,我可以听到你开口说话。”
我停一停,“甚至与你共跳华尔兹。”
我站起来旋转身体,“我会得跳华尔兹,你没想到吧?是我十二岁那年,我的小姑姑教我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与人跳过,我怕难为情。人看我,以为我是风流小生,事实上,唉,言声,只有你知道真相,除出休息工作,我就在这里陪你。”我坐下来。
她不出声。
我吻她的手,“但你终于要离开我了,我不知自己受不受得了。我没能治愈你,使我耿耿于怀。”
“这是我们间的秘密,别说给人听。”
言声白玉般的面孔比往时更像一座雕像,她整个人如沉湎在不知名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说:“言声,把我也带去好不好?把我也带去。”
说完又后悔这样孩子气。若果她听得懂,不知要取笑我到什么地步。
那日几乎不想走。
回到家又检讨自己的情意结,什么意思呢,多数只不过是病人爱上医生,鲜有医生爱上病人。
为什么?为言声的缄默?为她的美貌?
我们从来没有交通过,连一个眼色都没有,那究竟是为什么我用尽心思与耐力在她身上?
单称赞自己是个好医生是说不通的。
我昏沉的睡了。
迷蒙问有人在床边推我。“星路星路——”
我勉强睁开眼睛,“谁,是言声,言声——”猛地想起不可能是她,马上闭上尊嘴。
“星路,是我,太澄。”
“什么时候,你怎么进来的?”
“电话没人应,你又没锁门。”
我太恍惚,神经衰弱便是这样的。
“太澄。”我说着要撑起来,无奈力不从心,头重脚轻,又摔倒在床。
太澄用手摸摸我额头,“哟!发烧,医生也生病。”
我一摸,可不是。
连忙叫太澄替我拿药箱来,我取出药片自己服下。
太澄微笑,“多么方便。”
我定下神来,“太澄,是你。”
她既好气又好笑。“自然是我,你病迷糊了。”
“你不生我气?”
“气,怎么不气,”她悻悻然,“把你当大哥一样,二十年来你都不对我说真话,一直骗我。”转口我都变成她们的大哥。女人的一张嘴。
“我没有骗你,OK,我承认没说老实话,但我从来没骗你说你的画同毕氏并驾齐驱。”
“你真坏。”
“我不承认。”
“你狡辩。”
“太澄,你原谅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