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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走了，九儿才站回凌薇身边。宝娘也坐直了埋怨道：“这么多药都坏了，这小维子是怎么做事的？”
凌薇摇摇头说道：“你不要怨他，这也不是他的错。原先爹买进这些药，没想着会卖不出去，结果就积压下来了。多出来的没处搁，结果又受了潮，这才放坏了。”
听了这话，宝娘又叹了口气说道：“看看，这不说来就来了罢？湛家的店开到哪儿，哪儿的商户就要遭殃。”
“哪里就有那么玄乎了？不就是一点儿药生了虫而已，又小题大作。”凌薇皱眉说道，“前儿我还看了一下账本，虽说那药材积压了一些，但成药卖得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几样秘方药，照样还是供不应求。”
宝娘连忙推了凌薇一把说道：“掌柜的都已经说了不许你插手这些事，你又偷跑去看账册，何苦来哉！”她看看四下无人，又靠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一早，掌柜的便催着我去寻那官巷口的王婆，要替你说合亲事呢，若不是因为这雨，这会儿人已经请来了。你呀，还是安安分分等着嫁人罢，这些事就别再操心了，掌柜的自有办法。”
“他有办法？他有办法就不会这样把我往外推了！”凌薇一气之下站了起来，正想去找父亲理论，却又想起他房里有病人，只得跺了下脚又坐了回来。回想起父亲这些天来日渐憔悴的模样，凌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怨道：“人家兰草堂不也有女大夫么？爹怎么就非得把我嫁出去呢？”
宝娘劝道：“掌柜的是怕万一咱这铺子撑不下去了，反倒连累了你，这是心疼你呢。再说兰草堂的那个大夫，人家虽然比你年纪小，却也是嫁了人的呢。姑娘家谁出来抛头露面的？”
这话却像是提醒了凌薇，她连忙抓了宝娘问道：“对呀，林大夫是怎么说服家里人让她出来行医的？”
宝娘一笑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去呀。”
“有道理，”凌薇点了点头便起身说道，“我这就问她去。”说罢竟转身往门外走去。
“哎哎——”宝娘想不到她竟当真了，叫了几下没叫住，又连忙对一旁正发愣的九儿说道：“还不快追上去！伞！”九儿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跟了上去，到门口又拿了把伞，主仆二人一同走了出去。
当凌薇和九儿出现在兰草堂的内院门口时，芷兰刚好送一个病人出来，见她二人湿着鞋子进来，便对画心说道：“快拿两双干净棉鞋过来给她们换上罢。”又笑着对她们说道：“两位姑娘出来怎么也不穿个木屐，这样浸在凉水里着了凉，没病也冻出病来了。快先到那炉子便暖和一下罢。”
凌薇一边换下鞋子一边抬头看着芷兰说道：“你不认得我了？”
芷兰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开业那日见过的那位怪姑娘，方拍手笑道：“怎么不认得？刚刚没细瞧。”
这时，湛青青也认出了凌薇，于是也好奇过来问道：“你不是快要出嫁了吗？别是逃婚逃到这儿来了罢？”
正在换鞋的凌薇听见这句话，想起那日和宝娘在这里演的那出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蓦地却又觉这话竟也巧，遂又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是罢。”
第157章 醍醐灌顶
待凌薇和九儿换下了湿的鞋袜，便被领到炉边坐了下来。凌薇一边烤着火一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芷兰这才明白过来，说道：“难怪呢，我说那天那姑娘怎么这么奇怪，原来竟是考校我的……”
湛青青也说道：“德善堂呀，我知道。我打小就爱吃你们那儿的山楂化滞丸和川贝雪梨膏，总悄悄打发人去买。有时吃得多了，反而生病了。”
芷兰笑道：“再好吃那也是药，你怎能当零嘴儿吃！”
凌薇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家的丸药里头的炼蜜都是特别调过的，味道和别家不同。因我幼时生了病总怕吃药，父亲怎么哄也无法，只得在那药里头下功夫，蜜炼时又多添了些配方，药就好吃了。后来见旁人也爱吃，索性就这么往出卖了。”
“竟是有这么个缘故在里头……”湛青青叹道，“你父亲一定是极疼你的。”
提到这个，凌薇的脸色又微微一黯，说道：“可也有些过了……”
芷兰和湛青青对视了一下，有些疑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薇却又笑了笑说道：“按说我也不该这么莽撞跑来的，但就是有些好奇，林大夫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家里就不曾阻拦过么？”
“何尝没有拦过！”芷兰笑道，“我娘家也是不许的，但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所幸我家夫君与我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深知我心思，公公也不大管家里的事，所以嫁过来之后我才做了大夫。”
“哦，原来如此。”凌薇感慨地点着头说道，“你真是有福，嫁了个好人家。”她虽然也好奇这林大夫的夫家，但也知道再问就是失礼了，于是又惆怅地叹道：“可我并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凌家把这德善堂做好了。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一旦嫁了人，德善堂就无人继承了，再说我也着实不放心我爹一个人……”
湛青青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那也好办，招赘不就结了？既完成了婚姻大事安抚了你父亲，又能留在家里，一举两得呢。”
凌薇苦笑着说道：“若真是这样简单，我也就不必这样烦恼了。可眼下的问题是，我爹并不愿我留在家中，只着急着让我赶快嫁出去。”
“这又是为何？上门女婿不好寻吗？”芷兰问道。
凌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提到这个呀，其实还是跟你们兰草堂有很大的关系。”
“噢？”芷兰有些意外。
只见凌薇笑着说道：“自打这兰草堂开业起，我爹那两道眉毛就没分开过，成天绷着个脸，就怕有一天被你们兰草堂给吃了。他怕我到时连嫁妆都没有了，所以才这样着急我的婚事。”
芷兰先是听她说话有趣，正要发笑，又觉不合适，于是说道：“我听说德善堂经营好些年了，口碑也极好的，不至于因为多了家同行就紧张成这样罢？”
“可不是么。但我爹那人，一向就爱忧心忡忡的，而且这店又是鼎鼎有名的湛老爷开的，简直就成了他的心病了！不过说实话，由于兰草堂的药价便宜，我们德善堂也确实损失了不少呢。”凌薇一向心直口快，再加上她对芷兰二人颇有好感，也不管她们听了是否会尴尬，就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芷兰这才知道湛家在外竟被人看成了洪水猛兽一般，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心里也不大好受。她当初提议开这药堂只是单纯地怀着满腔热情想要悬壶济世，平日里只知道专心做她的大夫，认真治病、潜心钻研，别的一概不理，根本不曾考虑到这些关乎商业竞争的问题。
这时，湛青青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商场如战场，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实不相瞒，那药价是我和我哥哥商量着定的，毕竟我们这药堂刚开业，总得要吸引些人过来的。就像你家有自己的口碑优势，那我们也得有自己的长处才行。虽说我们这药材是从自家药材行里进的，可是这些货物来往运送、人吃马嚼的，也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湛家虽不打算指望这兰草堂挣多少银子，但也不能亏本罢？”
芷兰也点点头说道：“这话说得在理。从另一方面看，这药价降了，受利的终究还是百姓。可能你家铺子会因此受些损失，但这也是个机会能够扬长避短，把原先做得有特点的东西再加以改进，岂不更好？比方说你家的成药配得好，那就专做这个，药材既然降不下价来，那就少进一些货。何必非得在一条独木桥上挤死了？”话音未落，她的一只手就被凌薇紧紧地抓住了，唬得她一愣。
那凌薇握着芷兰的手，激动地两只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只听她说道：“哎呀，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我一直以来就模模糊糊地有些个想法，总觉得德善堂有些东西是要变一变的，可就是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林大夫你刚刚这么一提，我突然……我就觉得眼明心亮啊！”
她的话逗得芷兰和湛青青都是一乐，遂笑着说道：“想明白了就好。”
只见凌薇踌躇满志地说道：“回去我就着手弄这个，我最擅长的就是配药了——”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又顿住了，随即垂下头咬着下唇说道：“一高兴给忘了，我爹是一定要把我嫁出去的，这些事……想做也没机会了。”
芷兰笑着摇头说道：“唉，刚刚还说想明白了，原来还迷糊着呢。”
“怎么说？”凌薇抬头问道。
“你刚刚怎么说的，你爹爹是为了何事要把你嫁出去的？”
凌薇喃喃答道：“店里生意不好，所以……”
芷兰两只眼睛眯眯笑着看着她，却不再说话。
凌薇愣了半响，这才恍然大悟，拍着手笑了起来，说道：“我竟糊涂了！今日真是多谢二位姑娘了！”
湛青青掩着嘴笑道：“又说错了罢？姑娘二字可当不得……”说罢又指着芷兰对凌薇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啊，就是湛家的少夫人，我的亲嫂嫂。”
第158章 端阳话旧（上）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而过，很快就要到端阳节了。芷兰听凌薇说杭州城里的药堂往往会在这天向人们免费发放香囊，于是也跃跃欲试地想要做些香囊来。她先是兴兴头头地去寻了卿大夫商计此事，谁知他却冷着脸说道：“什么香囊香袋的，用心给人看病才是正经！你这两天做的笔记呢？拿来我看看，免得叫你治坏了什么人，老夫我还得替你担责。”原来他终究放心不下芷兰，于是隔几日便要考察她一番，并要检查一遍诊断过程记录，二人因此也都熟稔起来，言语间并不拘礼。
“老头子真没情趣。”芷兰一边在心里埋怨着一边递上本子说道：“在这里。”
卿孝衡接过本子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心中暗暗赞叹，嘴上却道：“这两天记得不够详尽啊，是不是惦着过节偷懒了？”说罢抬眼看了一下芷兰，不想却瞧见芷兰正对着他斜白眼儿，见被他发觉了，又连忙揉了揉眼睛眨了两下，对一旁的画心说道：“我这眼里进东西了，你给我吹吹罢。”
卿孝衡想笑又忍住了，佯怒道：“不过是个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