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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轻轻叹了口气，又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直发怔，突然想到了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感伤这世间从无十全十美之事。
忽然间，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她身后低低说道：“林小姐，别来无恙？”
“呀！”芷兰吓得向前跳了两步才回。头看过去，却原来是三皇子晟玄渊。只见他静静站在白色的月光里，就像是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似的。
这年头，似乎有点儿功夫的人。都喜欢突然从天而降。芷兰心中暗自揣度着他的来意，面上却恭恭敬敬说道：“殿下，您只怕是走错地儿了。我哥哥他——”
这时画眉刚巧拿了衣服出来，见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只道是不速之客，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丢下衣服抽出了软剑。
“眉儿！别——”芷兰连忙叫了一声，可是画眉已经挥着剑。过来了。只见晟玄渊身形更快地闪到了一边，空手和画眉对打了起来。这时，画心也被这声音惊动了，连忙提着剑冲了出来。
眼见就要乱套，芷兰连忙在旁说道：“别打了，那是。三皇子殿下！”正斗得起劲的画眉一听便愣了一下，一个不小心就被晟玄渊从背后扼住了咽喉，反锁在他怀中。
那晟玄渊也只。是要点到为止，于是很快就松手放开了画眉。
画眉立时羞愧得满面通红，连礼也不行就低着头跑回了屋子里。画心站在门口愣愣的，有些手足无措。
芷兰使个了个眼色示意画心过来，又对晟玄渊说道：“殿下，她们都是我的贴身侍女，刚刚出手实属不知情，还望您见谅。”她有些疑心晟玄渊究竟是否知晓祖辈定下的婚约一事。如果知道，又何必等到今天呢？可如果不知道，他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嗯。”晟玄渊点了点头，原本满腔的热情叫这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浇得无影无踪。他本是想来表达自己一直掩藏在心中的那份情意的，此时却觉十分尴尬，不知自己这样莽撞地闯进来是要做什么。呆立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冷冽的嗓音说道：“林小姐明日成亲？”
“……是。”芷兰忽然很希望湛少枫就在身边，可他今夜并不歇在府里。
晟玄渊见她下意识地往那武婢身后挪了挪，一脸的戒备之意，又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手上的镯子呢？”
芷兰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从不戴那类物事的。”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晟玄渊在心中说道。原来她这样仓促成婚，就是为了躲避自己。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还用问吗？结果不言自明。忽然间，他也不知是哪里来了一阵勇气，突然大步上前朝芷兰这边走了过来。
画心连忙拦在前面说道：“我们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请您自重！”因为对方身份尊贵，她也不敢轻易出手，却出其不意被点住了穴，不能动弹了。
芷兰不知道他也会这个，顿时僵住了。她连连倒退几步，同时又向腰间摸去，不料却摸了一个空。“你……”她惊异地看着晟玄渊，只见他手中正拿着那几个药瓶子，神情阴郁。
“你就……这么不愿嫁给我吗？”他又逼近了几步，眼中有着几分怒气。
芷兰的脑筋飞速地转了几圈，觉得再这样装傻兜圈子也没什么意义了，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还是直说了罢，于是她便仰起头来大胆地直视着对方，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的确不愿。”
晟玄渊一愣，继而又问道：“是因为不愿成为皇家之人，还是……因为我这个人？”
芷兰也被他的直接吓了一跳，她咬了咬牙说道：“自然是因为后者。”
听了这斩钉截铁的话，晟玄渊像是挨了一记闷拳一般身子微微一震，眸子里竟现出了几分哀伤。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问原因了，怕继续追问下去，连最后的那点尊严也没有了。他那份骄傲的自尊，竟被一个女子几句话就打击得体无完肤。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来，点着头冷冷说道：“很好。这样偷偷摸摸将生米煮成熟饭，你们以为就会万事大吉了吗？我今晚回去就会禀报父皇，这等抗旨不遵的行径，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只是看着晟玄渊的眼神，芷兰便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但戳穿这话只会令他更加难堪，不如权当信了罢，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请您看在我父亲和哥哥的面上，放过我们罢。就算不看在他们面上，多少……我还救过你几次。”
看着她那明澈的眼睛，没有一丝胆怯，晟玄渊忽然觉得十分无力，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她。她知道，什么都知道。这样聪颖的女子，为何就不曾属意于他呢？如果早些知道那场婚约，和她多走近些，或许一切就会不同。如今一切都晚了，她已心有所属。这样倔强的女子，如果强行夺她过来，只会毁了她，而那，定是他不愿看到的。
沉默半响，晟玄渊深深看了芷兰一眼，将那药瓶子递了回来，淡淡说了句：“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罢。”随即向上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芷兰抬头向上看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唤道：“画眉——出来罢，看看你妹妹。”
第143章 有女初嫁
这是一个好日子，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尽管林家嫁女是在匆忙中悄悄进行的，但也还是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尽量将该做的礼数做全了。
林慕白和夫人对女儿满怀着歉疚之心，因为若不是他们之前的疏忽出了这样的事，芷兰就不会嫁得这样仓促。但芷兰却不是这么看待此事的。碰巧因为这个缘故，这场低调的婚事反而合了她的心意。没有多余的宾客，只有这些一直陪伴着她的家人。没有迎来送往的虚礼，只有家人之间的真情实意。她并不喜喧闹浮华，这一切正是她想要的。
由于湛少枫在京城另有一座府邸，因此这几日他们会暂时住在那边，待回门之后，才会启程去杭州。尽管如此，当侍女进来告知花轿已来时，芷兰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林夫人连忙拿了帕子轻轻替她拭了泪，自己眼中却也早已噙满了泪。只听她不无感伤地说道：“我的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湛家的人了。但不管你走多远，你记住，你也永远是林家的人、爹娘的心头肉。”
这话反而惹得芷兰更为伤心了，抽抽噎噎怎么也停不住。林慕白连忙冲夫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又上来抚着芷兰的背柔声说道：“兰儿，莫哭了，该上轿了。不然，少枫该急了呢。”
“唔。”芷兰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任由画眉为她戴上了凤冠。喜帕一盖，她眼前顿时一片炫目的红，反而感觉心安了下来。
这时，忽然听得外头长贵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芷兰听得心头一惊，连忙掀起了。喜帕向外瞧。只见父亲神色一凛问道：“谁的人？”
长贵答道：“是个小太监，叫严六。儿的，说是替三皇子殿下送贺礼来的。”
林慕白对妻女叮嘱道：“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先出去。看看。”说罢撩起袍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留下芷兰和林夫人忐忑不安地面面相觑，唯恐生变。
严六儿的确是来送礼的。见林慕白一出来，他便上。前躬身一拜说道：“林大人，恭喜恭喜！这是我们主子特地备下的厚礼，祝贺令爱和湛公子并蒂连理。”说罢示意一旁的侍卫将捧着的那个红漆礼盒打开送上去。
林慕白本来担心三皇子有心搅局，却见盒中是。一对紫檀镶白玉五镶如意，便略略放下心来，点点头示意下人接过去，又笑着说道：“难为殿下还惦记着这点子小事儿，还送来如此贵重的贺礼……公公回去带个话儿，替我重重谢过他罢。”说着就要给严六儿打赏。
严六儿也不拒。绝，笑吟吟接过赏银揣进袖里，又说道：“多谢林大人，让奴才也跟着沾了喜气讨了个好彩头！您等等，还有呢……”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亲手递给林慕白说道：“这是一张书单，奴才也不懂，我们主子说是送给令爱当嫁妆的。”
林慕白接过来一看，那书单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医书的名字，光看那名字，就知道这都是些宫中的珍籍密典，价值极为珍贵。林慕白不由得暗惊在心，不知道三皇子是何时开始对自家女儿上心的。
严六儿还在一旁补充说道：“这些书装了满满一大车子，都在外头停着呢。我们主子一大早就催着奴才把东西送过来，生怕误了小姐上轿的时辰，说是跟着她的嫁妆一块儿运过去。”
林慕白迅速扫了一眼神情平静的湛少枫，谨慎地微笑着说道：“这可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呢。我替小女谢过他了。”
屋里一众人也都听到了他们这番对话，林夫人连忙抓着芷兰的手急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芷兰心里清明，面上却装糊涂道：“我怎么知道？统共也没见过他几回……这应是人家给父亲和哥哥的面子罢。”
林夫人不再说话，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女儿。
正在这时，外头喜娘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新娘该上轿了！”于是众人便簇拥着芷兰走出了房门，向爹娘行过礼后，她便被搀上了花轿。
湛少枫在京城的那座府邸离林府并不算远。从林府的大门出来向东拐，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再向北转到东门大街上，不一会儿就能到湛府。街上行人都觉得奇怪，没见过谁家娶亲既不敲锣也不打鼓，便揣测着轿中那新娘子会不会只是林家的侍女。可又见前头那个骑着马穿着吉服的年轻人面容身量格外出挑，不似寻常之辈，有些个眼尖的甚至认出了那便是有名的湛公子，便又疑心轿中之人乃是林家二小姐。就这样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中，花轿一路抬到了湛府。
此时在湛府早就布置好的婚房里，众人俱已齐齐散去，只留下少年新郎官儿和少女新娘子，一个坐在床沿的南边儿紧捏着帕子扭来绞去，一个坐在床沿北边儿手心额头直冒汗，屋子里安静得让人窘得慌。到此时，芷兰方才知道人多热闹的好处来，那多少还可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同情那些盲婚哑嫁的新人们。她和湛少枫青梅竹马长大，都免不了一时身份转换的尴尬，那些未曾谋面的新郎新娘，初次相见又该如何处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