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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送进联队”的阶段而已,距离士官毕业,还十分遥远。总之,蒋介石在日本留学,所得学历只是军士教育程度的训练,阶级只是上等兵。如此而已。
第三节 革命神话举例
在辛亥革命之前,蒋介石并无明显的革命动作。蒋介石于第一次出洋前就剪辫示决,完全是后人的伪造。蒋生于清朝光绪年间,理论上和习惯上,凡是当时大清子民,男的都要留辫子。留辫子本是清军入关时,检定汉人人心向背的一个形式条件,相习成风后,相对的,日后剪辫子也就变成“革命排满”的一个形式条件,所以,谁先在清廷没倒前剪辫子,谁就值得佩服。不过那时剪辫子,多是在外国的留学生或是在洋人租界的中国前进分子干的事,在清王朝统治地区,剪辫子可就不可思议、大成问题了。据董显光《蒋总统传》说:蒋自日本回来进保定军校,“校中一切学生除蒋总统外皆有辫发”,这一说法,历来蒋介石传记都是众口一词,直到一九八五年出书的《蒋介石传》(国民党军方黎明文化事业公司出版,德籍远东问题专栏作家施德曼与费德林史坦夫妇合著,国立编译馆主编、辛达谟博士译),还都这样一路宣传、相沿不断呢!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真的在严格的军校管理中,人人有辫子,唯独蒋介石可以“惟公无辫”(毛思诚《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中语)而不受“制裁”吗?这种逸出常识的说法,真令我们难以相信!
一张蒋介石与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同学合照的相片,照中蒋之发型,赫然是留发辫子式的正面发型,可见“惟公无辫”之说,根本是捏造的神话!何况同学张群回忆,一再说当年一起带辫子出国的。所以,蒋于民国前六年(一九O六)就“自剪辫发”,表示革命反满的决心,绝非历史真相。
蒋介石到日本入振武学校读书,从一九O八年八月到十月里,学生抗议校方实施日本文部省颁布的“取缔清韩留日学生规则”,闹学潮,要退学。日方档案对此事有记录,然闹事的学生中有张群,而没有蒋介石,可见他并不很积极。
蒋介石在留日期间,亦并没有加入一个叫“丈夫团”的秘密团体。日本记者古屋奎二写的《蒋总统秘录》中说,蒋与张群一起加入,又说“和黄郛一同创办《武学杂志》,这个杂志,也是留学军事的革命青年们的重要言论机关”,以证蒋当年确实加入了“丈夫团”,掩遮了历史真相,不可不辨。
据《李烈钧自传》稿本所述,可知“丈夫团”为士官学校里中国学生的小组织,由李和黄郛(字膺白)等人发起。
郛学测量,当时颇激昂,常谓众人曰,满洲政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国人应起而推翻之,古人尝谓“当仁不让”,又曰,本校人数甚多,良莠不齐,应有严密组织小团体之必要。当时赞同其说者颇众,于是商议命名,众皆默然,郛笑谓众人曰,孟子不云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我辈既以推翻满清为责任,必须具有不屈不挠之精神、不移不淫之毅力,革命乃克有济。众皆服其说,遂命为丈夫团,而推郛为首,召开成立大会;初本秘密组织,嗣为留东同学同志所知,咸要求参加,团中有持异议者,以我等乃士官学校,所习者武功,若辈所习者文事,文武殊途不宜加入,而成城学校之会员要求者再,于是选其优秀及诚恳可靠者若干人请其参加,遂改名曰“丈夫咸城团”,复开成立大会,故此一组织,有两次成立会,亦佳话耳。
于此可知,“丈夫团”紧接同盟会而成立,应在一九O五年,为同盟会中学军事同志们的盟中加盟,团员人数极少。据《黄膺白先生家传》说“合同志中之尤坚贞者,得二十五人”,阎锡山的《回忆录》则说是二十八人,沈云龙撰《黄膺白先生年谱长编》谓一共三十二人,又据黄郛的太太沈亦云写的《亦云回忆》,团员有三十四人。另一方面,阎锡山提到的二十八人中,有五人不见于沈云龙的笔下,如统统算入,团员可达四十三人,但其中并没有姓蒋的(丈夫团成员表可见于李敖《蒋介石研究续集》)。
张群是和蒋介石同船在一九O八年春天去日本的,“丈夫团”有他的名字,却没有蒋介石的名字,自然反证了“丈夫团”没有吸收蒋介石。因此,所谓蒋介石是“丈夫团”团员之说,不但文献无证,甚至不见于他早期“钦定”的《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这书只承认他加入同盟会)。可见《蒋总统秘录》中的蒋介石“并且和张群都加入了在同盟会会员中的军事留学生们所组成的一个秘密团体‘丈夫团’”之说,完全是七十年后的追加。
直到一九一一辛亥年的夏天,因四川保路风潮激荡,蒋介石应陈其美之召回沪,“密商举义计划”(见《陈英士先生年谱》,页十九),后因假满返日,重回十三联队。未久,武昌起义,各省纷纷响应,又得陈其美电催返国,即向日本师团长请假,然师团长与清廷陆军部有约,非得清方许可,不能擅自回国,遂向联队长请假四十八小时,明知不可能于期限回营,实借此乔装返国,有如逃兵,事实上亦一去不复返营。然而史学家黎东方却把此一仓皇归国,根据靠不住的道听途说,渲染得像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入秦:
蒋公在日本听到消息,立刻约集了在高田野炮兵第十三联队的十几位中国同学,积极准备回国。联队长飞松宽吾与师团长长冈外史知道了他们的志愿,不仅不加以拦阻,而且置宴为他们饯行,席间按照武士道的礼节,以冷水代酒,表示永别。盛冷水的杯子,叫做“武士誓不生还的辞别杯”。
在蒋公的号召之下,第十三联队以外的很多中国留学生,也都愿意一齐回国,参加革命。他们一共为一百二十人左右,有文有武;他们避开了日本宪兵警察与清廷侦探的监视,顺利搭上轮船,在上海登陆。
这一百二十多位同志,成了陈先烈的一支生力军。他们帮助陈先烈于阴历九月十四日(阳历十一月三日)光复上海。(《蒋公介石序传》页三十)。
此何异写历史小说?师团长根本不准回国,联队长只照例准四十八小时假,逾期即以逃兵论处,何来置宴饯行?还要“按照武士道的礼节,以冷水代酒,表示永别”,更是尽情想像的能事。事实上,与蒋介石结伴回国的仅张群和陈星枢两人。其他有二十余名学军事的留日学生大约于此时辍学回国,但并不同行,所谓“一百二十人左右”云云,毫无根据。而这些学生由于擅自回国,都被学校开除了。
第四节 大哥陈其美
一九O六年五月间,蒋介石首次东渡日本,虽未能入学,却初识了陈其美(参阅Loh,the Early Chiang Kai…shek,P.121— 122),于其生平关系至大。蒋氏家谱以及陈布雷编蒋介石年表,都说他于光绪三十三年由陈其美介绍加入同盟会,是错误的。因该年系丁未年,是一九O七年的二月三日到一九O八年的二月一日。整个一九O七年,蒋都在国内,不可能在日本加入同盟会。即使一九O八年之春,蒋第二次踏上日本国土,但陈其美已自日本回国(见姚辉《辛亥革命时期的陈其美》,页二十九),失之交臂,不可能于此时在日本相见,更不可能于此时由陈介绍入同盟会。陈介绍蒋入会,很可能在上海,因蒋在日留学,于假期经常回国。设于东京的同盟会,自孙中山离日后,已形同分裂,多系反孙一派,而陈其美是属于孙派。说蒋介石参加同盟会,不如说参加孙、陈一派,较为实际。当时加入同盟会的手续很简单,很可能蒋在上海填表由陈其美监誓加入同盟会的。总之,蒋是陈其美的人马,为陈驱驰。蒋在辛亥革命前后的活动,都由陈主动决定,主要于辛亥年参与杭州举事。陈给了蒋三千六百元和一百名“先锋敢死队”,到杭州后于十一月四日攻打浙江巡抚衙门,当时清吏早已风声鹤唳,全无斗志,不攻而下,五日即控制市区,六日抵抗结束。蒋自杭返沪。当时上海亦已光复,宣布独立,陈其美利用上海商团的捐款,组成沪军第五团,任命蒋介石为团长,隶属黄郛的第二师。陈、黄、蒋三人遂换帖拜把,结为兄弟。这是蒋介石生平多次结拜的第一遭。
蒋介石在辛亥革命史上的业绩,不过如此,如果他于杭州举事阵亡,历史名声不会高过王金发。
辛亥革命之后,他为大哥陈其美暗杀了革命元勋陶成章;一九一四年孙中山讨袁,他在上海奉陈命办事;同年七月赴东北,也是奉陈之命。直到一九一六年五月十八日,陈其美被刺身亡,蒋一直是陈其美的人,与孙中山的关系是间接的。
陈其美之死当然使蒋介石悲痛万分,他以义弟的名义写了一篇情见乎辞的《祭陈英士文》,劈头就是:“呜呼!自今以往,世将无知我之深、爱我之笃,如公者乎!”后来他更爱屋及乌,发迹之后,重用陈其美的两个侄子——陈果夫与陈立夫,以至于有“蒋家天下陈家党”之说。
陈其美死后,蒋与孙逐渐建立起比较直接的关系。但是后来国民党官方又“事后聪明”,总想渲染孙蒋关系,提早孙蒋初识的时间,如黎东方在《蒋公介石序传》中说:
蒋公在光绪三十四年加入同盟会,到了宣统二年六月中旬才有机会与国父在日本见面。原因是,国父在光绪三十二年二月十七日,便已经被日本政府强迫出境,到了宣统二年六月才能够再来。在光绪三十四年介绍蒋公加入同盟会的是先烈陈其美。在宣统二年六月间介绍他谒见国父的,也是先烈陈其美。国父看到蒋公,十分欣慰;当时在同盟会同志之中,军事专门人才极少。国父和蒋公谈了很久,谈到具体的革命方略与军事计划。其后,陈先烈告诉国父说,蒋公不仅是一位卓越的军事学者,而且言语踏实,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