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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4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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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连民说还是你撒吧,轻快些。 
  小顺弯腰刨着地说:“多少年没干这活了,手生得没数了,肯定撒不均匀,还是你撒吧。” 
  刨了一会儿地,小顺直起身子,看着站在岸上往他们这里观看的人群,又嘲笑地说:“现在,整个锦官城的人都在等着当城里人了。” 
  看着手里的田地慢慢地变成了宽阔的马路和一个一个工厂,锦官城的很多人,都在憧憬着当城里人了。他们都在快活地说:看呀,咱们锦官城就要变成城里了。他们说:谁不想当城里人?城里人活得多滋润,不种粮,不种菜,天天变着花样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女人只把往脸上搽粉化妆当做活干,描眉画嘴,听说涂抹一张脸就要花上一个钟头的空。男人们呢,身子上上下下没有一星点尘土,鞋底鞋面干净得上床睡觉都不用脱。 
  这些期待着当城里人的锦官城人,他们用尽心思地想象着城里人的生活细节,然后把那些细节转变成具象的言辞表达了出来。似乎嘴里吐出那些言辞,他们就超前地享受起了城里人的生活。他们嘴里说着这些话,眼睛里往往就盛满了脱离开土地的快乐和对未知生活的向往,那样子就像一只只努力挣脱着想往天空中飘飞的风筝。 
  种罢麦子,锦官城的人就没有前来河边观看麦子的了。一是人们嫌河里飘上来的臭水味不好闻,二是人们的眼睛早就看够了麦苗子的青色。祖祖辈辈都在看的东西,还有什么稀罕的?锦官城人谁都知道刚从地里冒出来的麦子苗是青的,结了穗子被南风吹熟了麦子就是金黄的,割了收了,打了扬了,麦芒子扎人,毒日头底下晒麦子太阳还晒死人,实在没什么宝贝的。 
  只有小顺,日子久了会溜达到河边来,或是瞅上两眼麦子就走了,或是站在某棵树底下,眼睛看着麦子发上半天呆。 
  尚连民发现,除了在河边和墓地里,锦官城人在别处是不会看到小顺发呆的。 
  想完了种麦子的情景和小顺,尚连民继续看着麦子,想这麦苗子一点一点地青着,竟就过了清明。再有两个月,麦子就会熟得一片金黄,在太阳底下叮当作响,散发出一地喷香的味道了。如果是在前几年,一过了清明节,锦官城所有的孩子看着地里开始拔节的麦子,就会像盼年一样,盼着过六月六了。 
  满地里都是麦子的时候,麦子熟了,收了,晒了,装在了缸里囤里,到了六月六,锦官城家家户户都会用新收的麦子磨了面,蒸大馍馍,蒸面鱼、面仓龙、面兔子。面鱼都是一色的大鲤鱼,甩着弯弯的尾巴,人们用缝衣裳戴的顶针,在鱼头上按下圆圆的鱼眼睛,再半侧着顶针,在鱼身上按上半圆的鱼鳞,用剪刀剪出鱼鳍,用切菜刀划出鱼尾。仓龙一律都是盘起来的,头上的大角和身上的小刺,都用剪刀一剪子一剪子地剪出来,头上的大角夸张地张扬着,身上的小刺则像受惊吓后的刺猬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尖尖地扎煞着。小兔子的耳朵也是先用剪刀剪出一个轮廓,然后再用拇指和食指一点点地捏扁,爪子同样是用切菜刀的前尖仔细地划开,红红的兔子眼睛就用鲜艳的红小豆来代替。蒸熟的大馍馍都用来敬天,感谢上苍一年里风调雨顺;面鱼是送给亲戚朋友的,一取连年有余的意思,二是相互祝贺地里的庄稼又有了一个好收成;仓龙一般都放在粮缸粮囤里,为的是祈求粮仓里年年有余粮,年年缸满囤流;面兔子和活的小兔子一样活泼可爱,蓄着蹦跳之势,那当然就是给孩子们预备下的,他们手里拿着个面兔子,个个都会眉开眼笑,如获至宝地兴奋着,小兔子一样满街上蹦跳。 
  三个外地来锦官城打工的人走过了尚连民,他们的眼睛往河底里看着看着,看见了河底里的麦子,就站下来议论河道里那些水草那么绿,是不是拿绿漆漆过了。一个人听了开心地大笑起来,笑完了,认真地说:“听说到处有拿着绿漆漆荒山当绿化的,还没听说过谁拿着漆来河里漆水草。这条河里的泥沙都被大东公司弄出的那些臭水熏泡透了,劲大得要命,草当然就长得茂盛,绿得发黑。” 
  另一个人仔细地瞅了瞅,看清了河道里的绿色植物是麦子,而不是什么染了漆的绿草或者因为营养过剩绿得发黑的水草,就拍了一巴掌说水草是拿漆漆过的那个人的胳膊,说:“你们两个人什么眼,都仔细看看,什么水草,那是麦子!” 
  尚连民在一棵杨树底下站着,手扶在树干上的一只树眼睛上。树是分成两排栽的,是那种老品种的杨树。一排栽在路的左边,一排在路的右边,样子像是把中间的路也夹成了一条河,那些树就顺理成章地纷纷扮成了河岸。其实树中间的路本身才是河岸。刚下了一场蔓延细密的清明雨,路面还没干透,颜色看上去就比平日里要深沉一些,在阳光里不动声色地冒着一缕一缕的湿气。 
  尚连民小时候一直没弄明白,这种杨树干上怎么会长满了眼睛,一只一只地,晴天不闭上,雨天不闭上,白天晚上都不闭上,把树伐倒了也不闭上,直到把树皮剥下来,晒干了,放到灶底下烧成了灰,那些眼睛才不见了。在小时候的某一个黄昏里,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些树的眼睛时,就被这些眼睛吓哭了。他哭着跑到了奶奶身边,奶奶听清 
楚他是被树上那些眼睛吓哭的后,就拍着他肉嘟嘟的屁股蛋子哈哈地笑起来,笑得尚连民停了哭。奶奶说那些树睁着眼睛不睡觉是给小鸟看家的。又问他看没看见树杈子上那些鸟窝,树睁着眼睛不睡觉,鸟窝里的鸟才能闭着眼睛睡觉。你睡觉的时候,你娘不是也睁着眼睛看着你?尚连民想想也是,他是没见他娘闭着眼睛睡过觉,他娘的眼睛,就像那些树的眼睛,从来也不闭,总是在一边看着他睡觉。听完奶奶的解释,尚连民才不害怕了,他想树的眼睛原来是那些小鸟的娘。他又想起了天天学着各种鸟叫逗他们玩的鸟人爷爷,觉得他肯定是小鸟的爹,要不,他怎么能够让飞来飞去的小鸟认认真真地站在树上,不停地和他说话呢? 
  三个议论麦子和水草的人走过去了,尚连民才转过身,拍了拍树干上的眼睛。就在拍树干上的眼睛时,他看见了健步行走的爷爷老邮差。看着爷爷的背影,就知道爷爷准又是到公墓里看墓地去。尚连民一直弄不明白,爷爷硬朗的身体,行动起来半点也不像八十岁的人,他怎么突然变得像那个喜欢到墓地里去学鸟叫的老鸟人似的,天天要到墓地里去?墓地在那里好好地长着草,长着树,用得着天天去看吗?不看别的,你单看他手里那根装饰一样的拐棍吧,在手里提着,眼熟得像老电影里那些上海阔佬们手中拿的文明棍,那就是做派用的。这样一副身板,再下去十年的工夫,大概也不会躺到坟墓里去的。但这一年里,他却像着了魔似的,天天去看墓地。墓地里有什么好看的?一大片树林子遮天蔽日,胆小的人进去,会觉得它阴森森的,凉透人的脊梁骨。 
  尚连民亮开嗓子喊了一声:“爷爷,您又到墓地去?” 
  一棵一棵乍放开了叶子的树木间,穿梭着猎猎的南风,风像旗子一样,在树木间眉飞色舞地展动着,就把尚连民喊出的声音给缠裹了起来,悄悄地留下了一些,绕在旗子间把玩着。不过,尚连民想就是逆风,老头子也准能听得见他的喊声。老头子的耳朵好使得晚上都能听见蚂蚁打架,听见老鼠给猫捋胡子,还能听不见他这么大的声音在喊他? 
  老邮差没有停下来理会尚连民。尚连民的声音只是像一阵微不足道的细风,从树叶子的边缘上擦过去就擦过去了,丝毫没有摇动那些沉浸在某种回忆里的叶子们。 
   
  第2章 
   
  老邮差心情好的时候,耳朵会像阳光穿透云层一样好使。但心情一不好,他就立即装作耳朵聋了,不去理会家里任何一个人。家里老老少少摸准了他的老孩子脾性,所以在他装耳朵聋的时候,家里人就故意打着各种各样的手势和他说话,有时候还故意把手势打得乱七八糟,想在老头子的眼里形成手舞足蹈的轰动效应,希望他看了后忍不住会开心地一笑。只要他咧开嘴巴笑了,耳朵马上就跟着好使了。 
  尚连民知道老头子还在生他那个叫尚进东的儿子的气,因为关键时刻,这个尚进东没从西安赶回来,老头子没能如愿以偿地修成龙凤宅。老头子已经生了好几天的气了。这回家里人怎么打手势,他的耳朵也没好使。 
  在阳光里看着爷爷轻捷的步子走远了,尚连民就转过身子,继续看着河道里的麦子。 
  老邮差有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里,只有二儿子尚进国在城里工作,其他四个,都在锦官城,大儿子尚进荣是锦官城的一把手,三儿子尚进东是大东集团的老总,两个女儿呢,也都嫁在了锦官城。老邮差说城里的那个儿子是一条漏网的鱼,一眼没看住,就让他游到城里去了。城里有什么好呢,到处是坚硬的水泥地,人住在火柴盒子一样的楼里头,一点地气也接不上。喝的水里全是漂白粉的味道,灌进瓶子里连条鱼都养不活。在老邮差眼里,二儿子一直是最老实的一个,也最听话。但就是这个最老实、最听话的儿子,高中毕业时自己竟偷偷地报考了县里的一所卫校。后来看着儿子快毕业了,老邮差又一厢情愿地想着让儿子回锦官城来工作,并提前把锦官城的医院给联系好了。可惜儿子尚进国不听老子的安排,他说我女朋友的家在城里,我理所当然得把自己留在城里头,不然散了算谁的?老邮差骂了他一声没出息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说来说去,几个孩子里,老邮差还是最喜欢小儿子尚进东,觉得小儿子不肯低头服输的个性最像自己。因为没让这个儿子顶成班,老邮差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儿子。本来他是想到了退休的年龄,不管儿子闺女,哪个孩子赶上哪个顶班的,但二儿子一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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