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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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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的六月十五,夏琴一大早就陪着母亲到郊外的玉佛寺去烧香。
自从知道了女儿对白俊倾心,而白俊又是那样的一个“人”后,每逢初一、十五,戴研纹必到玉佛寺烧香,每次烧香也必定要夏琴陪同。夏琴明知没用,为了使母亲安心,对烧香之事也从不推脱,请假也要陪着母亲。
玉佛寺曾经一度被毁,就连以之得名的玉佛也不见了头,近年才得重建。重建后的玉佛寺金碧辉煌,规模比以前大多了,香火鼎盛,大雄宝殿供了一尊新塑的如来佛像,荣耀一时的玉佛则被请进了一间偏殿。
夏琴似模似样的跪在母亲身边,对法相尊严的如来佛祖磕头跪拜。由于捐了香火钱,寺里的小和尚心不在焉的为她们敲着木鱼,“笃、笃、笃”的惹人心烦。夏琴不用看也知道母亲必是一脸的虔诚,她自己却没法像母亲般的虔诚。一想到菩萨连自己尊贵的造像也不能保全,她就有些好笑,不明白何以还有这么多的人来向菩萨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菩萨若真能满足他们的愿望的话,必定也能够保全自身了,不会像现在般丢了脑袋。难道他们也像母亲般自欺欺人的希望抓住一根渺茫的救命稻草?
拜完了如来佛,夏琴陪着母亲为玉佛寺中所有的大小菩萨都烧了香,连没了头的玉佛也没有忘记,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走出玉佛寺,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过了。夏琴伸展身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捶着由于磕头太多已经有些酸疼的腰。她觉得自己快被玉佛寺中的烟火熏成肉干了。
戴研纹不满的瞪了夏琴一眼,说:“你这孩子,每次拜佛都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一点诚心也没有,小心菩萨会怪罪你的。”
夏琴心想,我本来就是完成任务嘛,这里面烟熏火燎的根本就是活受罪。嘴上当然不能这样说,挽着母亲的胳膊笑着说:“妈,我的心才诚呢,请假都要来礼佛,菩萨不会怪罪我,只会保佑我的。阿弥陀佛!”
戴研纹苦笑一下,默默的向车站走去。如此聪明乖巧的女儿,为什么就会喜欢上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呢?白俊果然像楚平说的一样,几乎不到尘世中来。女儿的生活看起来也很正常,但女儿费力掩饰的落寞又怎么能瞒过母亲的心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白俊来呢,还是不希望白俊来?也许真该让女儿随便找一个人嫁掉,那个秦昱暄倒真的不错,和女儿也谈得来。不过他也有两个星期没来自己家了,每次请他都推说有事,看来也没什么希望了。
“阿弥陀佛。”一位慈眉善目的比丘尼忽然拦住了夏琴母女。
戴研纹愕然止步:“老师傅,请问有什么事妈?”
比丘尼合十施礼,说:“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面临大难,贫尼见两位女施主礼佛心诚,特来告知。”
夏琴不以为然看了一眼装模做样的比丘尼:“我好好的,能有什么大难?”
比丘尼法像庄严的说:“女施主身上染有妖气,若不尽快设法,必精枯血竭而亡。”
戴研纹一听立刻慌了,急忙问:“敢问师傅可有解救之法?我们一定会多多布施的。”
比丘尼点头说:“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为怀,广结善缘,贫尼此来就是要救治这位小施主,当然有解救之法。”从身上摸出一颗黑糊糊的,龙眼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药丸接着说,“只要小施主吃了贫尼的这颗药丸,保管任何妖孽都不能近身。”
戴研纹连忙接过药丸,递给夏琴,问:“现在就吃吗?”
比丘尼合十说:“阿弥陀佛。早一刻吃,早一刻有防备。贫尼只怕那妖孽近日还会来缠着小施主。”
夏琴看着手上其臭无比的药丸,一点也不想吃,她还正盼着白俊来呢,怎也不想他不能靠近自己。她苦着脸,皱着眉,心中暗恨这个老尼姑多事,推脱说:“这么臭,怎么吃得下吗?再说也没有水。”
比丘尼合十垂目说:“阿弥陀佛。小施主,需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戴研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旁边的小店中买来一瓶纯净水,催促说:“师傅说得没错,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儿有水,你快一口吃了吧!”
夏琴还要推脱,看见母亲期待的神色,心中一软,暗忖回去后可以叫来白俊让楚平来除掉这颗药丸的功效也就是了,此时还是不要伤母亲的心。母亲衣这段时间来鬓角添霜,衣带渐宽,日益憔悴,若不是勤练楚平的松鹤养生术,可能早就支持不下去了。伸手接过母亲手中的纯净水,一口将药丸吃了。药丸那股中人欲呕的恶臭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戴研纹欣慰的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女儿抗拒不吃,看着女儿乖乖的吃了药,两个月来第一次真正开心的笑了。
夏琴一直在注意母亲的神情,见母亲那么高兴,她也很高兴,觉得那药丸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
两母女只顾自己高兴,都没注意到比丘尼在夏琴吞下药丸后,也像卸掉一块大石般的神色一松,飘然远去。等戴研纹想起来想向她道谢的时候,早已看不见她的踪影。戴研纹无限感激的合十说道:“真是有道行的师傅,施恩不望报,神龙见首不见尾。”
夏琴挽起母亲的手,继续朝车站走去,说:“妈,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骋翁来到静室的时候,火劫还没有到来。骋翁计算着火劫的到来还要等上一天才会来。时间难挨,他也用打坐来派遣空闲。
骋翁虽然是坐下来了,却一直无法入静,心中诸念不断,思潮起伏。时间在焦灼和等待中显得特别的漫长,骋翁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好几次想推门而出,去和坐在门口的楚平和彩衣说说话,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手都触到门板了,他还是放弃了。这次的火劫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不想去扰乱楚平和彩衣平和的心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骋翁繁杂的心终于慢慢也平静下来,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他想到自己比起常人总算是多了好些法术,比起修道者又多了亲情。无论怎么样看,也实在是没有遗憾了,那还计较什么呢?这样的想法让骋翁终于静了下来。
骋翁自己还不觉得,他受楚平和彩衣的影响颇深,他的这个论调似足了楚平和彩衣。每当骋翁责怪他们不用心修道的时候,楚平和彩衣总是说,他们本是一个普通的尘世中人,现在的生命已经比其他人来得热烈而丰富,这就够了。他们现在只要快乐的生活,根本不会去想修道成仙的事情,至于骋翁提到的三劫,楚平和彩衣也有自己的说辞,人生原不过百年,现在自己有幸最少可以活五百年,还不满足的话,就一定是大傻瓜了。
静坐之中,思想已经停顿,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骋翁忽然间又有了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涌泉穴中一热,所有的思虑在一瞬间又全部回到了自己的脑中。令人既盼望又拒绝,既期待又害怕的火劫终于在这一刻开始了。
火劫之火既非天火,亦不是凡火,与修道人的三位真火也不同,无形无质,名字叫做“阴火”,所以火劫也叫阴火劫。这种火,只有度劫之人可以感受到,从外表看不见一点的火焰,温度也不见得高,却能将一个人烧得五脏成灰,四肢皆朽,使千年的苦修毁于一旦。
一入火劫,骋翁自然而然的运功抗拒。那火由涌泉穴慢慢向上,缓慢但不停留的顺着双腿向上推移,热力足可以将人化成灰。骋翁自多年前功力大成,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冷和热的痛苦,不管是数九寒天还是三伏酷暑,对他而言都和温暖宜人的春天没有分别。此刻从新体验热的感觉,这才记起热实在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何况他现在要忍受的不是一般的热,而是要将他毁灭的火热。这样的想法让骋翁更难忍受身体的煎熬。一念生,百念随。平时苦苦压制的各种杂念纷至沓来,连平时运转自如的真气也不听使唤了,这使得他对于阴火更没法抵抗了。骋翁知道这也是度劫时难免的情况,所有度劫之人的功力都会受限制,能发挥出来的不及平时的一成。
苦苦支撑下,阴火已经烧到了丹田,骋翁的下肢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骋翁知道,只要这阴火烧到头顶的泥垣宫,任你有多大的道行,多深的功力,也只能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幻。
久已经尘封的往事一件件又涌上心头,他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一个秀才,考取功名不成,回家被媳妇骂了个半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这才巧遇师傅。由师傅指点通过了天梯,来到了仙界,学了一身的法术。在师傅遭劫后,接受天庭的任命,来看守天梯。
多久没有想到这些陈年旧事了?师傅就是因为没有度过阴火劫才跨鹤西游的,走得完全、彻底、干净,连一点骨灰也没有留下。这是火劫的必然结果,自己若没有度过这次的火劫,必然也是一点东西也留不下来。一想到这里,骋翁但觉胸中一痛,本来才到丹田的阴火突然过关元,经气海,猛然窜至膻中。整个膻中以下,俱都失去了知觉。
骋翁连忙收束心神,知道因为自己的心神失守,意志消退,才导致阴火猖獗,若是还要在胡思乱想,今日一定过不了此关。不过知道归知道,骋翁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思想,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媳妇。经过了千年悠久的岁月,此刻她已不知是几世为人了,也许她今世根本不是人,而是不知道什么动物,谁叫她当年曾经骂过自己呢?
痛苦中骋翁突然有一丝的快感,但也隐隐知道不对,修道人怎可如此幸灾乐祸?自己的慈悲心哪里去了?但又不愿意放弃心中的快感,只觉得这是很痛快,很舒服的一件事情。就在这时,阴火又猛然升到喉下的天突穴,并快速继续向上攀升。
骋翁苦抗了多时的阴火,就在这片刻之间,由小腹至喉咙,由喉咙至人中,度过了整个身躯,此刻除了灵台中还有一点清醒外,骋翁的整个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骋翁大惊之下,几乎想要放弃了,免得再忍受这火烧火燎的惨痛感觉,不过他也是心志坚决之人,不到最后决不轻言放弃。实际上,没有坚定的心志,是不可能修有千年的道行的,况且他也知道,自己一旦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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