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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给老爷和夫人当面叩谢。”杨夫人一问经过,才明白家里养着两个落难夫妇,便叫进后堂来,问个明白,在他们夫归心里,以为定是一对小户人家夫妻。不料管家领着这对夫妇进来,远远便觉出这一男一女,与众不同。先头走的男人,年纪不过四十左右,英气勃勃,顾盼非常。后面跟着的妇人,手上抱着孩子,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生得蛾眉凤目,素面朱唇。两人虽然都是一身布衣,却显得雅洁潇洒,步履安详,杨夫人颇有见识,看出这对夫妇大有来头,忙暗暗通知杨允中说:“进来的两位,决不是平常人,我们不要失了礼数。”知会之间,管家已领进后堂来。管家一闪身,向上面一指,便说:“上面是我家老爷和太太。”男的上前向杨允中深深一躬,便要跪下。允中忙不及双手架住,不意这人两臂如铁,重于泰山,如何架得住。杨允中吃了一惊,一看自己太太,已把怀中孩子,交与身边使女,和那妇人在地上对拜,妇人臂上依然抱着孩子,起落却非常矫捷,忙也学他夫人的样,跪下地去,和那男的对拜了几拜,男的跳起身来,抱拳说道:“愚夫妇身受大思,在尊府又打搅了这多天,理应叩谢,不料贤伉俪如此谦逊,教愚夫妇一发不安了。”允中听他出语不俗,不亢不卑,忙说:“四海皆兄弟,偶然投缘,何足言恩,这许多日子,没有趋前问候,反劳两位玉趾,更使愚夫妇惭愧极了。”宾主一阵周旋之后,便在后堂落座,杨夫人更是香茗细点,殷殷招待,问起姓氏邦族,和江行遇盗情形来,男的似有隐情,并没详细地说,只说:“姓陈,家住成都,经商为业,不意这次路过岷江,盗劫一空,受伤几死,万幸遇着善人爱护,真是生死骨肉之恩,没齿不忘,现在托庇多日,贱恙已愈,归心如箭,特来告辞,不过还有不情之请,贱内拟在夫人庇荫之下,暂留尊府,亢作婢仆,稍尽犬马之劳,在下一人先回成都,清理帐目,补办货色,再来趋府接她,未知能蒙俯允否?”说罢,又向杨允中夫妻,深深一躬,杨夫人便说:“尊驾只管放心回去,我一见尊夫人,便觉有缘,便是尊驾不说,我也要留尊夫人多盘桓几天,婢仆之说,再也休提。”说罢,便吩咐在后堂摆起筵席,款待陈姓夫妇。
第二天,陈姓的男子,便拜别登程,杨允中又送了许多盘缠银两,衣履行李。姓陈的也怪,毫不客气地笑纳,从此嘴上不道一个谢字,很放心把他妻子和初生的女儿,留在杨家,竟自回成都去了。姓陈的走后,杨夫人便把姓陈的妻子,留在上房住宿,上上下下都喊她一声“陈大娘”。
杨夫人很是另眼相待,还替她做了许多衣裳,和她女孩子的应用的东西,而且叫她和自己同桌饮食。陈大娘也特别,平时对上对下,和气异常,只要探问到她们夫妻来踪去迹的详情,便有点沉默寡言,她只回答你不即不离的一言半语,教人摸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如果和她说起不相干的事,她一样有说有笑,而且见多识广,叫你听得舍不得走开,尤其是杨夫人,爱听她说的事儿,一天也舍不得离开她。陈大娘这样俊俏灵巧的妇人,惟独对于女工一切针线生活,却弄不上来,绣花针一上手,便断成两截。好在杨家有的是干细活的女工,杨夫人待以上宾之礼,一切用不着她动手,她生下来的女孩,乳名阿瑶,杨夫人要替她雇一个乳娘,她极力推辞,她说自己乳水太多,乳一个孩子,还有敷余,有时杨夫人生的杨展,乳娘乳水不足,她便把杨展抱过去,和自己女孩,一人一乳,一起抱在怀里。一左一右,分乳起来,杨展这孩子,也奇怪,只要在陈大娘怀里,整天不会有哭声。日子一久,杨展原有的乳娘,变成摆样儿的,一离开陈大娘,便大哭起来。陈大娘也爱杨展,乳水也真足,整日把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抱在怀里。有时杨夫人也把两个小孩都抱在怀里逗乐儿,无意之中,瞧见陈大娘女孩阿瑶右边耳珠上,有一粒红痣,和自己孩子杨展左边耳珠上一粒黑痣,部位大小,一模一样,不过一左一右,一红一黑罢了。杨夫人瞧得奇怪,叫陈大娘同看,笑着说:
“这两个孩子,一般的粉粧玉琢,又有这两颗痣,配成一对,将来能够成为一对夫妻,才是佳话哩。”在杨夫人一时高兴,随意一说,照说陈大娘应该谦逊几句,她却没有张嘴,只看了杨夫人一眼,微微一笑。
日月似梭,陈大娘在杨府已过了两个年头。奇怪是她丈夫一走以后,非但没有来接她,连一点信息都没有。
陈大娘也绝口不提此事,杨府运销盐块,在成都等处,都有联号,常有便人到成都去,她也不托人打听丈夫的消息。杨夫人心里虽然有点疑惑,因为自己孩子和陈大娘非常投缘,离不开陈大娘,反而希望她丈夫不要来接她回去,才对心思。有时杨夫人暗地里对杨允中说起陈大娘丈夫,一去以后,消息全无,陈大娘毫不记挂,似乎出于情理之外。杨允中也觉得其中可疑。有一天,杨允中在外面书房内,叫进一个老管家来,问他:“那一年,我把陈大娘夫妻,从江边破船上,救回家来,据说是江中盗劫,受了重伤。后来你们替他请医治好,究竟她丈夫得的什么重病呢?哪一个伤科替他治好的?”老管家想了一想,回道:“老爷不提起此事,倒忘怀了。今天经老爷一提,我又想起陈大娘丈夫的怪病来了。老爷吩咐用软轿把他抬回家来时,我们看不出何处受伤,只瞧他两眼通红,面色发青,非常可怕,果然是重症。我们正想立时请一医生,陈大娘却把我们拦住了。她说:‘她丈夫的病,普通医生治不了。她有家传秘方,只十二味药,不过得派四个人,分东南西北四处药铺,在同一时间,分头抓来。吃下去马上起死回生,否则便不灵了’,她说了这古怪的话,居然能动笔,写了四张药方。每张三昧。我以为妇道人家的妈妈经,但是人家落难之中,性命攸关,好事做到底,果真依言办理,派了四个人,分头抓药,十二味药抓齐以后,陈大娘自己在房内,生炉煎药。有人瞧见她从船上背来的一个包袱内,取出一个磁瓶来。在药罐内倒下一点药面子,然后叫她丈夫吃下去,连药罐内药渣,也吃得点滴无存。说也奇怪,第二天她丈夫果然好得多了。眼睛也不红了,面皮也转色了,已能坐起来说话了。我们相信她这秘方,果然奇效无比,起初我们不注意她开的药名,抓药回来时,连药方还了她,这时想抄她这秘方,可以救人,她说:‘这方子,专预备给他丈夫吃的,别人决不会生这种怪病,胡乱地吃了,反而害人。’到现在我们还不知她丈夫生的什么怪病。既然从她嘴里说是怪病,和江边所说受了重伤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么?还有一桩事可怪,她丈夫吃了怪药,过了三天,在屋内行动便和好人一般,但绝不走出房门一步。陈大娘却在他丈夫病好以后分娩了,分娩时节,并不叫我们请收生婆,只叫我们代办一切应用物件,也不知她小孩何时落地,两大妻关了两天房门,第三天透出小孩呱呱的哭声,开出门来,陈大娘已抱着小孩,坐在床边乳奶了,小孩身上的崭新襁包和夫妻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换得干干净净,而且两夫妻虽说是盗劫一空,却不断的掏出整锭银两来,有时托我们代办应用物件,有时请我们吃喝。除出借了他们一间屋子以外,其实帐房里并没有支领什么银两。一个多月的光景,她丈夫竟没有出屋门一步。她丈夫走的时节。还拿出一包碎银,足有五十多两,分送前面一般管事的下人,而且再三嘱咐,这点小意思,千万不要叫上面知道。姓陈的走后,我越想越奇怪,还有他们坐来的一只破江船,船上并没一个船老大,难道从成都溯江而下,都是两口子自己掌舵的吗?可是他们上岸以后,这只破船,有无别人收管,倒没有打听过,她们两口子的怪举动,我只存在心里。陈大娘人尚在此,为人很好,小少爷又和她投缘。今天老爷不问,下人们还不敢直说出来,她丈夫一走以后,两午多音信全无,大约老爷也有点起疑了。”杨允中听得,沉了一忽儿,突然面色一整,说道:“陈大娘夫妇是正经人,他们举动虽然有点奇特,也许一处有一处的风俗,她丈夫也许有事出了远门,与你们不相干的事,不要捕风捉影,随便乱说,你是我家老管事,尤其嘴上得谨慎,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这老管家撞了一鼻子灰,只好诺诺而退,可是杨允中回到上房,悄悄和杨夫人一说,杨夫人对于陈大娘也暗暗地加一分注意了,但是陈大娘一切如常,毫无可疑之处,杨展这孩子,对于陈大娘,越来越亲热,陈大娘爱惜杨展,无微不至,比自己女儿,似乎还加几分当心,有一次,杨夫人瞧见陈大娘替杨展和自己女儿洗澡,另用一盆热气腾腾的,不知用什么药味煎出来的药水,用块新棉花,沾着药水,替两个孩子遍身摩擦,杨夫人问她:“这是什么药,有什么好处。”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将来孩子身体强健,不易生病。”杨夫人也没有十分理会,后来瞧见她常常这样替孩子洗澡,也就视为当然,两个孩子在陈大娘手上,果然连疖子都没有长过一颗,渐渐地陈大娘己成为杨家的一分子,她丈夫一去不回的事,只要她自己不忧不愁,别人已不大理会了。
陈大娘在杨家,一晃过了五年,杨展和阿瑶两个孩子,都有五岁了,这五年以内,她丈夫依然信息全无,在杨展五岁头上,杨允中突然一病不起,杨夫人和杨展变成孤儿寡妇,偌大一片家私,在两个孤儿寡妇手上,便有狐朋狗党,暗暗窥视起来,所幸杨家几个有权的老年管事,感激主人在世,恩义深重,个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加上主妇虽然居孀,家务依然井井有条,外面窥觑产业的,一时倒无法可想,有一夜,上房屋瓦上忽发奇响,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