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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来,打发客店伙计,从北门外步行到南门外,把信送到这儿,你想得用多少时候?细算时刻,大有毛病。再说,贼党欢宴前辈鹿杖翁,自在情理之中,何以虞锦雯独不备宴,反而独回客店,却在情理之外。
江小霞和虞锦雯是亲戚,又是同处已久的女伴,暗通消息,也在情理之中。但江氏兄妹与鹿杖翁同处鹿头山,虞锦雯又寄居江氏家中,同为鹿杖翁后辈,江氏兄妹在华山派中,比较与鹿杖翁最为接近之人,平时受鹿杖翁虞锦雯父女武功指点,危难扶翼之处,定然难免。
江小霞既有暗通消息之情,岂无利害切身之念,即使江氏兄妹并不预谋,当场亦难坐视不救,此又大出情理之外,这都不算最大毛病。贼党他为什么对于本派尊长要这样下手甘犯江湖大忌呢?照今日擂台上情形,凡是黄龙之辈,不免怨恨鹿杖翁不替本派作主,反而折断胳膊往外弯,把一座擂台弄得瓦解冰消,华山派下也许动了公愤,先来个大义灭亲,除掉内部的障碍,然后始能重振旗鼓,合力对外,这种情形,似乎有此一说,信上的本意,也是要我们从这条路上着想的,但是我们再想一想,鹿杖翁是何如人?何等武功?何等阅历?凭黄龙之辈,果然没有这样大胆,即使另有主使之人,这种鬼计,鹿杖翁绝不会轻易上钩,即算暗箭难防,黄龙之辈,丧心病狂,为了畅所欲为,暂时把鹿杖翁软禁起来,免得阻碍已定之策,然而深得鹿杖翁真传的虞锦雯,既未预谋,彼等何以毫无顾忌,让她安处客店!只要从这种地方一想,便觉种种不合情理,信上好像言之成理,其实禁不住仔细琢磨,其中便觉毛病百出了。总之这封信是假的,送信人假称客店伙计,更是铁证。其中诡计,完全想在今夜把我们两人诱到贼党埋伏之地,群起而攻,制我们死命罢了。本来他们不必定在今夜行此诡计,大约为了明午鹿杖翁和虞锦雯到此赴约,他们认定我们两人,虽不是邛崃派中人,却与邛崃派首脑有密切关系,已把我们视为仇敌。如果鹿杖翁父女和我们接近,不免说出黄龙等平时不法行为,把他们虚张之势,泄露无遗,多有不利;鹿杖翁在擂台上又把干闺女重重拜托我们,更遭他们之忌。为了他们争沱涪两江水旱码头的利害前途,只好把强敌暗算除掉。
对于我们急于在鹿杖翁赴约之先,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但是他们不想一想,即算如了他们心意,纸里包不住火,事后鹿杖翁肯饶恕他们了么!哎呀!不好,这封信上的意思,当然是无中生有,故意捏造出来的,可是言为心声,他们既然能捏造出这种事来,其中难免真有这种坏念头的人,鹿杖翁这次下山,实在有点自招烦恼了!”这事经杨展详细一解释,瑶霜恍然大悟,勃然大怒道:“玉哥,你既然看透了万恶贼党诡计,我们何妨将计就计,让万恶贼党们尝尝我们厉害!”杨展笑道:“我已定下主意,已经亲口对送信人说‘届时必到。’而且故意说‘我们自备骏马,脚力极快,决不误事。’我还赏了几两银子,以示不疑,那贼徒欢天喜地地走了。此刻尚未起更,到三更时分,绰有余闲,我想以此信为证,先去会着鹿杖翁和虞锦雯,请他们一同前往,看贼党们如何摆布!”瑶霜道:“好是好,这时哪里去找他们呢。”杨展道:“依我推测,鹿杖翁和虞锦雯在一起,也许已在玉龙街客店了……。”一言未毕,忽听院子里风声飒然,一响便寂,瑶霜噗的一口,把桌灯吹灭,向小苹耳边嘱咐了一句:“拿剑来。”杨展已一个箭步窜出房门,到了中间堂屋门口。
两人即警备之际,院子里已有人娇滴滴唤道:“杨相公陈小姐不必惊疑,虞锦雯奉命求见,望乞恕罪。”两人一听是虞锦雯,瑶霜忙命上灯火,同杨展一齐出堂屋,虞锦雯一身夜行衣服,背着长剑,款步上阶。瑶霜赶上一步,拉住虞锦雯玉臂,笑道:“虞姊姊深夜光降,定有见教,请里面待茶。”虞锦雯笑道:“初次造访,便从屋上进来,实在太失礼了。
不过奉命而来,避免耳目,只好如此,尚乞两位原谅。”瑶霜道:“虞姊来意,略知一二,虞姊不来,他也要到玉龙街乘夜拜访了。”说着向杨展一指,虞锦雯听得却是一愣,杨展笑着把怀里一封信取出来,送到虞锦雯近身茶几上,说道:“虞小姐一看信便知。”虞锦雯急把信笺取出一瞧,立时粉面失色,杏眼圆睁,恨声说道:“岂有此理,这种万恶诡计,两位大约已窥破阴谋,可恶的竟借用我的名义,引诱两位入陷,还捏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我和义父都不能宽恕他们。怪不得我义父逼着我连夜赶来,命我通知两位,‘休中诡计,慎防暗算。’我还以为没头没脑的两句平常话,巴巴地逼着我冒昧赶来,我还愁着初次造访,这话如何说起。他老人家又不细说内情,两位一问我这话从何而来,叫我如何回答?万想不到他们已做出这种事来了。大约我义父察言观色,已经预料到他们这般人,难免有这样诡计,事不宜迟,命我连夜知会,请两位有个防备。如果这封信入他老人家之目,我义父真要气坏了,说不定把这般无法无天的恶徒们,一个个亲自手刃了。”说罢,又向杨展瑶霜看了一眼,愤然说道:“瑶妹,愚姊略长几岁,我也不客气了。瑶妹,我也年轻无知,此番到成都来,几乎被人愚弄。我义父责备我一点不错,现在我先向两位谢罪。”瑶霜忙说道:“虞姊千万不要挂在心上,我们有缘结交,此后亲近日子多着呢。”杨展笑道:“小弟和瑶妹同岁,此后请姊弟相称吧。”虞锦雯犁涡微晕,瞟了他一眼,立时低下头去,有点羞涩了,瑶霜指着信说道:“虞姊来得正好,信是派人送来的,派来的人,我们认得他是虎面喇嘛的门徒,来人还讨回声,我们说届时必到。现在虞姊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还是置之不理呢?”虞锦雯倏地面现青霜,指着信说道:“信上不是说三更时分吗,我们三人三口剑,大约还不把这般恶徒放在心上,而且我先出场,我要问问他们,为什么借用我名义,万一两位真个上当,我有嘴也说不清,我还能见人么?”杨展道:“虞姊,此刻鹿老前辈在什么地方,还在玉龙街客店吗?”虞锦雯叹口气道:“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性情非常特别,隐现无常,谁也不知他准住处。白天两位走后,老人家又把黄龙一般人骂得狗血喷头,还是由我用话劝住。他老人家一顿骂完,跺跺脚就走了,也没有人敢问他到哪儿去。我也恨极黄龙夫妇,几乎把我也毁在里面。江氏兄妹染上他们恶习,义父走后,连江铁驼也敢编派义父不是,我是一赌气,独自回了玉龙街。此刻我推想这封信的鬼主意,定然在我走后想出来的。
我回到客店用过晚餐,越想越气,后悔跟着江氏兄妹到成都来,染上这混水,正在气闷,义父忽然走进房来,也不知他从哪儿米的。一见面,便命我速到此地知会两位,而且叫我越墙而过,避免耳目,还不准细问情由。”杨展笑道:“如照虞姊所说,今晚黄龙等活该倒霉。
虞姊以为鹿老前辈察言观色,无非叫我们预防诡计,但是小弟猜测,鹿老前辈表面上怒骂而走,大约仍在暗中监察这般恶徒举动,这封信内的诡计,也许他老人家早已明白了。不过小弟此刻代黄龙等设想,定此诡计,准能把我们两人制服么?还是其中隐有出色人物,稳操胜算呢,还是暗伏阻击,依仗人多势众呢?”虞锦雯说:“杨相公料事如神,我义父也许知道这恶计了,至于他们……”话还未完,瑶霜抢着笑道:“人家亲亲热热地叫你一声姊,虞姊还是见外,还是相公不离口,他号玉梁,你喊他玉弟不行么!”虞锦雯被瑶霜天真浪漫的一说,不禁一阵忸怩。半晌,才接着说道:“他们一般人,白天在擂台上现世的几个,两位已经一目了然,我在黄龙家中没有久留,也因看得黄龙相处的人,没有正经路道,才远远的避居客店。不过依我推测,未必有什么高手,物以类聚,无非是四川水陆两道,饭横梁子的匪人罢了。据江小霞对我说,虎面喇嘛请到了两个江湖厉害魔头,都不是近处人物。一个是川藏交界凶淫无比的独脚大盗,绰号小丧门,一个是甘蜀毗境摩天岭一股悍匪的寨主,绰号秃鹰。不用见人,只听那两个绰号,便知是个混帐东西。虎面喇嘛和黄龙,把这两个宝货,敬如鬼神。听说许了重愿,才请来的。也许这条诡计,还是这两个宝货指使的呢!这倒好,我今天要开杀戒,先把这两个宝货做榜样,替世人除害,使黄龙破胆。如果我义父已知此事,更不用说,这般恶徒要自讨苦吃了。”
三人越说越投机,瑶霜把虞锦雯请到楼上自己香闺内叙话,杨展也陪上楼,小苹张罗香茗细点,殷勤待客。虞锦雯看得小苹可爱,拉着小苹,略问身世。瑶霜便说出黄龙手下害死花刀李,劫取小苹,自己凑巧相逢,救了她,巧得七星蜂符,才和黄龙结上梁子,接到擂台请帖的一段经过。虞锦雯这才明白,其中还有这段故事。想起擂台上,铁脚板抬出邛崃派第二支派七星蜂符,失面复得,把黄龙网罗的沱江一带的邛崃门徒,统统引走,原来还从小苹身上所起,怪不得黄龙把雪衣娘杨展一并恨上了。虞锦雯笑道:“我这次到成都来,真像瞎子一般,如果我义父迟到一步,也许冒冒失失的和瑶妹交上手呢,还算逢凶化吉,我们到底交上朋友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虞锦雯说到这儿,略一迟疑,似乎有点不便出口,却向两人看一眼,微微一笑,瑶霜笑道:“虞姊有什么不明,我和他毫无忌讳,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没有不据实奉告的。”
虞锦雯被她一逼,只可笑说道:“我和瑶妹在武候祠马上相逢,瑶妹自说姓杨,和……
玉弟是兄妹,我真相信了,现在才知……不是。”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