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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歹要把沱江涪江两处水码头,归华山派独占,自己觉得稳操胜券,万不料事不由己,多年不下山的鹿杖翁,竟会在这紧要当口,赶来以大压小,反而帮敌人说话,左面棚内自己请来的几位江湖能手,大约也恨鹿杖翁多事,枉称华山派尊宿,一个个都悄悄溜走了。
那班溜走的人,逃不过双眼炯炯的鹿杖翁,朝着左面棚内,一声冷笑,向杨展说道:
“凡是总要讲个理字,无奈江湖上多一勇之夫,和他们费尽唇舌,也难使顽石点头,但是公道是在人心,杨相公涉世尚浅,这十几年内,四川有十三家山贼之称,黄龙虎面喇嘛,以及摇天动等。
都是十三家以内,偏偏这十三家内,有不少是华山派门下,被人们说起来,脱不了这个贼名,因此老夫独行其是,息影山林,让他们自生自灭,今天老夫多事,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老夫不替自己华山派做主,反而胳膊楞往外弯,哪知道老夫和杨相公一般存心,总想替他们感召祥和。免去多少杀身之祸,可是此刻默察情形,恐怕迷途难返,枉费我们一片好心,老夫这把年纪,也管不了许多,从此老夫绝不干预他们的事。不过有一事,老夫要拜托杨相公,虞锦雯从小孤苦伶仃,由我收养成人,名为义女,实和亲生一般,老夫从来不收徒弟,只有她的功夫是老夫亲传,平日心情品德,都还不错,老夫风烛残年,务请贤伉俪看老夫薄面,万事照料,老夫言深了,似乎不应该说这些话,但是杨相公胸襟远大,陈小姐也是贤淑女豪,大约不致见怪老夫的冒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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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诡计
鹿杖翁说出这番话来,言重心长,别含深意,听在黄龙江氏兄妹耳内,越发不以为然。
在虞锦雯却是芳心寸碎,心事重重。杨展想说出几句话来,心有顾忌,怕瑶霜多心。这时瑶霜一面拉着虞锦雯的手,一面向鹿杖翁笑着:“老前辈这样看得起我们,是我们后辈的幸运。只要虞家姊姊不嫌我们,后辈愿和虞姊姊结为异姓姊妹,彼此都有个照应。”鹿杖翁呵呵大笑道:“姑娘,你这样多情,我干闺女是求之不得,老夫是喜出望外了。”杨展乘机说道:“此时日已西沉,老前辈和黄擂主大约有话谈,后辈斗胆,备怀水酒,想请老前辈和虞小姐光降敝庐,可以从容求教,黄擂主、江师傅、江小姐,能够联袂光临,更是欢迎,敝庐在武侯祠后宏农别墅便是。”鹿杖翁道:“好,准定叨扰两位,别人不敢说,我和我干闺女必到。时已不早,两位先请回府吧。”杨展又向洪雅余侠客抱拳道:“余兄大名,早已贯耳,不想在此会面,明午不诚之敬,务乞余兄拨冗下降,藉此订交。”余飞忙不及躬身还礼,笑道:“杨兄抬爱,敢不从命,不过这次路经成都,同着几位朋友在此,我辈神交有素,不拘形迹,万一明午有事羁身,改日定然趋府拜访。”说时,略使眼色,似乎别有用意,杨展猛地省悟,鹿杖翁和虞锦雯在座,有了外人,鹿杖翁反有顾忌,不能畅所欲言,有自己和鹿杖翁打成交道,对于川南三侠,颇有益处。当下略一周旋,不再坚邀,和瑶霜便向鹿杖翁告辞,再和黄龙等口头上也敷衍了几句,瑶霜却诚形于色的拉着虞锦雯订明午之约。
两人离开擂台,小苹和书童,已把四匹马预备妥当,一齐上马,回到家中,已是上灯时分。下人们递上一封信来,说是有人送来不久,两人一看信上写着“杨相公亲拆”,拆开一瞧,只见信上写着:“伟论敬佩,弟等退场以后,特留余兄及二三能手殿后,藉为贤伉俪暗中臂助,嗣得探报,鹿杖翁突然现身,对于贤伉俪赞不绝口。此翁性情怪僻,绝少许人,青睐如此,确是难得。但此翁在华山派上身份虽高,隐迹已久,未必能使敌方悔悟,就此罢手。其中尚隐伏一二著名恶魔,敌方藉为后援,雪衣娘踪迹已露,吾兄得鹿杖翁青睐,更为彼等所忌,弟等近日内整理沱江支派恐难赴晤,务希随时防范,以防反噬,切嘱切嘱。”下面具着一个“七”。杨展道:“我本意请鹿杖翁到此,同时想请七宝和尚等作陪,替他们解释怨仇,免去多少是非,照这信内所说,黄龙这般人,已属无可理喻,怪不得刚才余飞连使眼色,婉辞赴席了。”瑶霜说道:“你是脱不了书呆子脾气,对强盗们讲了一篇大道理,完全白废唾沫。我暗中留神,早看他们成群结党,绝不死心,便是铁脚板一片花言巧语,藉此散场,也是针锋相对,另有安排。不过虎面喇嘛无端被他老婆一口吹箭,射瞎双跟,最后又被鹿杖翁赶到镇压。这两档事一扰局,完全出于他们意料之外,可是事情不算完,擂台上被人扰了局,也许别生花样,我们两人的事,又被鹿杖翁依老卖老的明说出来,又把你恭维得晕头转向,当然把我们当作眼中钉了,但是凭这些亡命之徒,能够把我们怎样。”杨展一瞧小苹和几个使女不在跟前,悄悄说道:“今晚你把小苹照料到别屋子睡去吧,我们晚上在一起,彼此容易照顾一点。”瑶霜笑啐道:“呸!不识羞的,我才不上你当哩。”
杨展笑着央求道:“好妹妹!我是正经话,别往邪处想。”
瑶霜在他耳边低语道:“小苹鬼灵精,教我用什么话撵她呢?多的日子也过来了,你考过武闱,我们便要成礼,你算算还有多久日子,为什么官盐当作私盐卖呢。”杨展故意逗她道:“官盐当作私盐卖,又是一番趣味,我不上楼,你不会下楼吗?”瑶霜明知他打趣,笑骂道:“下流坯子,还说是正经话呢,我不理你了。”
两人在内室晚餐,小苹站在一边伺候,瑶霜说起白天豹子岗,小苹一支袖箭,几乎惹出祸来,人小胆大,下次千万不可如此。小苹撅着嘴说:“我实在可怜那个独臂婆娘,到了这地步,居然还念夫妻之情,只射瞎虎面喇嘛双跟,这种杀坯,还留他一条命作甚!”杨展笑道:“嘿!
瞧你不出,小小年纪,这样心狠手辣。”瑶霜说:“小苹这一袖箭,虽然鲁莽一点,却救了一条命。”杨展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小苹此可称‘侠婢’了。”三人正在说笑,外面下人送进一封信来,杨展在灯下一瞧信皮上,字迹歪斜,且写得稚弱不堪,细审笔迹,好像是女人写的,信皮上写着“杨相公密启,内详。”杨展先不拆信,向送进信来的人问道:
“这封信何人送来,送信来的人,走掉没有?”
那下人回话道:“送信来的人,形色慌张,自称北门外玉龙街客店伙计,奉一女客所差,限他即时送到,立等回音,现在送信人还在门房候着,没有走。”杨展瑶霜听得起疑,忙把信封拆开,取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万恶贼党,竟敢以下犯上,阳称欢宴,暗下蒙汗药,将我义父劫走,生死未卜,雯先回寓,幸免毒手,刻据江小霞念旧,密通消息,始知毒计,拟于三更时分,仗剑赴豹子岗与贼党决一死战,生死已置度外,贤夫妇侠义薄云,倘蒙拔刀相助,救我义父垂危之命,至死不忘大德,虞锦雯泣叩。”杨展把这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冷笑不止,瑶霜道:“万恶贼党,真是伤心病狂,竟敢做出这样事来,可是鹿杖翁也枉称江湖前辈,竟也着了他们道儿,照说他们自己窝里翻,外人管不着,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既然被我们知道,在侠义天职上,难以置之不理,何况那位虞小姐,实在可怜,我已经出口和她结为异姓姊妹,更不能不助她一臂之力。走!我们倒要瞧一瞧这般恶徒,究有多大能为,敢这样倒行逆施。”瑶霜说时,柳眉倒竖,义愤于色。杨展却坐得纹风不动,微微冷笑道:“我的小姐,你少冒热气,这封信的来意,原希望我们两人风急火急地赶去打抱不平的,不过信上说的是三更时分,你先不要急,让我打发了来人再说。”说罢,站了起来,瑶霜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封信上有毛病么?”杨展点头道:“我先到外厅见一见送信人,回头再对你说。”说完,便和门外立着的下人出去了。
片时,杨展进来,大笑不止,瑶霜急问道:“为何发笑,送信人打发走了么?”杨展剑眉直竖,目射异光,冷笑道:“我虽然未涉江湖,这样诡计,休想在我面前施展。刚才我仔细一瞧来信,很是可疑,特意亲自出去,把送信人唤进来,既然看他一身衣服,倒像客店伙计。问他客寓地点,和虞锦雯形状,也都说得对,无奈一脸一身的贼气,瞒不过我双眼,最可笑贼党们什么人不派,偏派了这人来,这人右手腕上,贴了一块金疮膏药。我一瞧这块膏药,再看他长相,便认出是虎面喇嘛的高徒,也就是中了我们小苹袖箭的一位。在贼党们还不知袖箭是我们小苹所发,更料不到我们认得他的面目,贼党们又把细过头,定要取得回音,以便稳拿稳捉,真把我姓杨的,当作一个不识世故的纨挎公子了。”瑶霜笑道:“你且慢吹大气,究竟怎么一回事,快说出来吧!”杨展道:“我先说信上的破绽,虞锦雯的笔迹,我们果然没有见过,这封信上的字,骤然一看,笔划细嫩歪斜,好像一个女子慌慌张张写的一般,但是信文文通理顺,井然有序,毫无涂抹窜改之处。和慌慌张张的笔迹,便觉不符,可见笔迹细嫩歪斜,是故意做出来的。这是小漏洞,不算数。我们此刻晚餐刚毕,信上所名‘欢宴’,是在我们离开豹子岗时,他们便欢宴鹿杖翁呢,还是上灯以后才欢宴呢?你想,我们回来时,业已万家灯火,到此刻我们饭罢,并没多久。你瞧信上,算他我们走时便开始欢宴,虞锦雯却不在场,独回北门客店。后来江小霞看见欢宴出事,前去暗通消息,虞锦雯才知其事,再写起信来,打发客店伙计,从北门外步行到南门外,把信送到这儿,你想得用多少时候?细算时刻,大有毛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