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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职工商店被炸啦!”他大叫一声,“是米季卡和雷西克干的。米季卡向橱窗扔了一块石头,紧接着,雷西克又扔了一颗柠檬型手榴弹。”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米尔内问。
“雷西克说,是克里武申叫他们干的。他打电话说让他们向橱窗扔手榴弹。克里武申要求什么,就得马上做,否则就得倒霉。”
“我很讨厌你们这个克里武申,他又不是头儿,你们为什么听他的?”
“他可能就是头儿,”贾玛犹豫地说,“只不过他已经老了,全身都有病,”贾玛咧着那缺牙的嘴,“连床都下不来啦。我们都觉得他快走了,不过既然现在还没走,就不能得罪他。”
“这个商店怎么妨碍他了?你们头儿住在哪儿?”
“就住这儿,在五层!”贾玛用手向上指着。
“走,你带我去,”米尔内要求说,“给我引见引见。”
他们本来是可以乘电梯的,但米尔内想稍稍思考一下,于是一边沿着楼梯向上走,一边暗自琢磨,这个既老又病的头头,为什么要向铁路商店扔炸弹?
“莫非是商店拒绝给他好处?”他直到门口还在想着,“那也不是这种做法。莫非是这老家伙要给小的们来个下马威?愚蠢,蠢而无益!”
雷西克打开了房门。他仍然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一次又一次竭力描述着所发生的事情。他的上衣侧面有些地方被烧焦了,大概在泥洼里滚过,才扑灭了身上的火。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黄色的干泥,额头上裸露着一大块明显的伤痕。
“一个碎片崩着了我……我还以为脸被打穿了呢,疼死啦!后来,对着镜子一照,不过擦伤了一块皮。”
克里武申躺在房屋中间的一张很窄的床上。米尔内轻轻地沿着长条地毯走进去时,枕头上黑黑的脸转了过来。房间里散发着一种美国可溶阿司匹林的酸味和烟草味,窗子上的卷动窗帘稍稍放下一点来。
“干什么?”克里武申把棉被向胸前拉了拉。
“认识一下!”
“为什么要和我认识?”枕头上的头又转了过去,等米尔内端来椅子,在床边坐下后才说:“我又不是你老婆!”
米尔内默不作声,克里武申只好继续讲:“你就是那个在地下室的标垫上住的?”
“临时的!”米尔内说。
他用一只手摸到克里武申细而坚实的喉咙,轻轻捏住,稍微一用劲,克里武申便喘不上气来。后者发出嘶哑的叫声,两个脚后跟急剧地蹬踹着木制床头。
“你为什么让孩子们送死?”米尔内的手松开了一点儿,“快说!”
“我不知道……”克里武申嘶哑地说,并竭力用双手挡开米尔内的大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用我的声音打电话命令孩子炸的商店。这不是我!……”
“撒谎!”
雷西克双手端着一个蓝色脸盆,从床的另一边走到他面前,把脸盆放到床头柜上,从中取出湿毛巾,拧干,叠好,然后贴到克里武申的额头上抚平。
“放开他吧,”他请求说,“这是我的错……我弄混了。只是声音非常像,像虽像,却不是他的……”
米尔内收回了手。
“是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他这样的。”雷西克说,“只是你,克里武申,说一句话,咳嗽一声,再说一句话,再咳一下。而电话里却一声也没有咳,当时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康复了呢。”
米尔内从克里武申的冰箱里抓过一瓶伏特加酒和一个带蕃茄沙司的鲱鱼罐头。可惜,在那脏兮兮的厨房里却找不到一片面包。他下楼回到地下室。不知为什么,远处的枪声,在下面要比楼上听得更清楚。
5
车站大楼挤满了候车的乘客。周围到处是表示不满的嗡嗡声、吧嗒嘴的声音以及幼儿的哭声。科沙在尼孔的陪同下,迅速绕过售票处,直奔挂着“站长调度室”牌子的小门而来。门是从里面插上的,上面有门镜。尼孔用力敲门,他打算把自己的假身份证直接放到门镜前,好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的来头。候车室的喧闹声突然加大了,而且显然是故意的。直觉告诉科沙,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太友好,于是他回过身来,立刻在乱哄哄的人群里感到一种敌意。有人正在上下打量他,这难道还说明不了一切吗?转眼间又有好几个人向他这边看——这些人都是那节车厢的乘客。
“我们要找站长!”尼孔说着,把身份证放到门镜前。
他们刚一进屋,便将门关上并锁了起来。立刻又听到有好几只手同时敲门的声音。
“对不起,请别开门!”科沙对放他们进去的妇女说。
“至少应该看看!”那个妇女挣脱了科沙的手说,“放下,把我弄疼了!”
门外传来激动不安的叫声:
“就是他!我认出来了!”
“去叫警察……”
“可是,等他们来的时候……”
“快开门!你们这儿有个危险的罪犯!”
那妇女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只是盯着科沙看,而不去开锁。
“是的,”科沙说,“我就是那个危险人物!现在我最大的要求就是把我们带到站长办公室去。”
“要解决什么问题?”她勉强说出话来,慌乱间脊背撞到了走廊的墙上。
“车厢的问题!”尼孔说,“您大概没看清楚吧。”
这一次,他把自己的身份证直接送到她的鼻子底下说:“安全局打搅您了!”
“哦,明白了!”妇女的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但仍保留着心有余悸的表情,“请吧!”
他们顺着走廊前行,远处连续不断的射击所激起的喧嚣已完全沉没在继电器的噼啪声和麦克风的嗡嗡声中了。调度员们粗哑的嗓门,通过远远的扩音器,在各条线路上回荡,给人以亲切、舒服的感觉。
“请!”那妇女用手指了指包着人造革的大门,“尼古拉·彼得洛维奇,这是安全局的人,要谈车厢的事儿。我也不想放他们进来,但没办法!”
“安全局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不满意的声音,“我没空。20分钟以后吧。”
“您不接待他们?”她奇怪地问。
“让他们等着!”办公室里的声音再次肯定了刚才的意思,“时代不同了,用不着怕他们!”
科沙忽然听到朝向售票厅的门被打开了,接着,走廊上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乘客们正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奇怪的是,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愤怒地喊叫,一切都在静悄悄地进行着。他把手伸到尼孔的上衣下面,抽出手枪,将它贴近那个妇女的头。
“别出声,”他低声耳语,“你要叫唤,我就打死你!”
“强盗!”那个妇女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科沙没有开枪,手枪只是喀嚓响了一下。尼孔一脚踹开房门,冲进了办公室。科沙用枪柄击昏了妇女,她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一张不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表格,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从桌后站起身来,摇了摇斑白的头。这位站长没有穿上衣,只穿了一件衬衫,领结在散开的领口上面翘着。
“冒充是安全局的人,这样,好让我们马上说出来!强盗!”办公室主人的声音几乎是心平气和的,他拿起电话话筒说:“要防暴中心……”
“不用啦,老伯!”科沙说着,把枪口对准了他。
“防暴中心……”办公室的主人对着话筒重复了一遍,还敲了敲电话支架,“太不像话了,我这儿竟出了这种事,站长办公室遭到了武装袭击。”
电话功率很强,话筒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尼古拉·彼得洛维奇,袭击的原因是什么?”
“很严重!歹徒就站在这儿,挥舞着手枪!”
尼孔把自己的证件塞到口袋里,本想问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科沙就开了枪,站长被打倒了。
“出什么事了?”电话里传来询问的声音。
白衬衫上一个深色斑点在缓缓扩大,但站长神智仍然清醒。
“笨蛋,”他轻声说,“连打枪都不会……”
“车厢在哪儿?”尼孔俯身问他,“我问的是昨天从莫斯科来的,摘下钩的那一节。
“笨蛋!”他低声说,但科沙贴到他额头上的手枪还是稍稍改变了他的主意,“我们把它放到死岔上去了,去调度室问吧……”
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敲门声和十分激动但压得很低的说话声。
“尼古拉·彼得洛维奇,你怎么啦?电话里嗡嗡地响着,“你说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我这儿有客!”科沙对着话筒大喊了一声。
“我们走吧?”
尼孔试图打开那扇通向月台的窗户,现在月台上空无一人。不料窗子的插销是钉死了的,这扇窗户平常根本不开。
“让开!”
科沙把受伤的站长挪到一边,自己跳到窗台上,三脚踹开了窗框。窗子带着响声豁然敞开,原来贴的旧窗纸也挪了位。外面有人用拳头敲门。他回身向那扇包着人造革的门放了一枪,随即跳到了空无一人的月台上。尼孔紧跟着他跳了出来。
6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月台尽头,轻而易举地越过几道铁轨,顺着一列长长的、满是泥泞的货车向前走。头顶上的扩音器里,忽然响起了调度员的声音:
“站长命令,所有的挂钩员停止工作,立刻返回车站大楼。大家注意,线路上出现了危险的罪犯,他们持有武器,所有的挂钩员立刻返回车站大楼!”
“他还会继续下命令的!你要是把子弹直接送到他心脏里,他还能这样……”尼孔勉强跟上科沙的脚步,嘟嘟哝哝地抱怨着,咱们偏偏碰上了个顽固的站长!”
“我们未必会隐人他的罗网……”科沙反驳说,“走,我们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