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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人来报说是经过查验,屋里别的物件都不少,唯独刘万方平时常用的药箱不见了。这让人很是费解,难道是他们背着药箱外出行医去了?按理说,婚期就在眼前,外出行医不大可能啊,淄州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医馆。
尹文彬道:“大人不要担忧,从药箱不见这件事,学生推断出,他们二人必定没有危险。”菅洪宁奇道:“你如何得知?”
尹文彬道:“大人请想,这药箱里面的物件极多,收拾起来很是麻烦,可是刘万方居然带着药箱出门,可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很从容的,既然是从容不迫,虽然他们离开不一定是自愿,可是当时的情形也并不是很凶险,所以大人不要过分担忧。”
尹文彬走到刘万方经常放置药箱的地方仔细查看,发现地上有一堆散碎的药草,好像是在收拾药箱的时候不经意掉落的。
尹文彬捡起来凑在眼前仔细看了半天,又用舌头舔了舔,奇道:“甘遂、穿心、贯中、苦参、连翘,奇怪,这些药药性不符合君臣之道,不可能是一副方子的药材,怎么会放在一起?
只是这种药并不是常用的药材,一般不会放在药箱里,却怎么会丢在这里,难道是故意留下的?若是故意留下,又有何用意,难道是暗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实在是令人费解。”
第二百零三章 急事
就在此时,刺史府书吏快马赶来禀告:“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信使还在府里等着大人签押。”八百里加急往往军情急报,菅洪宁尽管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耽搁,留下手下在现场协助调查,自己带着尹文彬快马回府。
刚进大门就看见三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看服色并不是寻常驿站信使,而是羽林卫信使,羽林卫信使只承担从京城长安兵部或者皇宫发往各处绝密信件的传送。
通常是三名武功高强的羽林卫同行,一则是便于护卫,防止有人半路截信;二则是便于相互监督,防止送信之人半路拆开偷看或者偷梁换柱。羽林卫信使待遇极高,但是责任极大,若是传送的信件出现了纰漏,不论什么原因,都是同行之人一并斩首。
所以这些信使警惕性极高,不见到本人签收是绝对不会把信交出去的。
这三名信使尽管认识菅洪宁,但是还是按照规矩验过官凭符印之后,为首的信使才把背在身后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个银质的盒子,上面贴着黄色的火漆封条。
这便是大唐高层官场常说的“银盒金封”,这种“银盒金封”的发信人只能是皇上本人,若是兵部的文信,则放在铁皮盒子里,用褐色牛皮纸封印。
菅洪宁当下不敢大意,赶紧双膝跪地接过。等签押完文书,打发信使到驿馆休息后。
菅洪宁这才抱着银盒金封来到密室,将银盒打开。里面是张用青藤纸写就的信。菅洪宁将信拿出来展开阅读。
看完信,菅洪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口里喃喃的叹息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这时候调我去别处?”
尹文彬捡起飘落在桌面上的密信,只见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着淄州刺史菅洪宁率千名黑虎府兵乔装潜行,赶往崆峒山。沿途不可知会当地官府驻军。见信即行,不得延误。卿到崆峒,自会有人当面传朕口谕,卿按谕行事即可。”
信的末尾加盖着李隆基的私章,这表明这封信乃是由皇上本人发出的命令,而不是三省六部内阁票拟的决定。
尹文彬低声道:“太巧了。太巧了!巧地总叫人觉得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菅洪宁苦笑道:“这封信是当今圣上亲笔写的,是圣上传旨叫本官去崆峒山,这刘莎父女只是坐堂问诊的医生,他们两者天差地远,怎么会有联系?”
尹文彬低声道:“非也,大人请想,皇上下密旨给大人,这密旨乃是银盒金封,极难泄密。皇上为何仍不肯将事情言明?而是另外派人在崆峒等着,等大人到达崆峒后再传口谕,可知这件事是极其绝密的,甚至,学生斗胆猜想,皇上这样做一则是为了保密,二则……,学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菅洪宁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尹文彬道:“学生觉得,皇上还有另一重意思。这件事定然对皇上极为重要,以至于皇上连大人您也不能尽可放心,所以要看大人的表现再做决定。”
“哦?”菅洪宁不觉背后泛起一股寒意,“那你推测,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皇上如此谨慎。”“这个……”尹文彬道:“学生说不好。但是能让君王如此看重的,想必是与江山社稷大有关系。”
菅洪宁道:“莫非有紧急军情?”尹文彬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边关有敌寇入侵,自有各大藩镇率兵抵御,就算是局势紧张。需要朝廷派兵增员,也应该是三省六部议事,等拿出决策来,再行文布置,可是这封信加盖的乃是皇上私章,并非是兵部大关防大印,没有兵部的关防大印,如何办理军队的交接、军马兵甲的配给?
另外还要有户部的大印,没有户部的大印,那又如何办理粮草的调度供应、军饷抚恤的发放?这仗根本就没法子打。”
菅洪宁沉吟道:“难道是有不法之人造反?不值得劳动大军出征平叛吗?”
尹文彬道:“这造反也有三种,一种是民众揭竿而起;另一种是将领率众哗变;第三种也就是宫廷内乱。
这第一种最为常见,第二种最难平定,但是学生认为,这最险的反而是第三种,也就是宫廷内乱,这种造反往往发难于肘腋之间,便是有雄兵百万也是鞭长莫及,就算勤王大军赶到,恐怕早就木已成舟了。”
尹文彬接着道:“学生在想,若是有人造反,那么朝廷无论是剿也罢、抚也罢,那都是公开行事的,用不着这般偷偷摸摸,想来这朝廷中也不会有人蠢得会替反贼说话。若是采用抚的政策,那又为何派大人去呢?只需派出能言善辩的文臣,许以高官厚禄即可;若是采用剿的政策,那么便公开调集大军前往平叛便是,若是皇上想要调动兵力平息叛乱,为什么不调动崆峒山一带的驻军?那里是禁军的管辖范围,禁军分驻陕州、甘州、肃州、晋州、蜀州,向来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号称五虎守长安,这崆峒山距离甘州、肃州都不太远,皇上为何不调动他们就近行事。就算不调动禁军,那也应该调集藩军去,似乎不该调动大人去。要知道府兵的职责是维护地方治安,并非是军阵厮杀。不瞒您说,这天下的府兵也只有咱们淄州的府兵才有战力,别的州郡府兵们每日都是游手好闲,清闲得很。所以又何必放着能征善战的大军不用,而调集不善野战的府兵呢?这件事在道理上讲不通。”
菅洪宁听得一头雾水,苦笑道:“我都听糊涂了,你说不该调动我去,可是皇上已经下密旨了,我还能不去?”尹文彬笑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学生把事情分析明白了,将来遇上事情大人心中好有分寸。”菅洪宁道:“那你接着说。”
尹文彬道:“学生推测,有人对皇上不利是肯定的了,但是这种矛盾并没有公开撕破脸,而且可以推断出,皇上对那人也是极为忌惮的,以圣上的英武果断,若是别人有大逆不道之举,皇上早就先下手为强了,哪里还会等着!
第二百零四章 线索
如今大家都在隐忍不发,都在暗中积蓄力量,这个时候是最可怕的但也是最平静的,等到有人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肯定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对方雷霆一击。
皇上之所以不动用禁军,学生猜测,那是因为这禁军中也有那人的亲信,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可轻动,免得被人窥破虚实;皇上不动用藩军,大概是怕那些野心勃勃的藩镇节度使会借着勤王之际,趁机挥军直进,马踏中原,到那个时候,这大唐的江山可就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了。
大人,不管别人如何,如今您就是皇上积蓄的力量之一,事情成了,您就是救主之功;若是不成,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成王败寇,说什么都没用。”
菅洪宁奇道:“本官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不会遇事犹豫,可是这与刘莎父女失踪有什么关系?”
尹文彬低声道:“方才学生在路上一直在想,地上为什么会有一堆甘遂、穿心、贯中、苦参、连翘,那些药材在透露什么讯息,从刘万方把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精细的人,这样精细的人不会把药材随处乱丢,尤其是不会把药性不服的药物混杂在一起,这是当大夫最基本的常识,但是,刘万方这样做了,而且把这散碎的药材放在他放置药箱的地方,我想,这一定是他故意为之,他知道,只要他们父女失踪,官府肯定会上门调查,就一定会发现药箱不见了也就发现那些药材,只是能不能读懂药材的含义。就需要一些运气了。
学生一路苦思冥想,等到看到信中所言的崆峒山,这才茅塞顿开,甘遂取的是谐音,暗指是甘州、肃州。恰好崆峒山就在甘州、肃州交界处。
这贯中、穿心,指的是自己的心头肉被人挟制。宛如一箭穿心般痛苦;连翘、苦参,暗指他正在被迫做一些违心之事,正翘首以待有人救他出苦海。”
“啊!”菅洪宁低声喝道,“怎么这么巧!”
尹文彬道:“事情的诡异之处就在这里,刘莎父女早上失踪,中午您就接到皇上的密信,而且都与崆峒山有关,若说是两者没有联系,您不觉的太过牵强吗?
事有反常必为妖。没准儿,这封信尚未到达淄州,便有人知晓了,于是先下手劫走了刘莎父女,将来或许可以要挟大人,虽然只是学生信口猜测,但是若是真有这等胆大妄为之人这样做了,将来事到临头。大人还要把握好分寸。莫要中了歹人的奸计!”
菅洪宁半晌不语,良久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