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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口儿,还没站稳,不方便进出劳改队那种地方,回头我先写封信,鼓励鼓励他,浪子回头金不换,不管怎样,将来出来了,我们这些老同学也不会嫌弃他,你们也要多鼓励他,让他多看光明的一面。”
何谦就不胜感慨,说爱国你当了几年兵,觉悟真的高不少啊,要不是因为我爷爷的问题,我也上前线了,就是让越南鬼子打死了也光荣啊,总不至于现在给人刷盘子,这帮同学里我最落魄了,都不好意思来见你。李爱国少不了又激励何谦几句。王向东笑道:“要不是因为咱哥们儿一块玩尿泥长大的,还真看不出你以前是个小地痞呢,装,接着装,我看你有多大板劲?”
大伙就笑,说王向东容不得别人进步。李爱国打他一拳,笑道:“人不能叫历史给绊住了脚啊,谁知道自己将来变啥样?我要知道自己能当兵,还犯得着满街抢军帽去?”
提起军帽,大家就笑大罗,大罗不忿地说:“你们这帮孙子,当初净撺掇我抢,抢到了给你们,你们夸我几句有风格我还挺美,一旦失手叫人家逮住,我挨臭扁的时候你们早撒丫子啦。操,越想你们越不可交!”王向东指着李爱国笑道:“第一个跑的总是你大舅哥。”何谦说:“现在就不同啦,该轮到别人跑他狂追了,人民给的权利啊。”
“不是权利,是职责。”李爱国纠正道。
王向东笑问:“要是有一天我们几个出了事,在前面跑,你追不?”李爱国沉吟一下道:“但愿不要有这个局面。”王向东立刻大笑,说李爱国你他妈真深沉假深沉啊,还“但愿”?老三我能有叫你追的那一天吗?
《黑马甲》 第三部分第八章 大旗纷举(1)
同学聚会以后,何谦的情绪很糟,看人家一个个都春风得意的,自己呢?一时想不开,老毛病又犯了,揣两个馒头跑解放桥下干坐了一上午,抽了两盒烟,也没琢磨出道道来,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他发现自己没地落脚,千言万语就两个字:没钱。
就他挣那俩钢镚儿,除了生活挑费,哪来积蓄?奶奶又是个病秧子,没钱上医院,只能买点便宜药好歹活着。有时候,他也想摆个小烟摊儿,可没资本,也想过跟王向东张口,又拉不下脸来。他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东西,钱和感情都在内,同时他又觉得这个世界欠他太多,他早晚要讨还回来。以前是他被剥夺了上进的机会,后来好不容易当了民办老师,虽然又是上夜校补习又是卖命地工作,最后还被排挤出来,现在呢,一个人空怀壮志,却只能天天到饭馆刷盘子,还要时刻看人脸色,呸,如果他家不倒霉,那些家伙算个蛋!
何谦愤怒地咬了一口馒头,嚼了半晌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只好反复努力着把嘴里的面浆分批往嗓子里送,咽着咽着就流下泪来。手里的馒头被攥成形状奇怪的一团面疙瘩。
“我一定会有钱,我一定会比他们都强!”
何谦腾地站起来,脑袋“咚”地一声顶在桥弧上,加上坐得久起得急,一时眼冒黑光,手脚不听使唤地扑跪在地上,晃荡了好几下,才清醒过来。
“操他妈的,我咋这倒霉?”何谦悲愤地哭出声来,要不是知道自己水性好,当时连投河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几声笑把何谦惊动了,原来是几个孩子正往桥下扒头看新鲜。何谦吼道:“看你妈嘛?!”孩子们起哄地一叫,跑散了,不知是谁,回手还砍过一块砖头来,砸在何谦的脚上,疼得他又是一蹦。何谦懊恼地甩了两下脚,擦把眼泪把馒头揣进兜里,扳着拦河堰爬上去,沿着马路往饭店方向走。
不管怎么着,还得先去刷盘子。人穷志短啊,妈妈的。
到了饭店,先挨训斥,何谦连连应承,抓紧收拾桌子。
“二楼雅间!”
随着一声吆喝,何谦噔噔跑上去,进雅间抄拣残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相搀着向外走,挤得瘦小的何谦一个趔趄。一个红脸膛含糊不清地说着:“大主任,这买卖您一定给我促成!支援农村建设您有一功!”旁边的似乎更醉,忽悠道:“小唐!别说十吨,就是一百吨!一千吨!我也有!不过得我高兴了……不高兴,一根也不卖!”
何谦进了屋,看着一桌狼藉大餐,嘟囔道:“牛逼啥,土佬冒儿!”顺手拣了粒儿花生豆扔进嘴里。
突然,他看见靠旮旯的椅子上,赫然放着一个“首都牌”的手提包,何谦赶紧向外追,刚一出门,又戛然止步,看看左右无人,迅速地跑进去,拉开手提包拉链,里面是件衬衫,好歹一捏,下面是硬的,扒拉开衬衫一看,是个报纸包,用手指一抠,露出一角儿,搭眼一看,当时头都大了——整沓的人民币啊!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要不是有天灵盖拦着,非窜出来不可。何谦颤抖了,呼吸几乎停止,心却跳得山响,急如乱鼓。何谦感到自己的眼泪又要下来,风吹帘动,何谦猛一回头,没人,却已经汗湿了脊梁。
不能再犹豫了!何谦红着眼把头探出窗口,下面是一条只能容一人宽窄的隔断墙,一边是饭店的后墙,一边是居民区的后房山,中间堆满了陈年的垃圾。何谦伸手一提,手提包就出了窗口,向斜前方一用力,直接扔进垃圾里,通的一声陷落进去。
何谦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咣地摔了一个碗,赶紧划拉进托盘,醉了酒一般冲下楼去,蹲进厨房疯狂地刷起盘子。
“嗨嗨,干嘛哪,盘子刷漏啦!”
何谦一哆嗦,赶紧换了另一个盘子接着刷。
一会儿,就听外面乱。丢包的主顾找回来了,醉醺醺在外面急喊。一会儿声音小了些,估计店主领着他上楼了。
“何谦!上来!”
何谦一下蹦起来,眼光迷离着上了楼。雅间里一通乱,已经坐下的一拨客人不满地嚷嚷着,刚才被叫做小唐的客人双眼通红,正在门口转磨磨,店主正在启发他:“你记得清楚?肯定没带走?”“肯定!”
“你们都喝高了,是不是记差了?”“谁喝高了?我连这个屋都记得准,就是靠旮旯那个座儿!”
店主一转头看何谦上来,急问:“刚才收拾桌子,没见有个手提包吧?”
“没……没有!”
“当时还有别人吗?”
“……有几个客人来看房间,乱腾腾一阵就走了。”
小唐一看没戏了,当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完啦完啦!我闯大祸啦!都是乡亲们的血汗钱啊,我倾家荡产也赔不消哩!两万八呀两万八!老天没眼啊,咋专坑我这路实在人啦!”
何谦心里发虚,腿也渐软,赶紧跟店长支吾一声,下去刷盘子。熬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瞪着眼,满脑子都是成捆的“大团结”和失主绝望的哭声,翻来覆去总算过了子夜,何谦蹑足下地,小心地开门出去,飞也似地就跑向饭店。
二十分钟后,何谦又回到了家里。不敢开灯,就扎在厕所里点了蜡烛,把手提包打开,上面的衬衫看也不看就扔在一旁,几把就撕开报纸包,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三打现金放在手里,何谦还是吓得惊战了一下。钱,这么多钱!
何谦的心颤抖不止。
《黑马甲》 第三部分第八章 大旗纷举(2)
何谦先是蹲着看,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阴凉的水泥地上,一会儿摸,一会儿捏地鼓捣那些钱,爱不够地爱。最后,他才拉过手提包,看见里面还有个塑料笔记本,打开,先看见几张空白介绍信,下面盖着“九河市独流县辛留屯公社”的大红章,介绍信的抬头都空着,下面写到:“……领导您好,为响应党中央的伟大号召,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我公社辛留屯村全体社员在党支部的带领下,准备大干快上,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大型养猪场,因为建筑材料紧张,虽已因地制宜,但仍需十吨左右的罗纹钢、角钢等建筑材料,兹派该村第五生产大队队长唐国强同志到贵单位联系采购事宜,望予大力支持!此致崇高的敬礼!”
“养猪?”何谦把介绍信揉成一团扔在脚下,又看笔记本,上面敢情是请客送礼的账目,有六七笔,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楚。后面一一写着备注:某公司裘主任答应研究,有希望;某厂看不起农民,估计没希望,但还要努力;某厂钢材专销,不外卖——看来是一根钢筋也没到手呢。何谦在潜意识里感叹一声,目光游回那几扎钱上,居然有些惦念那个在介绍信里被叫做“唐国强”的家伙,觉得这小子也是倒霉,简直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突然,厕所的门轻响了一下,何谦惊悚地猛一回头,奶奶正往里扒头:“小谦啊,鬼灵精怪的,在做啥?”何谦赶紧把屁股往钱上一挪:“没啥,解手哪。”
“咋坐地上拉?”奶奶气了。何谦看出她的目光停在手提包上,想掩饰已来不及,只好先一步说:“拣的。”“拣的?里面都有啥?”
何谦眼睛立刻冒出光来,一下起身,扶住奶奶道:“钱啊,奶奶钱!咱以后有钱啦!”
奶奶的目光一错,看见了地上的钱,身子抖一下,急道:“那丢钱的人不定多上火哪,快,快送到派出所去!咱可不能贪这个财。”
“不成!”何谦一下就蹦了起来。
奶奶急得乱抖手:“小谦呀,咱可不能那么黑心,弄不好这还是救命钱呢,咱再受穷,还不至于饿死吧,人家丢了钱,兴许就是一条命没了呀!”
“奶!为啥这钱能落到我手里?这是老天开眼啊,咱家受了那么多冤屈罪,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呀。”
“胡说!是丢钱的人让咱家倒霉的吗?咱再苦,也不能喝别人的血解自己的渴呀。你要不把钱送派出所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何谦傻了,平时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