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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王重重心事,不知几成是为了百姓生计和皇上身体。」宫装女子,修眉细目,额宽发高,斜插一支木簪,朴素无华入眼无奇之人。
郑显冷睇过去,猜测她是哪位朝臣婢女。
「奴婢是前惠妃身边人……」
郑显一震,闪电般捉紧她手,「移步说话。」
远处与工部侍郎交谈甚欢的礼部宫郎中,脸色微变。
「然后呢,我该去捉奸么?」柴洛槿正在孜孜不倦地蹲在一个大坑里凿冰,却不是自然冰,是一口大方冰,冰内有奇异人形。
「呵,主子若有这个心,属下可要另寻前程了……」
「哦?你的苦主就是那个俊王爷?……可惜啊,你们长得都那么好,应该惺惺惜惺惺啊。」
「非信阳王,不过与他关系莫大……主子,那边那位美须先生已经盯着鄙人一个时辰了,似乎有点恶狠狠啊……」
柴洛槿一口喷了出来,大笑,「那是我的小蚊子,大概是怕你抢了他的柴府大管家兼小财神第一助臂的位置,嗯,也许还嫉妒你长得比他好……」
「谢主子夸奖,除了信阳王与那宫女,属下还有事想提……」
柴洛槿擦擦前额,大冬天凿冰居然能凿出一身汗,这口棺材果然稀奇。那日让宫雪漾不知用什么办法偷来了,藏在她敛都新置的宅院。这大坑本来要引水做湖,却被她丢了口棺材进来当开口坟,真吉利。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爱玩这口棺材,她都玩得如此激烈了,还是没凿出神仙哥哥……
「说。」
「属下曾提过的山水渡,已经夺势西北、出云,甚至开始染指敛、京……不动刀兵之仗已起,入手需快速……」
柴洛槿拍拍手上冰屑,锁住青衣男子的眼睛,「显然你那张笑容下是深刻的铭记,但是还别忘了,以我看电视的经验,复仇之事切忌用猛,更忌贪快……」
「……我,等待的时间和过程,可能是主子想像不得的……」,鲜艳的笑容里浓墨书写着痛苦……哀伤,「属下绝不是徇私求急,反正我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做这件事……电视何书?」
「哦……奇书,奇书。」柴洛槿突然伸手在宫雪漾肩上轻轻拍,说,「看你每天都一身绿油油的,我亲封你为柴府府草,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草,跟小蚊子一样……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宫雪漾还是一贯风流倜傥无害笑容,看着柴洛槿从未出现过的认真甚至肃杀面孔心底却微讶,这么诚恳得幼稚的关怀承诺,多少年没听过了,竟是从她这样的人嘴里说出……
「……属下,回礼部候命了,虽然无甚事情,总还是要到的。」
他开口说要入朝为官,柴洛槿就请咸临王随便给他保了个礼部员外郎,他差点背过气去,且不说礼部这虚无地方,堂堂王爷荐个侍郎总成啊……于是他只好起早摸黑整理文案抄誊卷册,实在不容易升上了郎中位置。
「嗯,下个月尚书卸任,你会被越级擢升,古今郎中到尚书第一人,拉风吧!」
宫雪漾脸一黑,她可不可以不要玩这种方式啊……
小草走后某人继续凿那凿不完的冰,顺便思考些正经不正经的问题……山水渡啊,我最喜欢抢地盘了,来吧……
「主子……」闻幽怨的脸从头顶探出来。
「嘎?蚊子怎么了,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快去账房支银子,今儿放你假去妓院逛吧!」
「……主子,闻又不狎妓,为何主子总要遣闻宿娼呢……」
「我看你清秋满面的,怕你下半身憋出问题啊!」
「……主子,那个笑面小人,一副金玉浮夸之相,属下以为有他何用?」
「呵,闻勿忧,我身边的人向来都是我要用的和要用我的,我清楚……不过,闻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救我呢,只因你厚德大义?」
「当初主子无过,闻某直言而已。」
「你是大管家,知道咸临王暴戾乖僻居然敢执言……若不是你,我大概尸骨见寒了……后来怎么还跟我走呢……」
「……主子才脱死境,就扭转乾坤得王爷赏识、宠赖倍甚,闻某既惊且敬。主子洒脱率意,随手夺了邘州官心、民心,夺势易、得人心难,主子掩深沉厚重于嬉笑浮华之下,是第一等英豪,闻心甘跟随。再者……您死乞白赖开了口,王爷又宠信无度点了头,我有何选择……」声音渐小,伴随着柴洛槿的渐变型黑脸……
「主子要凿冰多久?」
「不凿了,烧!烧一晚上看看有多诡异。」
「……那,属下看账本了,主子尽兴……」
柴洛槿颠去厨房拿火,唤下人拖两车柴、备足十桶油,以『老子很有钱』的姿态藐视那一方冰。
干草裹冰,草上垛柴。一把火点上去,烈焰腾起一片。柴洛槿以手支颐落座坑底,火焰升腾在冰面上,妖娆诡异的景象很容易勾引出了柴洛槿心里名为偏执的把戏。她不断扔上干草木柴,爬上去一桶桶把油泼下对抗这执拗难融的坚冰……
坑底变成火海……
冰面突然开始软化塌陷束手告负,冰角消融,四方散出奇异气劲,像有生之物挥发力量执着抵抗。柴洛槿屏息闭气,此刻除了火焰剥灼之声只剩心跳,不过有个喷嚏忍了很久了,默。
下人被支远了,此刻她却有点后悔。万一棺材里烧出个什么东西怎么办,万一一个好端端的人被她烧焦了怎么办……
突然间旋风骤起,以方冰为中心夹杂冰屑火苗席卷四方,铺天盖地肃杀凌厉的气息冲击周遭,简直是狂霸风暴……柴洛槿周围忽冷忽热不能视物,脸上身上都被抽打得厉害。她心里鬼哭狼嚎可惜不敢张嘴,怕吞进点人肉叉烧之类……
「完,激烈过头了。」放下掩面护头的手,感觉头脸一片龌龊,不知道焦了几根毛刮了几寸皮,呜呜呜。柴洛槿哆哆嗦嗦爬到焦黑的坑底,呆了。
冰没了,有人——完整的人。
衣服是极品料子灰白劲装,样式不同于她身上的宽袍广袖。人躺在焦黑坑底却片尘不染,身上还有奇异白色气劲从胸前发出环绕全身。柴洛槿仔细看看,不是神仙哥哥……浓眉坚毅,合上的眼线很长,轮廓里都是剑劈刀削的味道,长相不俗、气质硬朗。
柴洛槿拍拍僵硬冰冷的身体,死人。
「死就死,不需要这么拉风的,兄弟。」脏手在好料子上摸索,她极有可能遭毁容了当然要讨点损失费。
「呀,果然有宝贝……什么东西……」手中物似玉非玉,环形有缺,材质温润而气息肃杀,冷飕飕有白气散发,环身上有纹路还有符号,静静躺在手中却给人以凌人之感,这东西,仿佛有生之物在打量着她……
「……感觉上,你是宝物,实际上,你肯定也是宝物……」
「咳咳!主子先上来看伤势,此物等会儿研究。」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当然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梦里吃胡萝卜的平安都醒了。
「大夫,我倾国倾城的如花美貌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小财神保护得当,根本没有伤到脸……」大夫眉毛抽动,忍住那几个修辞。
「……至于那位公子……」大夫踌躇道,「实乃老夫行医数十年所见之第一奇人啊,他明明周身血液凝固脉象已停,除了肌肤柔软没有任何有生之迹,但是老夫施以金针活脉之术后心跳渐复脉象重现,现在昏迷恐怕是体血过寒之故。移至暖榻上火炉边,不时以温水擦身活血,不日即可苏醒,醒后先以老夫的三更膏驱毒再进补,要知道补药亦是毒药,这位公子需大补,但切勿擅用人参,需以……」
「神医果然妙手歧黄学贯古今!」柴洛槿慌忙站起来打断,「以后劳烦神医常来为他探脉养身,柴洛槿万言难谢!小僮给神医拿诊费!」躬身送客。
闻拿出用三层锦盒装着、盒内铺以丝绸锦缎的东西,「这是玦,却不似玉玦。大约是有奇异力量的不凡之物,冰棺不化恐怕就与此有关,那人衣着样式有些像前朝服饰,又像是大陛之人,究竟如何还要等那男子醒过来。」
柴洛槿目光灼灼瞪着锦盒内白气隐隐环绕、森然冷冽的玦形物,挑眉道,「把它涂黑了挂平安脖子上吧,挺配的,嘿。」
闻似乎听到了宝玦的哭嚎。
七、取名无能
柴洛槿果然开始动作,没有大张旗鼓但是步步为营。
等到众人惊觉时千几酒楼已悄然开张,富贵香行敛、京分店已开到了第五号,长生花坊更是理所当然每日门口肩摩袂接、比肩接踵。
京城人上酒楼如今以千几为尊,千几入驻敛都时还有百姓鸣锣诗人赋颂。千几的肯得鸡宴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传说上桌即千金。富贵香行号称可以为人订制独一无二的香薰香料,夸夸其谈曰世上无独一的人、富贵有无二的香,佛有佛香,诗有诗香,女有女香、男有男香,皇室有龙族香……门槛被各色订香之人踏破,皇帝钦点富贵为圣上独制的圣香与紫衣同为皇家独专禁忌、平民不可享。
风无名自己也喜欢去千几,不过不是千几酒楼而是千几食驿。这柴洛槿果然是不世奇才,全国每日赶路跑马的镖师探子商人无数,这些人为求速度是不惜钱财的,她倒把钱赚到了他们身上。千几食驿的特点是,客人入座马上就有饭菜流水般端至眼前,若不喜菜式,挥手则有下人端开立换别菜。立等可食无需点菜,省时又合心。千几食驿比千几酒楼更多更广遍布天下。
他大概是每日尞城马道上的千几食驿里,最悠闲之人。这个诡谲善变女子他倒不惧,她的生意行当都是于天下争没有助力的,不足威胁。虽然古今奇女子不少,但女人毕竟是女人。
师傅如一抹闲云飘进食驿,坐在对座。
「风儿,吃完回水色山庄,有会。」
「水色不是在出云勾引十王爷么,回来了?」
「注意言辞。」山水渡百代宗主,风无名大约是最偏执不驯视规矩如狗屁的一个。
「这件白衣沾过肉渣秽物,师傅不必再穿了,看着烦心!」风无名洁癖严重,为师的只有顺着他。
「嗯……」左右看看,「山风从耘岭正往这儿赶,估摸快到了,你携众迎他一迎,师傅先回。」衣袂飘飘,潇洒离身。这里只有风无名才知道那斗篷下是怎样一张惊世的脸。他从不乐意师傅随意摘下斗篷,即使在山水渡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