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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大陛翻手云覆手雨,为你找个亲眷是无需虑的……那家伙就是心眼死,愚忠,要我撺掇着早当皇帝了,你们太子爷丢了那么多年,定然找不着了……」
百氏嘴角含笑,眼神突然移向远处,「是啊,回去定要迫他做皇帝……我不过是想回家乡看看,以我现在这性子,当皇帝定是个昏君。」
柴洛槿点头,突然觉得脖子有些梗,「你说啥?」眼睛从眶里几乎就要滚出来,「你是……丫的,骗人的吧!」柴洛槿一巴掌拍在地里蹦出来的大陛太子爷背上。
百氏摸摸阿黄脑袋,「……呵,我想这破念草当是在大燮皇室里藏着,你努力弄来即可……」
柴洛槿点头,四顾着该回去了,于是往原路去。
「我看那个文官每次回去都走这边,这边离你们宫似乎近些。」百氏指着另外一边路。
柴洛槿琢磨着自己来时绕路了,于是点头往那边走。
前路不宽,不像宫中大道,走着走着柴洛槿就迷糊了,敲自己脑袋,怎么听个路痴指路。
回头不远是还望得见的御厩,前面反而林围树绕的,怔忡着要不要回去,却在前方发现几棵这时节不开花了的木槿树,正开得潇洒。
于是她惊异间往前走。
好一片森冷碧湖。
六十六、浅吟附随风
皇宫中异处不少,如此自然境况奇异的不多,依稀听人说过,皇宫西苑的隽林四季景貌颇奇特,不过隶属御马监的滕四卫兵士和御厩马夫都住在那附近的隽林馆,内廷女子当然不能去看,言谈间她们还相当遗憾。
远望得见隽林外的隽林馆,有些兵士晃过。
如今是初冬,这里却有许多不合时宜的树开着花,不远那片碧湖中,甚至浮着层叠的雪,气温却不甚冷。
柴洛槿兴味一起,踩去看那湖中雪。
一入幽深,树影渐渐婆娑重叠,外头的光线在枝叶间滤过,只余一点光亮的意思流在铺地的厚实落叶上。
碧湖在环绕的林内如一双眼眸,沿湖灌木如睫毛,覆雪为眼白,湖岸为眶,碧水为瞳,粼粼的眼神中含着幽深的倾诉。
柴洛槿在一棵粗细足有两人合抱的树边靠坐下来,眯眼无声。
抬头,天上无云。
她会出去,去大陛当米虫,或者再做生意再开盛事。她现在就嗅得到大陛战乱方平百业待兴,那哗啦啦赚银子的味道,再有大草的偏袒,她会万事捷顺金银充栋钱粮满仓,一辈子顺遂富足……顺遂富足。
赚上了钱,去周游列国,也许偷上那个乾坤易,看能否找到能源,修好兴许还可用,那可不更发达了,回去高薪揽上尖端人才建个附属她公司的研究所,把时空机钻研通透了专利了,本公司开发了,批量投产了,即便政府那儿不同意弄这个,她也可以开发技术相关的产业……赚大了。
这一世,就是赚的。
柴洛槿嘴角挂着自嘲笑容,无声笑得牙都酸了。
她这样的人,合该除了钱什么都缺,合该。
她突然很想告诉小草,不用他陪她去地狱了,她一直都在,一个人的天堂,不就是地狱么。
眼泪把脸冰疼了,最叫她苦恼的是,明明知道现在这样是她一贯以来作孽使然,却还是会稍微为自己的活该难过。
如果她是善良的,宽和的,无私的……也许除了自找的快乐,还会有很多快乐来找她;或者如果她再恶毒些,更自私些,自私到自己都没了,那成魔之后上天入地,应该也无愁无痛了。
缩起脚抱膝,让泪水冷在脸上自怜。她偏偏梗疼了的脖子,发现树干那边似乎有个人也侧靠坐着,挡着身和脸,只有一只脚尖露出,看那粗布鞋大约是马夫之流。
柴洛槿撇嘴笑,周围还有人味,不是一个人自怨自艾呢。
湖对岸不远,有片不高的木槿树,花开美丽大朵,有粉有白,缤纷陆离迎霞沐日,临风招展光彩秀美。
槿花本不在此季开放。朝开暮落之花,虽然日落则缤纷花落,但第二日必定重新绽放,生命力极强韧,此开彼落,不断更新。看它摇曳姿仪,打点着重头来过,不似那些春荣秋谢的软弱之辈。
时正日暮,风动之中绰约花落,零落扑簌覆泥上,红英点点。
柴洛槿捡根树枝,用左手执枝在地上划写李绅的《朱模花》——瘴烟长暖无霜雪,槿艳繁花满树红。每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
写着写着伸到了树那边,除了那脚尖,那边竟又伸出两根手指捉住树枝。
柴洛槿扯不过树枝,便松手任那人拿走,也懒得去恼。
半晌,那边慢慢划出一句诗,字如飞瀑劲竹,锐而雅,灵秀内敛,写的是——颜如花落槿,鬓似雪飘蓬。
柴洛槿心中忽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知谁讲过,名字是咒,说不得,一说便是一世故事。
颜如花落槿,鬓似雪飘蓬……她心里轻轻念,等到青春老如花落雪飘之时,也许她也只能一个人念这首《白头吟》……看着覆雪碧湖,落花槿树,她轻轻启口改了这句,「颜如花落槿下,鬓似雪漾湖中」。
花落槿树下,闲闲如一名过客,等着日落日升第二天,又是新旅途一场;雪漾碧湖中,淡淡如常景一角,看经年朝开暮落的景致,不变的是彼此。
那边敲着地面的闲散执枝之人顿住,很久之后把树枝扔地上,探手过来把她一把拉过去。
柴洛槿不提防间一下扑进那人怀里,被抱住。
她瞠目,从熟悉的怀抱里抬起头,看着垂首看着自己的,宫雪漾。
该怎么说,这样地见着了,终于这样见着了。
「这一向,怎么都不来文则殿捣乱了……」箍紧双臂,怕她跑了。
柴洛槿本来凉了的眼眶,忽然酸热,有些找不着北,「嗯。」
宫雪漾蹙眉,看她面上还有凉凉的两道痕,伸手给她细细擦净,温暖的手摩在冰凉小脸上。
突然他想起听来的事情,蹙起的眉几经挣扎,强自松开,也把抱着她的手臂松开,「这里不是您这样的主子该来的……您身份快不同了,在这深宫里,需有些拿捏忌讳。」撇开脸。
你是要被封立之人,是不能接近之人,宫中流言之利都会将人撕裂,即便郑显疼爱你,也断容不得你与别的男子拉扯接近……既然你愿意留在宫中。
柴洛槿被拉离那个怀抱,又是一懵,半晌意识回流,记起这个宫雪漾的百般,这个比起她不会良善的宫雪漾,「唔……那是自然,对主子不敬,你这狗奴才忒也胆大……算了,不与臭虫计较。」咬嘴唇站起来。
回身看着湖面,把再涌上来的眼眶酸意逼回去,今日怎么了,莫名容易冲动。
宫雪漾也站起来。
柴洛槿看他穿着马夫穿的极粗劣衣,袖管卷起,还有些破洞,嘴里哼笑一声,她想问他怎么在此处,怎么着这劣衣,从六品文官怎么做这等事情。咬住嘴还是没问,耸肩往林外走。
走了几步,他上来道,「送小主几步,前面路不好。」
柴洛槿顿住脚步,回头扁嘴看着他,眼看要哭了,又狠狠咽喉头把那无用的苦水憋回去。
宫雪漾伸出手就要碰她,还是生生断在半空,收回放在身侧道,「小主若是心中不顺畅……臣下可以分忧。」
等着你再卖一回?柴洛槿苦笑,扭头再不回地走了。
走得远远了,拐在一面墙后,偷偷看那林外孑立的人影,即便穿着马夫的衣服,还是一派玉树清秋,寂然倜傥。
看他呆立久久,走进隽林馆后不远的一间低矮小房。
那房子她知道,是最低等的下人居住,方便晚上给馆内人倒夜香刷粪桶,房子鄙陋透风,恐怕保不得什么暖。
心里乱,在脸上横袖胡擦一气,走回内廷。
六十七、悠悠碧草心
柴洛槿盯着这株无奇的青黄植物,没想到破念草这么容易得。究竟是皇宫里破念草太多,还是她当真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也不问她做何用。
她把破念草收进袖内,起身待要去御厩找百氏,突然想起隽林那一方破屋烂衣,心里气。
跑进寝殿,抱个软枕头出来,在门口想了想,又跑进去把暖手的袖炉抱来,木着脸出门。
往西苑去时,在僻静的路边看见负手看天的楼清泉,她顿住脚。
「问柴小主好。」躬身。
柴洛槿眼在他身上转一圈,咧嘴,「好啊好啊,同好同好。」
楼清泉扫了扫她抱的东西,浅笑启口道,「小主,或者唤曾经的小财神更贴切……您是聪明人,也是不羁人。」
柴洛槿挑眉,「聪明自不敢当,不羁轻狂堪受。所以楼丞相也知我脾气,直言便可。」
「窃以为您知晓吾意……」笑容渐冷,一双眼已眯起来。
柴洛槿半晌不语,而后笑道,「呵,为主上决断私事,小心狡兔未死,走狗便烹……放心吧,你不说我也自会离去,不碍他天下……我何尝会贪这小小后位。」
楼清泉盯她许久,叹口气,「若是你对他有半分留恋……显,也会欢喜欲狂吧,如此甚好,你之后不管作什么,只要不碍国事,暗羽便不会再盯你……」手一挥,几道人影嗖嗖从树上墙头离去。
「好走。」楼清泉躬身作揖,绕过她待走。
柴洛槿回头唤住他,「……人君以天地之心为心,你最好把他对你们的那点感情心思也弄死了,等到何日你功高身死于他手,那你们呕心塑的千古一帝也就成了……呵。」柴洛槿觉得那可就好玩了,杀啊杀的,别扭小王八便没了,剩一个名垂青史的寡人。
楼清泉顿住,轻笑,「谢小财神提点,臣工以朝廷之事为事……清泉翘首静待彼时。」从容走了。
柴洛槿耸肩,不承认心里疼死了。
御厩依然臭。
「我说,这好歹也是破云千里的天驹啊,你们就不把马厩弄干净勤快些么。」
百氏打哈欠,「鄙人打扫自己已属不易,马儿体谅得的。再说打扫马厩的只有鄙人与一个狐狸般的文书,他文官不好好当被罚来这儿扫马厩,那家伙实在狡猾惫懒,每次整得鄙人打扫最多还骂不出话来……造孽造孽。」
柴洛槿一怔,知道是谁了,笑,「合该叫他整你……那,破念草给你,诸事小心谨记!」
百氏凛神接过,仔细看后点头,「正是这个,那鄙人收拾便去了,一月之后有消息吧。」
柴洛槿转身,踢阿黄一脚,「好走。」
突然她顿住脚。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