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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当时搜到巨石附近,已经隐隐听到他们浓重呼吸之声,须知—个人在那生死关头,呼吸之声可传出数十步之外,他们虽然屏息静气,仍然瞒不了老夫,在那刹那间,老大曾经自我陶醉,编制了许多美梦……”
他苦笑了一下,续说,
“人毕竟不是神,也不是圣!善与恶只是一线之差,老夫曾想到建立大功,荣登宝座的威风,那时候老夫确有高高飘然之感!”
“但良心突然发现,又想起令尊在世时的光明磊落,一丝不苟的伟大人格,美梦立即破灭,转过身去,正在思谋引开其余高手之计,尚幸上天有眼,突然有人大声招呼,在另一边发现了人影,所有之人都被盟主宝座搅昏了头,立即争先恐后地赶去,人兽之间的关险,终于渡过,自那次以后,老夫时时自咎,决定脱离那些人物,隐于此处……”
岳家宇吁了口气,好象他刚才正在渡那九死一生的险关,立即肃然道:
“前辈乃是非常之人,若换别人,在那紧要关头,岂能悬崖勒马!”
“五湖渔隐”慨然道:
“今日看到你长大成人,再想到昔年那一念之仁,真是心惊胆寒!小子,老夫临别赠言,凡事必须三思后行,庶岁不至遗憾终生!当今武林,邪恶横行,好人太少,必须处处小心!老夫想去找你师父,后会有期了……”
说毕,殷殷道别,进入芦苇中。
岳家宇黯然道:“咱们走吧!”
由于他刚才和“蛇魔”动手,已估出自己的功力,固然刚刚研成,火候太差,但即使苦练几年,也仅能和老魔扯成平平,要想找那幕后的血魔报仇,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
他踽踽独行,对于白琬的安慰,不但未曾入耳,且感觉十分不耐。
渡过宝应湖,走了一天,来到黄集附近,天色已晚。
岳家宇一路上苦思那刚研的五招武功,觉得仍有许多破绽,必须找个地方深思,再加细研。
前面有个小土地庙,他毫不考虑地进入庙中,一天不饮不食,也不知道饥饿,只是急欲思考那五招武功。
他躺在院中草地上,双手托着后脑,闭目凝思。
白琬知他冷淡之故,歉然道:
“宇哥哥……你能原谅我么?”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当然原谅你,我不大舒服,请你让我静一下!”
白琬温顺地道:
“宇哥哥,你那里不舒服?”象新婚的妻子对丈夫那样体贴,却又略带羞涩之态。
岳家宇没有甚么不舒服,只是要静静地想,立即信口诌道:
“肚子痛!”
白琬坐在他的身边,把手伸进他的衣衫之中,道:
“宇哥哥……可是这里痛么?”
她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搓揉着,使他全身一阵痉挛,痒得无法忍耐,连接抓住她的手,道:
“琬妹!我的肚子不痛了,还是让我静一会吧!我心里很闷……”
白琬不以为忤,站起来道:
“让我去买点食物回来……”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忽昂忽低,声凋十分凄惋,分明是个少女在排遗愁怀。
白琬惊然一震,似乎猛然想起一件大事,立即大声道:
“宇哥哥,你不是心中很闷么?让我唱歌给你听……”
她也不管岳家宇是否爱听,立即唱了起来:
“月牙弯穹照四方哟!……照入小妹的绣房哟……”
岳家宇沉声道:
“太俗了,你先别唱,我好象听到附近有凄凉的歌声!”
白琬大声道:
“这歌不好我再唱一个……”
岳家宇突然坐起来,沉声道:
“不要讲话!”
白琬立即噤若寒蝉,只闻远处凄凉的歌声唱道:
“一滴宝血灌爱苗……妹子心苗已枯稿………已枯稿哟!郎君不是负心汉……只因妹子命轻如絮随风飘哟……随风飘……”
晚风徐来,凄切的歌声忽高忽低,若继若续,那颤弱哀惋的声调,动人心肺,催人肝胆,每一个字都扣住人的心弦。
岳家宇已陷入歌声的凄凉的景界之中,并未发现白琬神色大变,手足无措。
那哀绝的歌声一停,白琬立即唱道:
“妹子心湖有个影………”
岳家宇倏然抬头,冷冷地道:
“人家既然不愿听,你又何苦!”
这句话语气很最,白琬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近来为了讨好岳家宇,竟百般迁就,乍闻此言,面色一变,但立即又忍下来?喃喃地道:
“不听算了!又何必吹胡子瞪眼……”
说毕,气唬唬地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却仍然哼着小调。
岳家宇不愿再大声申斥,立即站起来走到小庙门口,侧耳凝听。
远处一片苍茫,隐隐可见那暮云、烟树和袅袅的晚炊轻烟,这一切都能勾起游子的悲怀。
一阵晚风拂来,歌声再起:
“玉惨花愁出风城……莲花楼下铆青青……清樽一曲阳关后……别个人人第几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据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这是宋代名妓聂胜瑶所作的“鹧鸪天”,词意哀绝,嫌人眼泪。该时李之问到京师,与聂交好,两情缒绻临别时,聂妓为李之间饯别莲花楼,并作“鹧鸪天”一词为念。
李之问本是有家室之人,将词藏于筐间,返家被其妻发现,只得据实以告,妻颇贤惠,遂赐妆奁,命夫迎娶而归,终身和好,传为佳话。
岳家宇隐隐感到这唱歌的少女,身世苍凉,无形中引起共鸣,因为他自己的身世也十分可伶。
突然,他心中一动,觉得这少女的音调十分耳熟,立即循着歌声方向狂奔而去,同时大声呼叫着:
“紫琴………紫琴………琴妹………!”
他的呼声嘶哑而颤抖,听起来更加凄凉,四周宿鸟,惊得“拍拍”飞出林间。
岳家宇奔行极快,已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衣杉破旧的少女,在前面疾奔。
她那长发随风飘拂着,腰身极为婀娜。
岳家宇不由狂喜,因为万紫琴的影子,深深地褛在他的心板上,即使闭着眼睛让他摸,他也能辩出是她。
“紫琴……你不要跑呀!………”
万紫琴奔行如风,不遗余力,唯恐被岳家宇追上。
岳家宇大声道:“紫琴……那一天我到莫愁湖去找你……等到四更,你们未去……我只得在一株柳树杆上留言……然后离上……我知道你未去必定有重要之事……”
万紫琴不声不响,狂奔如故,但因她悲愁过度,体力大减,已有些踉跄,况且此刻岳家宇的轻功又有进境,不久即追上,越过她迎面拦住。
他张开两臂,要去搂她,那知万紫琴厉声道:
“慢着!”
岳家宇斗然一震,惊愕地望着日夜思慕的人儿,只见她面色憔悴,美目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头未梳,脸不洗,衣衫久未换过,一脸冷漠之色。
岳家宇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弄成这个样子,张手呐呐地道:
“紫琴……你……你怎会……”
万紫琴一阵激动,正要说话,岳家宇突然发现地上一个淡淡的影子,双手合什,似乎作了一个揖。
这影子是自岳家宇身后映过来,当然就是白琬。但白琬为什么要作揖呢?
万紫琴的脸色痛苦地抽搐着,良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冷冷地道:“岳家宇,本姑娘并不否认,以前确曾喜欢过你,但我最近发现你全是假情假意……”
岳家宇斗然一震,嗫嚅着道:
“紫琴……你何出此言?少兄对你之心……唯天可表……”
万紫琴别过头去,冷冷地道:
“连你真正的身份都瞒着我……可见你这人巧言令色,心口不一!从今以后,咱们的友谊就此结束……”
岳家宇嘴唇抽动,有满腔衷曲,竟因过份紧张、悲痛及惊疑,而不知从何说起。
他以前未对她表白真正身份,绝不是怕她泄露,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达到心灵相通的境界,任何误会都不足以破坏!
他虽是聪明之人,却因对男女间之事不太了解,更不知古往今来,被情所害之人,不胜枚举。
若把这“情”字比作小舟,似极恰当,舟能带人,亦能覆人,一不小心,必定遗恨终身!
岳家宇终于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恳切地道:
“紫琴……我们不能冲动……必须平静气和把话说明白,少兄对你若有一丝不诚之意……我将不会善终……”
万紫琴伸出双手,状似阻止他发此重誓,但后面白琬的动作和表情,又使她改变初衷,硬着心肠,忍着无边的痛苦大力摇头道:
“我们已经完了………希望今后遇上……不必再如此称呼……我心已死……虽千言万语……也无法改变……”说毕,全身瑟索颊瞟,一侧面疾奔而去。
岳家宇象掉落万丈冰窖之中,面色惨厉,心如刀割,愣一阵,终于又追上去,道:
“紫琴……难道你就不愿听我解释一下么?”
万紫琴芳心已碎,回头厉声道:
“话已说尽,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岳家宇有如冷水浇头,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年轻人火气总不免暴燥些,沉声道:
“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理由,折磨自己!”
万紫芳低头狂奔,不一会就没于林木之间。
岳家宇怅立在夜风之中,抓着头发,状似疯狂,白琬这时也十分痛苦,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现在虽是胜利者,却感觉隐忧重重,两手空空,甚么也未得到。
她觉得万紫芳虽然也没得到他,但她的伟大牺牲,却永植在她的心中,今生今世,永远无法磨灭。
“宁哥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苦……这等事不可勉强呀……”
岳家宇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向前踉跄奔去,心中一片空白,由于失意,使他对一切都感到绝望。
白琬跟在后面,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念头使她自己也暗暗吃惊不已。
但一个念头只要产生,要想忘记或改变,极为困难,在这情形之下,自然会产生一不做二不休的意念。
于是她偷偷变了方向,向万紫琴的方向疾追而去。
岳家宇此刻魂不守舍,当然没有发觉,奔出三五里路,纷乱的心情逐渐平息下来,回头一看,不见了白琬,不由大吃一惊,心道:
“我必须贯彻初衷,把白琬亲自交到恩人吴明夫妇手中……”
他疾掠而回,喊了数声,空山寂寂,只有他那急切朗凄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
岳家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