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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校内的难民已达九千多了,远远超过学校承受的能力。还有四千多难民在外面等着呢。
“华小姐,”弗朗西丝·陈,她信赖的校务主任走过来,“金陵大学又准备了几个宿舍楼。”
这就好了,这意味着可以把等在校门外的妇女和儿童,送到也在安全区内的金陵大学。金陵大学不算很远,平时十到十五分钟左右就能走到,可是难民这么多,要一次把那么多人转移过去是很困难的。不过,难民们一旦到了那里,就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海伦、玛丽、布兰茜还有其他几位职员一起来到大门口,参加护送难民去金陵大学。
“海伦,你留下来吧,我们人手够了。”明妮悄声对年轻姑娘说。
“哦,我没事的,”海伦微笑着,“帮忙的人不是越多越好吗?”
是啊,明妮想。外面的难民那么多,多一个像海伦那样能干的人当然好。
“你爸爸有消息吗?”一起走出校门时明妮问。
“没有。”海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大概是她第十次问海伦了,每次问过以后就后悔。海伦怎么会有林上校的消息呢?电源断了有一个多礼拜了,没有电话,没有水,没有邮件,没有任何公共服务。除非林上校突然出现在这里——金陵女子大学,海伦是不可能知道父亲在哪里、该如何和他联系的。她甚至都不能知道爸爸是否还活着。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唉,都是残酷的战争造成的。
她们好不容易把守在校门外的难民编成长长的纵队,开始向金陵大学进发。
明妮走在最前面领队。
每次回头看一眼望不到尾的长长的队伍,明妮就感到揪心。疲惫不堪的妇女、胆怯的姑娘和孩子们,各自拎着自己的小包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着。
上帝啊,请多关照这些苦难的灵魂吧!明妮无声地祈祷着。请和我们一起往前走,请赋予我们希望,赋予我们力量,领着我们度过这个恐怖的冬天,迎接温暖柔和的春天吧!
沿街有一群日本兵在挨家挨户搜查、谩骂、砸门、抢劫、拖拽着五花八门的战利品……看见长长的难民队伍,日本兵狂笑起来,放荡地、尖声怪气地吼叫:
“花姑娘!哈哈哈……花姑娘!”
明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迅速转过身,边退着走边喊道:“大家牵起手来,把手拉得紧紧的。”
一双双手牵起来,从最前面的向队伍的后面传下去,似一条锁链,所有的妇女和儿童都连接在一起。
明妮忽然看到:一个日本兵正大摇大摆地向一个女孩走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往外拉。
女孩被吓坏了,但她紧紧拉着一前一后两个妇女的手,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明妮赶紧跑到女孩子的身边。
“怎么回事?”她问道,两眼紧盯着日本兵的脸,“放开她!”
日本兵回瞪着明妮,把上着刺刀的枪在她面前猛晃了几下,狠狠地哼了声,松开了女孩的手。
明妮松了口气,但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知道,大多数日本兵是不敢碰她这样的外国人的。不过,每次遇到这样的交锋,她虽然表面镇定自若,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二十多分钟以后,队伍终于平安抵达目的地。可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虽然天气很冷,她已经忙出一身汗。
一进学校,明妮就注意到校园有些异样,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旗帜,旗帜没有了!”
没错,那面30英尺见方的星条旗不见了。给谁拿走了?
主楼的一位校工过来报告说,有两个日本兵跑来把旗帜降下想拿走,可是旗子太重、太大,脚踏车驮不下,就给扔在科学楼外面了。
“我来处理吧。”玛丽说。她和海伦、布兰茜等一起去了科学楼。
校工说:“华小姐,你快跟我来,好多日本兵在搜查宿舍楼呢!”
明妮和弗朗西丝赶到主楼时,发现两个日本兵正在踢楼的门。
“有什么事吗?”她跑上前问。
“把门打开!”矮壮、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兵嚷嚷道。
“我没有这座楼的钥匙。”
“里面有中国士兵,日本的敌人!”另一个日本兵吼道。
“没有中国士兵。”明妮摆手强调说。
“没有当兵的。”弗朗西丝声援道。
粗矮、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兵走过来,扇了明妮一个耳光,扇得很狠,她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冲到脸上。
明妮的宗教信念坚实深厚,可是此时此刻还是充满了仇恨。信仰宗教这么多年,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她措手不及。这倒不是因为她对邪恶有任何幼稚的幻想,她已经见过太多了。只是在她有生以来,还没有任何人对她动过一个指头,更不用说那么狠地扇她的耳光。她感到蒙受了极大的耻辱,浑身在惊愕、气愤和仇恨中颤抖着。
冷静些,明妮!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那么多的人已经蒙受了比这个还要巨大的痛苦,还有那么多的人要依靠你呢!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如果不冷静,引起日本兵更暴力的行为,校园里数千名妇女和儿童就会遭殃的!
此时,那个日本兵也狠狠扇了弗朗西丝一个耳光。可以看见弗朗西丝脸上几条长长的、深深的红指印。她自己的脸也一定是这样的。她和弗朗西丝的眼神相遇,明白了相互传递的信息。
“开门!”两个日本兵同声吼叫。
“边门。”明妮对日本兵说,“试试走边门吧。”
两个日本兵从边门进去,把楼上楼下的每一间教室都翻得乱七八糟,没有找到一个中国士兵。
最终他们从楼里出来时,明妮看见三个校工,被反绑着手押往校门口。
“这是为什么?”明妮赶过去问。
“中国兵!”
“不是兵,是苦力,园丁!”她解释说,可她的解释无济于事。
她和弗朗西丝又赶到校门口,看见许多中国人跪在路边,李先生,夏先生,还有其他好些个校工。
今天真的惨了,明妮想。
第七部分 1937年12月17日 礼拜五第40节 清尸的活终于干完了
那帮子日本兵的领头是个年轻军官,二十七八岁,正在审问跪在路边的人。
“这里谁是主人?”军官转过身,面对明妮和弗朗西丝嚷道。他的汉语很糟糕,但比他的士兵们要文气一些,脸上、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狡黠和傲慢。
“我是。”明妮往前跨一步说。
军官走过来,嚷道:“谁是校工,谁是兵,说!”
明妮认出李先生、夏先生和大多数跪在地上的人。可是,学校最近新雇的几个人她认不出来,记不得名字了。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被粗暴地拉到一边。
日本人会把年轻人带走枪毙的,明妮想。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没有认出他来。啊,这太糟糕了。
“他是苦力,校工,不是当兵的。”站在她身边的弗朗西丝上前说,“一个礼拜前新雇来的。”
军官猛然转过身,冲弗朗西丝嚷嚷着,狠抽她一个耳光,两个日本兵把弗朗西丝推到跪在路边的那一群人旁。
明妮想上去阻拦,一个日本兵用上着刺刀的枪对着她的胸口。她可以感觉到刺刀尖的锋利。
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将会怎样?一周前她决定在南京留下时就把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顾了。为传播上帝的福音,以发自内心的深厚的爱来帮助周围的人们,是她在所不惜的。不过,在她的潜意识中,她总觉得发生在周围的暴力是不会侵犯到她身上的,也就是说日本人是不敢对她施加暴行的。她是个外国人,她是个美国人,她毕竟是个传教士啊。她现在才明白那种感觉是错的。在南京,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
上帝啊,快帮助我们结束这里的疯狂吧!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吱——”她听见一辆轿车在校门外戛然停下的声音。
原来是安全区委员会的乔治·费奇、刘易斯·史迈斯和威尔逊·米尔斯赶来了。
是上帝听见她的祷告派救援来了?
三人下车后,迎接他们的是刺刀。
“站成一排!”日本军官命令道,“把帽子摘了!”
帽子里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军官又命令三人把手举得高高的,让一个士兵挨个拍打搜查看有没有手枪或其他什么武器。
乔治用英文解释他们的身份。
“国际安全委员会是经日本大使馆认可的。”乔治说。
那日本军官无动于衷,眼睛里一片茫然。乔治说的他大概没有听懂半句吧。
“Parlezvous francais?”乔治又换法语说。“会说法语吗?”乔治换法语说。
“会”,军官回答道,“会说一点法语。”明妮吃了一惊。
“太好了!”她可以听见乔治嗓音里的激动。
“Oui,”日本军官回答道,“Je parle un peu le francais。”明妮吃了一惊。
“Formidable!”她可以听见乔治嗓音里的激动。乔治的法语说得缓慢但很流利,她能听懂只言片语。可以看出日本军官也很吃力,但至少他们可以交谈了。
几分钟以后,日本军官过去和他的士兵们说了点什么。
日本军官回来用生硬的汉语宣布说:
“所有的外国人,离开!”
“离开哪儿?”明妮问。
“这里。”日本军官狠狠盯了她一眼。
“可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离开。”
“我的家也在这里。”玛丽说。其他几位学校职员也点头表示同样的意愿。日本军官又同士兵们商量了一阵,回来后重新宣布:
“所有的外国男人,离开!”
乔治、刘易斯和威尔逊被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