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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震撼全身……她所有的少女的梦都被撕扯撞击得粉碎。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
……
她还活着。
眼泪从生命的深处慢慢升起,她可以感觉到眼泪沿着太阳穴流下,大滴大滴地落在床上。
这个野蛮的、恶魔般的家伙在她的身旁喘息着。她全身心地、以全身所残余的气息和力量恨它!对不起,天父,我不能不恨啊!
她挣扎着坐起来,又一阵痉挛的头疼袭来,四肢钝钝地痛。
她下床,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穿衣镜边的一摞裙袍走去。
她弯腰拣起一件裙袍,是内裙袍还是那件大些的外裙袍?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遮掩被玷污、被蹂躏过的身子就行,肌肤再次触碰凉丝丝的衣服时她感到一阵窒息,可是,这要比赤裸着身子好多了。
裙袍穿在身上了。
她有了遮掩。
她转过身,向浴室迈出第一步,她想洗掉身上肮脏的耻辱和罪孽。
她听见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粗暴的嚎叫。
她看见那个野蛮的、恶魔般的家伙,赤裸着,从床上跳下,冲向外面的房间。
为什么?她做了什么?他还会对她怎么样?
她惶惑。
她恐惧极了。
那家伙朝她跑来,喘息着,赤裸的身体像一头怪兽,丑陋的头顶上挥舞着一把长长的、亮晃晃的、锋利的刀。
他在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狂吼着。
第五部分 1937年12月15日 礼拜三第32节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过错啊
奇怪的是,刚刚还体验到的令她浑身麻木的恐惧消失了。她不再害怕了,她没有时间清洗自己了,但不会为此而跟自己过不去的。她觉得天父也不会为此跟她过不去的,如果天父真是她想象的那么慈祥、那么仁爱的话。说到底,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过错啊。
啊,天父,她最后一次祈祷,我只好带着被玷污了的身子,带着所有的耻辱和罪孽来见你了。我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坐在你的脚下,沐浴你慈祥的爱吗?
那把长长的、亮晃晃的、锋利的刀向她落下,闪电一样。
她倒了下去。
“外公,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记得你问过你怎么没有舅舅吗?”
“问过啊?”
“嗯。你本来有三个舅舅的,都出生在你妈妈之前。”
“是么?”宁宁有些激动。
“你大舅如果还在世的话比你妈妈大九岁。景歌小时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两三岁就开始认字、写字了。他琅琅的读书声,开心、清脆的笑声给年轻的爸爸、妈妈不知带来多少快乐。有天晚上,景歌说要下楼和黄姨的哥哥石头一起玩耍。两人溜达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黄姨的哥哥?”宁宁问。
“是的。”
“那么说大妹、二妹也该有个舅舅喽?”
“是啊。”他叹息道。
两家人找啊、哭啊,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可孩子就是不见了。
“你和外婆一定伤透了心。”宁宁说。
你外婆把眼睛都快哭瞎了。一连很多天,她都站在巷子口,见了过路的人就问:
“看见我的儿子了吗?大概这么高?”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示意高度。
见人们摇头,她就说:
“他身上长着这么大个痣,在肚皮的左边,像个……像个小鸟一样。”
“像个小鸟一样?那可不一般啊!”宁宁问。
可是痣长在景歌的肚皮上,被衣服盖着,别人就是在街上碰见他了,怎么能看得见呢?可是,丢了宝贝儿子,你外婆快急疯了,无论怎么劝她也没用。
他叹息着,转脸凝视笼子里的百灵儿。百灵儿非常安静,好像也在倾听。
那是一段苦难的日子。你外婆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都在生下不久后死了。郎中们说因为她太伤心,伤着胎儿了。那以后,外婆就像被霜打过一样凋零了。不过,几年后,她稍稍恢复了些,又生了个女儿。
“我妈妈!”宁宁激动地说。
“是你妈妈,生下你妈妈一年后,外婆就去世了。”
“留下你和一个婴儿。”宁宁抽泣道。
“嗯。”
这时,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命不好。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幸降落到他的头上?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磨难?他必须想办法保护弱小的女儿,好让她平安长大。他原来希望有个儿子来继承景家的香火的,没有遂愿,可襁褓里的女儿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希望她长大,一样把景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一天,他抱着女儿来到紫金山里的灵谷寺,点燃两炷香,放上供品以后,跪下来开始祈祷。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祈祷,他只是一个劲地用额头磕着冰冷的地面。
“年轻朋友,求什么愿呢?”一个温和的声音问。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和尚站在面前,和尚的脸很温和、慈祥。
和尚听了他夹杂着泪水的倾诉以后,长叹了一声。
“年轻朋友,如果你真的想摆脱痛苦、磨难的话,就得信佛。只有佛祖才能让你大彻大悟。”
“是的,我想忏悔所有的罪孽,洗净身上所有的邪气。自那以后,我的心平和多了,也多了几分希望。”
但他知道,他并没有完全解脱。当灾难再次袭来时,譬如三个月前那次,他还是像被毁灭了一样,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的疼痛。不管他花多少时间琢磨和尚送给他的、还有在后来的岁月里积起的经书,不管每天念诵得有多虔诚,有一个基本的事实他改变不了:他的心是肉做的,看见家人、自己的孩子蒙受痛苦,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痛。他无法改变这一点。是的,信仰给了他很多的宽慰,但他不能摆脱痛苦和磨难,不能完全解脱出来。
“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和尚竟然是个日本人。”他继续道。
“真的?”宁宁惊异地问。
是的。和尚打老远从日本来南京学习佛经,因为南京当时有许多远近闻名的庙宇和佛教大师。
“难怪你知道日本人长得什么样子呢。”
善真和尚的确是个很慈善的人,像菩萨一样。如果他今天还活着,看见他的同胞从那么老远到南京来,不是为了研习佛经,而是烧、杀、抢、奸,无恶不作,他会怎么感觉呢?他不能想象善真和尚慈祥的脸上该有多么痛苦。
“妈妈小时候有没有给你添许多麻烦?”宁宁问。
第六部分 1937年12月16日 礼拜四第33节 他要与家人重新团圆
凌晨的凛冽寒风穿透他薄薄的棉衣,浑身好像冻僵了。
脸上的皮肤很干,脆豆腐皮似的,好像手指一碰就会碎成无数小片。耳朵热乎乎的,有烧灼感,他知道冻疮发作得更厉害了。自从当兵以来,几乎每年冬天都要生冻疮。初春,随着第一阵温和的春风吹来,耳朵上的冻疮就开始化脓,结盖子,痒得难以忍受。到树叶泛出淡淡的绿色,花儿吐出蓓蕾的时候,耳朵上干死了的皮肤就开始一片片往下落,露出一层细嫩的新皮。
林耀光想,当兵嘛,免不了要忍受风吹雨打,酷暑严寒。不,不仅仅是当兵的,几乎所有的农民、工人和在户外干体力活的人,都得经受这样的磨炼,都会生冻疮。不过,看来今年他没有机会再体验皮肤脱痂时那种痒兮兮的感觉了。
现在,他的两只手被绑在身后,完全麻木了,也感觉不到纱布裹缠着的手上的伤痛。
他的手几乎使用过所有的兵器——步枪、手枪、机枪、军刀等,用得那么熟练,可是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像死了一样。这是一双很能干的手,不仅能打仗,还会做其他很多事情,譬如写作、绘画、拥抱妻子、扛小儿子、变各种各样的小魔术逗宝贝女儿乐。可惜,他的手大都是用在战场上了,用来打仗,对,杀敌人。
不过,林想,在战场上杀敌人是一回事,当敌人已经举手投降还要杀他们,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曾经放过许多投降了的敌人,在他全部的戎马生涯中,林只杀过一个受伤了的俘虏。可怜的后生半躺在地上,头靠着一棵树干,眼睛茫然地看着前面,喉咙处有个铜钱大的洞,血在不断地溢出。
“杀了我吧。”后生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哀求着。
林对着后生的额头开了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
林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荷枪实弹的士兵欺压无辜的平民百姓。十年前他还是北伐军中尉的时候,他就建立起这个原则。一天,他意外撞见几个士兵在金陵女子学院抢劫,他勃然大怒。如果他们当时不停下来,不放弃抢在手的东西,林肯定会当场毙了他们的。当晚回到营地,他把几个冒犯规定者当众狠狠抽了几鞭子。
是啊,现在又是这双手给他惹了麻烦。
昨天下午,他正在金陵大学附院的病房里打瞌睡,几十个日本兵突然闯进来,命令所有的病人都下床。他们要搜查逃兵,每一张床、每一个病人地挨个搜,病房里所有年轻和中年的男子都会被怀疑当过兵。
“我不是当兵的。”林当时争辩说,“我是个教师。”
领队的日本小军官一把抓住他没有裹着纱布的手用力捏了几下。林手上的裂口疼得钻心。日本小军官指着他手心和手指上的茧子吼道:
“你,不是学校教师!学校教师,手上没有老茧!撒谎!”
他猛地揪住林的衣领,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林踉跄了一下,感觉到日本兵的指印深深地刺透他的皮肉,在他的骨头上烙下永久的、仇恨的印记。
虽然几个月里他率兵一直在拼命抵抗日本军队的进攻,但他是第一次离敌人这么近。他愤怒得眼睛冒火。
手里要是有件武器就好了!
一支手枪,一把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