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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也是临海的热带城市。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正巧没有活动。总理提议我们大家出去散散步。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嘛,他笑着告诫我们。我赶紧回屋取了相机。说真话,我的工作和休息没有什么明确的界线,为了多拍些资料照片,几乎囊括了领导人的各种活动场景,包括领导人休息的镜头。
宾馆外是一条椰林遮掩的长道,不远,是平静的蓝色海面。海风徐徐从林间穿过,划过我们燥热的身躯,顿时,疲惫噪杂的心灵沉浸在无比的宁静和清凉之中……这是多么悠闲而美妙的时刻啊!
我看见瓦蓝的天幕上,雪白的海鸟在盘旋、飞翔、俯冲、跳跃,像撒向天空的一把碎云朵……如果凝目远眺,你会看见赤道线的海面一展如绸,恰似稠浓的蓝色胶液,没有一点皱褶。
“哎,老杜,你过来。”
总理朝我招招手,喊我过去。
我以为是要照相。就过去将镜头对准了他,可他却对着镜头摆摆手,又扭过头喊陈毅的秘书杜易过来。他笑而不语打量着我们俩,搞得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奇怪地跟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
“老总,你看看老杜像不像非洲人?”
总理平时不爱开玩笑,他这一开口,都以为是要说个什么事情,连陈老总也认真回答说:“可不是么!非洲的太阳硬是太厉害喔。”
“你叫杜易,几内亚的总统叫杜尔,我看啊,你老杜就叫杜山,一(易)二(尔)三(山),不是正好嘛。”
总理点着杜易和我说。
陈老总这时反应过来了,开怀大笑。
“哈哈……对头对头,杜氏家族。一二三。一家子兄弟!”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我哪有这么黑?”
“杜山”这异国他乡拾来的名字竟比我的本名还叫得响!打这以后上上下下都一律称我为“杜山”。
回国时,承蒙大家的好记性,把我的海外名字也一并带回了国。
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找杜山。
谁是杜山?
我望着困惑不解的家人:“我呀,我就是杜山!”
踏上巴基斯坦的国土,我的身躯在“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有一种快要释重的希望。因为这已是第13个国家。
三个月,足下历程十多万公里!手里按下数千次的快门!
日复一日地奔跑——困倦。一天夜里我突然发现我本来很魁梧的身材,投在月光下的影子竟如此狭长。
巴基斯坦的首都拉瓦尔品第,午夜才褪去白天的喧闹和沸腾。为了欢迎中国代表团,全市的学校停课、机关关门,倾城而出,涌上街头。如果说人能变成山变成海,那么,欢迎我们的这一天,拉瓦尔品第就是人山人海的世界。
从阿尤布·汗总统欢迎的晚宴上回到宾馆,已是午夜。我赶紧进“暗房”冲洗照片。
一卷卷显影,一张张曝光,又一张张放大……我的工作往往和漫漫长夜一同结束。这时我倚在椅子上,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倦意向周身输送……刚要眯上眼睛,视线被几张照片抓住了。
刚才只顾埋头冲洗,也没顾上一张张地细看。
这些照片使我想起了晚上在国宴大厅的情景。
宴会后,总理到旁边的客厅里休息,这时走进几个巴基斯坦的年轻人,他们自我介绍说,都是搞艺术工作的,他们仰慕周恩来,很想和他交谈。
好啊!
总理顷刻间焕发了精神。文艺界的朋友是他最爱交往和交谈的。在国内是这样,在国外也是这样。他每到一个国家总是想法抽点时间看看艺术馆、文艺演出。
他们围着周总理而坐,尽管他们和周总理国籍不同,身份不同,行业不同,年龄也不同。中国有句俗话“隔行如隔山”。可我们的总理谈吐自若,古今中外,无不知晓。以他极好的艺术修养和渊博的知识才学,铺设了一条和巴基斯坦朋友相贯通的坦途。
他们中间有个画家,一开始就默默地坐在旁边观察周恩来的神情,不一会儿他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块玻璃板支在沙发前,夹上白纸,在上面画些什么?我好奇地走到他后面一看,他在画总理的肖像,还真不赖!只有几笔总理就栩栩如生地留在了白纸上。正在谈话的周恩来侧目余光发现画家的“小动作”。
“我看看。”
画家有点拘谨,又画了几笔,才把画稿递给周恩来。
“不错!还挺像。”
《共和国红镜头》 第二部分《共和国红镜头》 主席亲自迎接(2)
画家见周恩来兴致挺高,就不再拘谨,向周恩来提出小小的要求。
“我想请您坐在这张沙发上,为您画一张正面的肖像……您同意吗?”
周恩来欣然接受画家的要求。
人们都起身立在一旁,静静的目光跟着画家手里的笔在画稿和周恩来之间来回穿梭。画家的笔真快,娴熟的笔力将周恩来和蔼、谦逊的表情一挥而就。可画家不满意画面的效果,要求再画一张。
总理微笑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张,这回画家终于满意了。
总理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的画像。掏出笔在画稿上签上名,对惊喜万分的画家说:“你画得很好,我签上名字,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周恩来的形象在画家的画稿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在我手里的照片上竟也是活脱脱的亲切得很!
越是离回国的日程近就越觉得夜太短了。
曙光一天早似一天光临我的窗棂。疲惫一天重似一天压迫我的神经。
我们已到了最后一个国家——锡兰。宋庆龄副主席也从国内飞抵锡兰,和总理一同访问。这天夜里,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再望望一堆还没冲洗的照片,说什么也不能睡过去,一睡过去照片就会洗黑,就全报废了,那可惹大祸了,明天国内的各大报纸还等着照片见报呢。
我迷迷糊糊走出“暗房”,从抽屉的小瓶里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转身去倒水。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无声地开了……我发现脚下投来一块亮光,一惊,猛地掉头,以为是“暗房”的灯……
淡淡的灯光里,总理一脸倦意地站在我的房子里。
我不知所措地搓着大手,“总理,您……您还没睡呀!”
“还没呢,见你的门缝还透着亮光,进来看看……怎么不睡啊?”
“唉!睡不成哇,国内的报纸等着要照片……”我苦着脸。
“那哪成!身体会搞垮的……怎么吃药?”他的眉头颦在一起,盯着桌上的小白药片问。
“哦,这是我跟卞大夫要的,吃了还真管用,马上就不瞌睡了。”
他摇摇头,说:“不要多吃。吃多了人会上瘾,就和吸烟一样。”
“噢!?”我第一次听说。可总理是怎么知道的?
“唉!夜,太短了……我也一样,吃这种药。”说完,总理缓缓转过身,走了。
门在我眼前沉沉地合上,我的心也变得沉沉的……
原来疲惫不堪的苦涩这时又糅进了担忧、痛惜和酸楚。
总理可是60多岁的老人啊!怎能这样的熬夜工作?人不是机器,就是机器也有使用穷尽的期限啊!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就看见了总理,他精神抖擞地站在大厅里正和人说话。就像才从充足的睡眠中醒来,浑身洋溢着勃勃生机。我恍惚如梦……那一脸倦容的总理不是才离开几个小时,怎么……就不见一点疲惫的痕迹?
顿时我羞愧难当……我那点辛苦疲劳繁忙又算得了什么?
1964年3月15日,我们终于回到了离别三个月的北京。
去时寒气切切,归来春意浓浓。
毛泽东、刘少奇、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还有首都各界5000多人到机场欢迎周恩来访问14国胜利归来。
这是空前规模的欢迎盛典!
回国后,我们在大会堂座谈出访14国的心得体会,座谈会结束后,大家又在宴会厅会餐。吃到一半,乔冠华喝酒喝乐了,开始把他的拿手“活宝好戏”拿出来表演。他一手拿盘子,一手拿勺子,边敲边说边舞,一会儿学几内亚妇女的舞蹈动作,一会儿模仿阿拉伯地区男人走路,大家被他妙趣横生的表演噎得直岔气,把酒水都喷了出来。晚宴被他精彩的表演推上了热闹无比的高峰。我乘机狠狠抓拍了他几张洋相百出似乎还带酒气的瞬间。过后,他一看照片,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呀杜山(周总理在几内亚为我起的雅号,谁知被乔老爷带回了国)!你给我留证据啊?哈哈……”
周恩来对这次出访取得圆满成功非常满意,他指示新华社和对外文化联络部举办一次“我国领导人出访新闻图片展览”,绝大多数照片都是我拍摄的。乔冠华接受这个任务后,向总理提议,展览图片上要署拍摄记者的名字。总理向来对自己身边工作的同志要求很严,名利的事情,更加严格,可这次他听了乔冠华的建议,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在一旁的邓大姐这时对我说:“老杜,选图片时,记住多选一些外国人举毛主席像的场面。”我心直口快地说,是总理访问,别人都举总理的照片,没有主席的画像呀。乔冠华连忙制止我,向邓大姐表示,我们一定多选一些有主席像画面的照片。从总理那里出来,我对乔老爷嘟囔,没有主席像的照片,怎么选呀!乔老爷却批评我没有政治头脑:这么大型的新闻展览,全是总理的,别人怎么看?主席是党的最高领袖,外交方面能取得成就,也是因为执行了党的外交路线。我们总理是具体执行者。怎么能不放主席的画面?再说,主席还到机场迎接总理凯旋,那照片,你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