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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即使管默言自制力惊人,此刻仍是全身虚脱得险些跌倒在地,两股战战得趔趄了几步,几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她才终是站住了身形。
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冷意顿时袭遍全身,直逼得她遍体生寒,浑身毛发从头顶到足尖全部根根竖立,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周身衣衫早被冷汗湿透,几乎就可以拧出水来,不免有些自嘲的想笑,原来她竟如此的自不量力,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今日也合该受此一劫,免得她太过夜郎自大。
不知临渊是突然发了善心,还是另有所谋,竟然并没有即刻发难,而是等了半响,才淡淡开口道:
“看来,本王倒是看轻了你。”
肩上的千斤重压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周身的酸痛无力,积蓄了仅剩的一点点法力,管默言素指捻了道决,将身上的湿意蒸发殆尽。
“邪王殿下谬赞了,殿下威仪更胜从前,默言在殿下面前不过一摇齿小儿,止增笑耳罢了。”
管默言倒是并没有强撑脸面,反而是规规矩矩的上前拘了一礼,虽言辞中颇多恭敬之词,却也诚心实意,且态度恳切,不卑不亢,竟完全不显卑微。
于很多人而言,令其承认技不如人比杀死他更难,生死关头,以命相搏,纵然输得彻底,但又有几人不是死撑到底,然管默言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她坦白承认自己确实年轻技不如人,这倒更显得她气度非凡胸怀若谷。
临渊虽然面色冷漠依旧,但心中却已然暗暗赞赏不绝,多少身经百战的将领,多少举世闻名的神魔,能经受他的威压而没有瘫软在地的几乎屈指可数,管默言小小年纪竟能死撑至今,若她真能如他这般修行上几十万年,其成就绝对在自己之上。
原本的千般念头,此刻早已抛诸脑后,冷眼觑着面前这明明全身仍在控制不住的战栗,却苍白着一张小脸死撑的丫头,临渊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合自己的脾气。
人间有句俗语,叫人心不足蛇吞象,管默言此时之行为,就如同那只贪心的蛇,就算面对强大如他这般的象,她也有胆敢妄图吞下的野心,且再加上她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狠劲。
临渊眼尾淡淡扫过她嘴角潺潺而下的血丝,再细看她裸露在外白净细长如天鹅的雪颈,此时竟已布满密如牛毛的红点,他当然知道这狰狞的血色由何而来,那是她刚刚仅凭自己顽强的意志,死命抵抗住身体本能的屈服,乃至于最后几乎险些爆体而亡。
临渊无法解释自己刚刚的手软,只是在她几乎力竭的那一刻,他竟鬼使神差的收了手,或许是看中了她宁死不屈的狠劲,或许是真心舍不得她这个可造之材,总之他就是不想杀她了,这个胆色过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丫头,他喜欢。
第三章爱别离(一百五十三)死鸭子嘴硬
临渊不能理解自己此时这种怪异的情绪,说是后继有人以令他倍感欣慰吧?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无论是要了那个女人,还是生了这个孩子,他都只是存着利用之心,何来欣慰之说?
可为什么他却又莫名的感到阵阵欢喜呢?难道是纯粹的爱才之心?毕竟管默言确实是个难见一见的旷世奇才,所以他才会满心满眼的欢喜吧?
对!定然就是这么回事,如此想来,临渊果然心里舒服了许多。
挑眉望向距离自己一步之遥,此刻仍恭顺的低垂着螓首的管默言,竟是前所未有的顺眼,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不着绫罗而仪态若群星拱月,这般千秋绝色不愧是他临渊的女儿。
说不出什么缘由,他竟突然想逗逗她,许是她又惊又惧却又死撑着不服输的小脸,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吧!
“不错,本王正是你口中那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邪王,小丫头,你可是怕了吗?”
管默言经过这一时半刻的喘息,虽不能说真的恢复如常,但至少身子已不再颤抖,体内那种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也还在忍耐范围内,懒得去抹嘴角殷红的血迹,管默言却是粲然一笑,淡淡道:
“殿下若想杀默言,确与踏死一只蝼蚁无异,默言无能,却也不惜这条小命,如今我该说的话也已说尽,是生是死全凭邪王殿下处置。”
经过了刚刚的那一场浩劫,管默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死过了一回般,如今虽不能说是再世为人,却也不甘心就这般引颈受戮。
只是强势当前,她全无半点挣扎之力,唯一的机会便是豁出命来赌上一赌,赌这邪王或许尚且有几许傲骨。不屑于做那出尔反尔杀人灭口之事。
临渊目光如炬,岂会漏掉管默言嘴角那一抹似嘲似讽的笑意,小丫头果然聪明,既没有一味孤勇的死守节气,也没有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饶,她看似不卑不亢的束手就擒,却是明里暗里的在提醒着自己,莫要忘记了两人刚刚的赌约。
管默言唇畔的笑意已是越来越僵,眼瞅着就要挂将不住,心中不免暗忖。自己真是愚蠢至极,那个只懂得生啖人肉的大魔头,怎么会明白何为重信守诺。看来自己这一份算计终要落空了罢。
虽然早已看透了生死,但仍忍不住的有些遗憾,此生太短,想做的事却又太多,若是可以。哪怕能再多活一日也好。
可若真只得一日,她又该如何处之?
脑海中盘亘不去的遗憾原本多如牛毛,然而此刻细细想来,竟然统统都可以放弃,待得自己死讯一出,西门豹等人自然会回凤族替自己尽孝父王膝下。而自己那向来风风火火的老娘,自然免不了要伤心欲绝一番,可她惯常坚韧如磐石。相信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若真的还能再得一日,她只想同那个人静静的依偎,无论身处何地,只要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便好。
若真说还有什么死也难瞑目的遗憾,或许就是时至今日。她仍从未对他说过什么酸倒牙齿的滥美之词吧!
其实她曾经也偷偷背过几句酸诗,皆是些诸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之类,然而千百次话至嘴边竟又生生哽住,终究还是嚼烂了吞回了肚里。
花执念何许人?风流倜傥采花贼是也!她这般的小女儿姿态,怕是班门弄斧得只能博他一笑罢了,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然而如今将死之际,她才真真是后悔不迭,即便他笑她这般粗鲁性子竟也学人家附庸风雅又如何?总比她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强上百倍。
苦笑之余,管默言索性抬起头来,死则死矣,她素做不来卑躬屈膝之流,便是要死,身为凤族的好儿女,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才好。
眼前这男人的笑容委实可恶又可恨,且还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来,想来他定然是极少笑的,不然何以为竟会笑得颜面抽搐,比厉鬼还骇人三分。
心中已然积蓄了太多的怨气,如今既然难逃一死,索性也懒得再装下去,管默言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轻声笑道:
“不知邪王殿下欲赐默言个怎样的死法呢?”
言罢,管默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似是很为临渊忧虑的样子,这般冥思苦想的替自己考虑死法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
“虽然默言确有几分姿色,不过还请邪王殿下念着你我尚有些许血脉之情,万不要将默言制成那魔骷,死则死矣,还不能入土为安,实在太过凄凉,若是可以,不如就一剑砍下头颅来随手丢下这深渊吧!尸骨沉底,血肉尽入鱼腹,总还算好看些。”
也不知这个丫头脑袋里整日尽想着什么,诸般稀奇古怪的念头更是层出不穷,这般谈笑风生着为自己安排后事的人,他临渊活了几十万年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深瞳中隐隐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临渊绷紧下颌,冷声道:
“不想你还真有几分风骨,这般不畏生死的样子倒是装得极像,却是真的不怕吗?”
管默言嘴角强力的抽搐了几下,才勉强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的冲动,这个变态邪王虽然可恶,但终归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她再大逆不道也不能真的骂出口来。
“怕又有何用?我娘曾说过,管家不出畏死之辈,不过一条命尔,五百年后又是一只好狐狸。”
遥想当年,管默言竟是唏嘘不已,固然当年娘的原话与此稍有出入,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后来管九娘又兴致勃勃的补充道,死了也好,但要记得来世还来投胎做她的女儿,这次她定要好好教养于她,决计不会再让她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老娘向来是这般不着调的性子,诸如此类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当时她也只道是句笑言罢了,谁知竟是一语成谶,只是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来世,突然有些难过,其实她真的好想再做一回她的女儿,
白日里与她斗嘴扯皮,直气得她吹胡子瞪眼,请了家法来追得她抱头鼠窜,黑夜里陪着她在灯下数尽鬓角银丝,极尽乖顺之能事,定叫她眼角鱼尾横生,白日里醒来时再追着她算账。
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管默言脸上那莫名的笑意,暖意融融似冬日骄阳普照大地,竟看得临渊几乎是呆住了。
将死之人脸上的种种神情他几乎见遍,惊惧、狰狞、悲哀、绝望,却独没有这般笑意盈盈,仿佛是闲庭信步坐看云涌,这哪里像是将要赴死?怕是说即刻就要飞升仙界也有人信得!
“邪王殿下若要动手,还请快些,默言向来性急,实在不耐烦等得太久。”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即便身上还犹疼痛难当,管默言仍是抽着嘴角痞痞的笑,不愿再看临渊这张臭脸,索性干脆背过身去,踮着脚尖遥望远山薄雾冥冥云卷云舒。
“小丫头虽然一心赴死,可惜本王却偏偏不想成全。”
临渊这嘴硬心软的性子,竟是同管默言如出一辙,果然是一脉相承的血亲,就算再怎样都断不了这份相连。
管默言愕然回首,很是疑惑的死盯着临渊的脸,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戒备,与其说这个大魔头善心大发的准备放过自己,还不如说他兽心大发更靠谱点,难道是他不想让她死得那么痛快,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