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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忠老汉的儿女们-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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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吃啥子呀?”
    余忠老汉没答理她,默默地走到一条凳子上坐下,掏出烟袋裹起烟来。
    陈民政也看着他,但没有说话,直到余忠老汉吸燃了烟,陈民政才像喉咙里着
了东西,颤抖地喊了一句:“老余大哥!”
    余忠老汉没有回答,却用手将烟嘴抹了一下,递给陈民政。
    陈民政一只手始终死死顶着胃部,另一只手朝余忠老汉摇了摇,说:“老余大
哥,我不抽,我这胃,像是有刀子扎!你有啥气,就发吧!”
    余忠老汉收回烟袋,有些不高兴地对陈民政说:“老陈兄弟,你把我当啥人了?
嗯!我是那样的小人吗?”说着,他瞪了齐寡妇一眼,才接着说:“我只是心里憋
得慌,想找你摆几句龙门阵。”
    齐寡妇见余忠老汉不但没理她的茬,反而还有责怪她的意思,自觉没趣,就慢
慢停止了啜泣。
    陈民政见齐寡妇不哭了,才一字一句地、推心置腹地说:“老余大哥,齐家嫂
子,我知道你们的苦处!没想到,我们一片好心,竞给你们带来了损失……”
    说到这里,陈民政脸上的肌肉突然痉挛地抽搐起来,面庞由死灰色变成蜡黄色,
渐渐渗出了一层汗水。
    

    余忠老汉见了,忙问:“老陈兄弟,你咋了?”
    陈民政半天才缓过气来,慢慢地说:“老余大哥,没啥,老毛病。”
    余忠老汉这才掏心肝地问:“老陈兄弟,这青麻收与不收,还在其次。俗话说,
杀人得把人叫醒。我只是想问个明白,政府咋个说不收就不收了?”
    陈民政听了,缓缓地回答说:“老余大哥,这事说来话长,也不能怪政府。你
知道不久前,北京那些学生娃娃闹事的情况吧?”
    余忠老汉说:“就是那些在天安门广场坐着,不吃饭的学生吧?我从电视上看
见过。”
    陈民政吃力地说:“就是!现在,西方一些经济大国趁火打劫,说我们侵犯人
权,对我们国家实行经济制裁。和我们订了青麻合同的那个国家,现在卡我们的脖
子,单方面撕毁了合同,不再要我们的青麻,所以才这样……”陈民政说着,又一
阵咳起嗽来。
    余忠老汉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忿忿地说:“原来硬是大鼻子洋人搞鬼!前次
文富回来说,我们还不相信,以为政府骗我们。龟儿子洋人没有好东西!”
    陈民政对余忠老汉挥了挥手,小声说:“只是少数掌握印把子的洋人卡我们的
脖子,大多数外国人还是好的。”说完,又说:“栽桑养蚕那阵,我和小吴没日没
夜地在下面干,出的力量多,乡亲们完成任务也最好。可现在,大家受的损失也最
大……我这心里……”
    余忠老汉听了刚和陈民政一番话,气顺得多了,忙说:“这不能怪你,老陈兄
弟,你是心肝掏出来见得日月。这事,要怪就该怪大鼻子洋人!”
    陈民政听了,脸痛苦地抽搐一下,惭愧地说:“话虽这样说,可看见乡亲们受
损失,我、我就觉得没脸见乡亲们了……”
    话还没完,陈民政突然双手紧紧接着胸口,张着大嘴,喉节一阵上下滚动,像
是要呕吐。余忠老汉一见,急忙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口里吃惊地喊了一声:
“老陈兄弟……”
    余忠老汉的话刚出口,陈民政就“哇”地朝地下吐出一滩鲜血。余忠老汉慌了,
一面扶着陈民政,一面大惊失色地叫:“老陈兄弟!老陈兄弟——”
    陈民政还在他怀里不断吐着,殷红殷红的鲜血溅在雪白的麻上和地上,儒湿开
去,满屋子都充斥着了那种腥咸腥成的味道。余忠老汉感到了陈民政的身子慢慢沉
重了起来。
    齐寡妇见了,先是惊恐地看着,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接着也奔过去,一边扶
住陈民政,一边道歉地说:“陈同志,你、你可莫和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呀!”
    陈大娘见老伴吐出一大滩鲜血,害怕得哭了起来。她爬下床,手扶着屋里的家
具,趔趔趄趄地走到陈民政身边,就一把抱住了陈民政,哭着说:“老头子,你咋
的了?天啦,这咋个么台?”
    余忠老汉见了,忙止住陈民政老伴说:“大妹子,你先莫忙哭!你这一哭呀,
老陈兄弟他心里更难受!”
    陈大娘听了,果然不哭了。半晌,陈民政身上的血似乎吐完了,面色如纸一样
苍白。这时才一边喘着气,一边虚弱地说:“老余大哥,齐家嫂子,不要紧了,你
们回去吧,我不会生气的!”
    余忠老汉听了,忙说:“老陈兄弟,那咋行?”又对齐寡妇和陈民政老伴说:
“你们扶他坐一会,我去叫文富兄弟来,背他上医院!”说完,松开陈民政,匆匆
走了出去。
    来到前面乡政府的大院里,刚才安静了一些的人群又骚乱起来。刘副乡长在大
声喊:“同志们,请你们提高警惕,不要上坏人的当!”
    人们立即喊起来:“哪个是坏人?你把坏人指出来!”
    叫着,人们的理智又演变成了盲目的冲动,有人将零乱的散麻往乡政府办公室,
阳台上扔。刘副乡长又在人群中嘶哑着声音喊:“谁再胡闹,就把谁抓起来!”可
是人们根本不管他,只管用怒吼,用扔麻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余忠老汉顾不得管这些,他匆匆忙忙挤过闹闹嚷嚷的人群,来到自己的麻车前。
麻车旁只有文富和文义,余忠老汉忙问:“文忠呢?”
    文富说:“大哥在里面!”
    余忠老汉顺文富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文忠也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喊着,叫
着。余忠老汉也没心思去管他了,就对文富说:“你看着麻,文义跟我来!”说着,
拉起文义的手,就直奔陈民政家去。文义不知父亲干啥,可又不好打听,只好满腹
疑云地跟父亲去了。
    到了陈民政家里,文义一下明白了,也立即变了脸色。余忠老汉说:“快送医
院!”
    文义听了,想问问是咋回事也来不及,就背起了陈民政,和父亲一道,往医院
跑去。一路上,陈民政又吐了很多血,糊了文义一身。
    到了乡医院,医生急忙抢救。打止血针、输液,忙活了好一阵,陈民政不吐血
了,却张着嘴直在床上喘气。齐寡妇搀了陈民政老伴走了进来。一进屋,陈民政老
伴又开始一边哭一边诉:“老头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木桶就散箍了
哇……”
    医生见了,忙把陈大娘扶到了一边去。文义在陈民政床前默默站了一会,突然
回头对余忠老汉说:“爸,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叫大哥、二哥,把麻拉回去!”
    余忠老汉听了,忍了半天才说:“好,娃娃,莫只想到我们自己。是国家有难
呀!”眼里慢慢涌出泪水,挥了挥手:“去吧。”
    文义跑了出去,来到乡政府大院,挤进人群,把文忠拉回到了麻车旁,心平气
和地说:“大哥、二哥,我们回家吧!”
    文忠听了,不解地望着文义说:“回家?咋要回家?你没看见,我们家损失比
哪家都大!”
    文义耐心地说:“大哥,我咋会不知道?可是这样闹下去,你说能解决问题吗?”
    文忠想了一会,迟疑地反问:“你说咋样才能解决问题?”
    文义说:“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不能这样!”
    文富这时也说:“大哥,我们听文义的吧!这样闹起来,也确实没意思。”
    文忠听了,还是固执地说:“不!要回你们回吧,我不能看着银子化作水!”
    正说着,公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兄弟三人抬头一看,见一辆闪着
红灯的警车,已停在了先前他们停放麻车的地方,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跳
下来,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大院里嘈杂的人声立即安静下来,可没人退却——大概是相信法不治众的道理
吧。
    院坝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般。人们惶惑地互相望着,脸上全挂上了更多忿
怒的神色。
    警察来到大院不久,周华忽然蹬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大家一见,都仿佛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像见了救星一样,“呼啦啦”地围了过
去。
    周华一边揩着头上的热汗,一边和人们打着招呼。见了院坝里几个虎视眈眈的
警察,周华的眉头皱紧了,忙过去对刘副乡长问:“你叫他们来的?”
    刘副乡长说:“没法了!你没看见他们刚才那个阵仗,真像造反的样子了!”
    一个汉子听了刘副乡长这话,立即气咻咻地质问:“哪个造反?我们只问你们
收不收?”说完,又回头满脸怒容地问周华:“你是党委书记、乡长,今天你就说
一句话,这麻收不收?不收,莫说把警察喊来,就是把我们脑壳砍了,我们也不怕!”
    周华听了,没和汉子计较,反而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哎,老弟,你等我
喘口气再说呀,行不行?我先找几个人摆谈几句,了解一下情况可以吗?”
    汉子听了,气消了许多,只是嘟哝着说:“肚子里藏的啥弯弯镰,就快拿出来。”
    周华又笑了笑说:“好先生不在忙上,是不是,老弟?”说着,他在人群中搜
寻了一遍,喊了一些人的名字,其中就包括刚才说气话的汉子和余家老大。大家细
心一看,被周华喊着的人,差不多都是种麻最多的人家。他们面面相觑一会,不解
地随周华走进了乡政府的会议室。
    周华是今天清早,从地委党校赶回县上的——学习并没结束,他是从电话上了
解了全乡青麻收购情况和群众情绪以后,请假回来的。一下车,他顾不上吃饭,就
直奔县政府办公室——他想先从那儿知道一点收购青麻的信息。
    踏进办公室,秘书科长首先迎住了他,开玩笑地说:“周书记亲自来了?”
    周华听了,一把抓住秘书科长的手说:“老兄,我现在是踩到火石要水浇,你
还给我开玩笑!快告诉我,青麻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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