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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星野君也添了麻烦。”
“那,自首的心情可有?”
“没有。”中田语气中透出少有的坚定,“那时候有来着,但现在没有。因为中田我此外有必须做的事情。现在自首,事情就做不成了。而那样一来,中田我来四国就失去了意义。”
“打开的入口必须关上。”
“那是,星野君,是那样的。打开的东西非关上不可。之后中田我将成为普通的中田。但在那之前有几件事必须完成。”
“卡内尔·山德士协助我们行动。”星野说,“石头位置是他告诉的,他会掩护我们。他到底为什么做这样的事呢?莫非卡内尔·山德士同琼尼·沃克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但越想星野越是糊涂。本来讲不通的事硬要讲通是不可能的,他想。
“愚者之虑,莫如休憩。”星野抱臂说道。
“星野君,”
“什么?”
“有海的味道。”
小伙子去窗前打开窗,走到阳台上把空气深深吸入鼻孔。但没有海的味道。唯见远处有苍翠的松林,松林上方飘浮着初夏的白云。
“没有海味儿嘛。”小伙子说。
中田出来像松鼠一样一喘一喘地嗅着。“有海味儿,那里有海。”他往松林那边指去。
“嗬,老伯,你鼻子好使。”星野说,“我有点儿鼻炎,闻味儿闻不来。”
“星野君,不走到去海边看看?”
星野想了想。走到去海边问题不大吧。“好,去瞧瞧。”他说。
“去之前中田我想蹲厕所,可以么?”
“又不是什么急事,随便蹲多久。”
中田进厕所的时间里,星野在房间里转着圈检查房间里的物品。卡内尔·山德士说的不错,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洗脸间里从刮须刀到新牙刷、棉球棒、一贴灵、指甲钳等基本东西大体齐全。熨斗和熨衣板也有。
“虽说这类琐事全部委托秘书,可也的确想得周到,没有漏网。”星野自言自语。
打开壁橱,里面替换内衣和外衣都准备好了。不是夏威夷衫,而普通条纹开领衫和短袖运动衫。都是Tommy HILFIGER牌,新的。
“卡内尔·山德士这家伙看上去机灵也有不机灵的地方,”星野自说自话地发牢骚,“我是夏威夷衫迷这点儿事本来一看便知!即使冬天都一件夏威夷衫。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准备一两件夏威夷衫也是应该的嘛!”
不过一直穿在身上的夏威夷衫到底一股汗臭味儿了,他只好从头上套进一件半袖运动衫,尺寸正合适。
两人往海边走去。穿过松林,翻过防波堤,下到沙滩。海是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两人并坐在沙滩上,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微波细浪宛如被提起的床单一般地说爬上岸来,又低声溅碎。海湾里几座小岛也隐约可见。两人平时都不常看海,现在怎么看也看不够。
“星野君,”
“什么?”
“海这东西不错啊!”
“是啊,看着叫人心里安稳。”
“为什么一看海心里就会安稳呢?”
“大概是因为坦坦荡荡什么也没有吧。”星野用手指着海面,“还不是,假如那里有橄榄球队足球队,那里有西友百货,那里有扒金库游戏厅,那里冒出吉川当铺招牌,心情哪能安稳下来呢!一望无边一无所有的确很妙。”
“那是,或许是的。”说着,中田沉思起来,“星野君,”
“嗯?”
“我想问一件没意思的事。”
“问好了。”
“海里到底有什么呢?”
“海底有海底世界,那里生活着鱼啦贝啦海草啦五花八门的东西。水族馆没去过?”
“中田我有生以来一次也没去过水族馆。中田我一直居住的松本那个地方没有水族馆。”
“那或许是的,松本在山里边,顶多有蘑菇博物馆什么的。”星野说,“反正海底有很多东西。水里面差不多所有的东西都从水里吸氧来呼吸,所以没有空气也能活,跟咱们不一样。有好看的,有好吃的,也有危险的家伙、气色不好的家伙。对没实际见过的人,很难解释好海底是怎样一个玩意儿。总之和这地面绝对不一样。再往深去,阳光几乎照射不到,那里面住的是气色更难看的家伙。喂,中田,等这场风波平安过去,两人去一家水族馆看看。我也好长时间没去了。那地方极有意思,高松一带离海近,肯定有一两座的。”
“好好,中田我无论如何也要去水族馆看看。”
“对了,中田,”
“啊,什么呢,星野君?”
“咱们前天中午搬起石头打开入口了吧?”
“那是,中田我和您星野君把石头入口打开了,的确打开了。接着中田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想知道的是:打开入口实际发生什么了呢?”
中田点了一下头:“发生了,我想发生了。”
“但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
中田毅然点头:“那是,是还不知道。”
“或许……现在什么地方正在发生吧?”
“那是,我想是那样的。如您所说,好像正处于发生过程中。中田我在等待它发生完毕。”
“那一来——就是说——一旦发生完毕,各种事情就能各就各位了?”
中田果断地摇头:“不不,星野君,那个中田我不知道。中田我正在做的,是应该做的事。至于做这个能导致什么事情发生,中田我不知道。中田我脑袋不好使,想不了那么复杂。往后的事无由得知。”
“总而言之,从事情发生完毕到得出结论什么的,要再花些时间喽?”
“是,是那么回事。”
“而这段时间里我们不会被警察逮住,因为还有应干的事没干。”
“那是,星野君,正是那样。中田我去警察那里无所谓,一切按知事大人的指示办。可是现在不成。”
“我说老伯,”星野说,“那些家伙听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呯’一声扔去一边,另外自己捏造合适的供词。就是说,合适的说法由对方制作。比方说有人入户偷东西,抓起菜刀捅人什么的——弄成谁听了都能点头称是的供词。至于什么是事实什么是正义,在那些家伙眼里是一文不值的。为提高破案率而捏造罪犯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中田你要被关进监狱或重兵防守的精神病院,总之都是糟透顶的地方,恐怕一生都出不来。反正你也没有请得起好律师的钱,无非有个应付了事的公派律师罢了。”
“是啊。给您星野君添麻烦了。”
星野深深喟叹一声:“不过么,老伯,世上有句话说‘喝了毒药盘子也别剩下’。”
“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喝了毒药以后,顺便把盘子也吃下去。”
“可是星野君,吃盘子是要死人的。对牙齿也不好,嗓子眼也痛。”
“言之有理。”星野歪起脖子,“干嘛非吃了什么盘子不可呢?”
“中田我脑袋不好使自是想不明白,毒药倒也罢了,可盘子吃起来着实太硬了。”
“唔,的确。我也慢慢糊涂起来。非我胡诌,我脑袋也相当成问题。反正我想说的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么索性庇护你一逃了之算了。我横竖不相信你会干坏事。不能在这里把你扔下不管。那一来星野的信义就扫地作废了。”
“谢谢!真不知如何感谢您才好。”中田说,“这么说或许得寸进尺,中田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
“是不是需要汽车……”
“汽车?租赁也可以的?”
“租赁的事中田我不大明白,怎么都无所谓,大也好小也好,反正有一辆就行。”
“这个手到擒来。车的事我是行家,一会儿借一辆就是。要去哪里呢?”
“啊,恐怕是要去哪里。”
“喂中田,老伯,”
“嗯,星野?”
“和你在一起果然不腻烦。怪名堂层出不穷——起码可以这么说。和你在一起就是不腻。”
“谢谢!您能那么说中田我就算放心了。不过,星野,”
“什么?”
“不腻是什么回事呢?坦率地说,中田我不明所以。”
“老伯,你没对什么腻过?”
“没有,中田我一次也没有过那样的事。”
“是吗,一开始我就觉得怕是那样。”
第37章佐伯的性欲
中途在稍大些的镇停车,简单吃了饭,进超市同上次一样买了不少食品和矿泉水,驶过山中未铺沥青的路开到小屋前。小屋仍是一星期前我离开时的样子。我打开窗,替换憋在里面的空气,整理买来的食品。
“想在这儿睡一会儿,”大岛说着,双手捂脸打了个哈欠,“昨晚没怎么睡好。”
大概相当困了,大岛在床上简单动了动被褥,衣服也没脱就钻进被窝脸朝墙壁睡了过去。我用矿泉水为他做了咖啡,装进他随身带的保温瓶里,然后提起两个空塑料罐去树林河边打水。林中风景同上次来时一样,草的清香,鸟的叫声,小溪的低吟,树木间吹来的风,一晃一晃摇曵的叶影。头顶流移的云看上去十分之近。我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亲切,仿佛是我自身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大岛在床上睡觉的时间里,我把椅子搬到檐廊上,边喝茶边看书。关于一八一二年拿破仑远征沙俄的书。一场几乎不具实质性意义的大规模战争,使得将近四十万法国士兵命丧陌生而辽阔的大地。战斗当然惨烈至极。医生数量不足加之药品短缺,身负重伤的大多数士兵就那样在痛苦中死去。死得极惨。但更多的死亡还是饥寒交迫带来的,那也同样死得惨不忍睹。我在山中的檐廊上一边听鸟叫喝香草茶,一边在脑海中推出风雪弥漫的俄罗斯战场。
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有些担心,放下书去看大岛。即便睡得再熟,也未免过于安静了,半点儿动静也感觉不到。但他盖着薄被,呼吸还是那么悄然。凑近一看,得知肩部在上下微微颤动。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他的肩部,倏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