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人,还会开口要钱吗?”他女人又道:“不是他说,是我说的。”
宋义兴此时,已瞧科九分,便望自己婆子丢了一个眼色,说:“将女婿打死了,自然对不住他,任是怎样苛索我,我也不敢违拗。我此时还去收拾店铺,好孩子,你看守着你的丈夫罢。”说着又催自己婆子下厨去煮早饭。婆子尚不解其意,怏怏的去了。宋义兴走出房门,且不向店铺里去,转将身子隐着,立在杨靖房门侧首。杨靖那里知道,见自己计策已遂,高兴非常,趁宋义兴夫妇不在面前,兀的坐起身来,嚷着:“饿了。”命他女人在桌上取些茶食给他。宋义兴趁着这个当儿,疾便侧身进房笑道:“好乖乖,我来替你取茶食罢。”
杨靖吃这一吓不小,一时更来不及装死,气得胸脯破裂,他女人都噗哧笑了。宋义兴知道破了杨靖的鬼计,怕他羞愧,更不在房耽搁,转笑嘻嘻跑到面前。杨靖又絮絮叨叨,埋怨了他女人一顿,终是气他丈人不过,遂在房里拿起笔,拟了一个禀稿,预备去告宋义兴。正自搜索枯肠,猛见房门外面有个人伸头一张。杨靖命女人出去望一望。看是谁?他女人果然出来,见是田福恩,便说:“原来是田相公,请到房里去坐。”
田福恩跑进房,望着杨靖哈哈大笑说:“我的亲老子,我这颗脑袋可算是保住了,我究竟问你亲老子,你那砒霜是甚么东西制的?早知道毒不死人,我们老实拿来拌粥吃。”杨靖也不禁笑起来,骂道:“活鬼,你敢不曾毒死你亲娘。”
田福恩道:“不必提起了。便是你那砒霜能毒死人,也毒不到我的娘,都把来被你的娘吃了。”杨靖笑道:“呸,想是弄到你那小媳妇肚里去了,他到不是我的娘,他是我娘的亲媳妇。好好,那砒霜是我亲手制的。他吃下去觉得怎么样?”
田福恩笑道:“我昨晚打从你这里回去,怀着满肚皮鬼胎,恻恻走到自家门首,拿着耳朵听一听,不听见哭声,我还疑惑一家人都死绝了,推门一望,见我那死鬼老子,好好还坐在柜台里。小官们穿俊似的盘帐。跑入后面,娘同妹妹也是安然无恙。我好生疑惑,也不开口,悄没声儿,进入自家的房,转看见你的娘睡在床上不动。”
杨靖笑道:“你再这般说,我便骂你的娘。”田福恩也是一笑,才改口说:“我走进床边,推推她,她望我哭起来,说是要死了,便一长一短告诉我许多话儿,如今砒霜是被她一人吃了。我其时又怕又急说:这砒霜原叫你毒别人的,你为何转同自己性命作对,你此时心里觉是怎么样呢?她摇摇头说:不觉得怎样。等了好一会,毫没动静,我还向她开心说:你睡好了,让我来替你试探试探,看你腹内当真有毒没毒。我女人还狠狠的骂了我几句,不料得到了此刻,她还是好好的,并没有死。”杨靖的女人在旁边插嘴道:“她倒不会装死。”
田福恩道:“她真不会装死,若是装死,便是你养的。”这一句话不打紧,活是骂着杨靖,杨靖夫妇都笑了。田福恩便追问着笑的缘故。杨靖女人便将昨夜的事略略告诉了田福恩一遍,引得田福恩拍手大笑。杨靖有些惭愧,搭讪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包,笑向田福恩道:“你尝尝这砒霜。”田福恩接过一瞧,便全是昨日拿回去的砒霜,却不敢试验。杨靖笑道:“你看我吃给你看。”说着便倒了半杯茶,将那些砒霜全散在里面,一吸而尽,笑道:“这是建脾开胃八珍糕的粉子,世界上有这样好砒霜,大家都去寻死了。”田福恩方才明白,这全是杨靖弄的玄虚。又见他桌上放着一张白纸,整整斜斜写了些字,便问道:“你又在这里做文章。”
杨靖本想要将告他丈人的话说出来,终是碍着他女人,不便直说,便信口答道:“我们是秀才了,文章不放在肚里,谁还在这里打稿儿,我是写的一本奏摺,在灶王大帝面前,奏他一本。”田福恩惊道:“你敢是认识灶王爷爷?”杨靖笑道:“像我们这种文曲星,连一个灶老爷都不认识,还夸得起口吗!”田福恩道:“你奏的甚么?”
杨靖放下脸道:“我奏那姓田的王八羔子,不敬父母,毒害亲娘,减他阳寿年。我昨夜死去的时辰会见灶老爷,便喝道:呔,你替我将田福恩生死簿子送过来。那个灶老爷红袍纱帽,恭恭敬敬便送过一本簿子。我仔细一查,你的阳寿本该有岁,不料我拿起笔老实一勾,勾得干干净净。你今年,却好便到死期。”田福恩笑道:“你既然已经勾了,又在这里上摺奏到灶王爷爷做甚?”杨靖笑道:“怕不是请灶王转奏玉皇大帝。”
杨靖一派鬼话,原是哄着田福恩顽的。谁知越是凶恶的人,越是怕死。田福恩听到此处,不禁魂飞魄散,转直挺挺跪到杨靖面前。欲知后事,后阅下文。第三十七回风定江平登轮惊铳手霜寒夜永拥被话刀头呜呜汽笛一声,那一座山样般的轮船,便骨通骨通展过头来,冲波翻浪向前而去。其时旭日初升,朝烟未净,照得那江水像玛瑙一般。船中众客,都还有一半未醒。猛的那大餐间外面甲板上,立着一个娉娉女子。乱头粗服,身上只着了一件粉红花缎小棉袄。两条小腿,伶伶俐俐,套着玄色湖绉大脚裤儿,拖了一双猩红绣花睡鞋。笑吟吟扶着栏杆,眺望江景。两片粉腮颊儿,被朔风吹了一会,吹得像胭脂一样。接连便有些人都拢近这女子身边来偷眼瞧看。便是那个船上西人二副名字叫做卡德尼的,口衔烟斗,向那女子做手势,似乎问她搭船到那里去的?那女子不懂卡德尼的话,只管低着头笑。这个当儿,左边一个官舱里,走出一个仆妇向那女子说道:“阿呀,这般怪冷的,站在这里则甚?请进来盥洗罢。”那女子抿着嘴一笑说:“你看这山水极像在西洋画里,把我都看得呆了,管他冷不冷呢。”一面说,一面脚步悉悉率率带笑带跑,走入自家官舱里去了。
众人看见她这样身段,又听见她这样娇滴滴的喉咙,没的都把人魂魄勾去,那里肯舍。转一窝风的又赶到外面,在窗洞里张看。见舱里铺上,还睡着一个官客。知道那女子是人家内眷,并非不三不四的粉头,大家到也不敢唣。那女子又顺手将一幅绣花淡青汗巾,将窗洞子遮得一个完风不透,众人一笑也都散了。约莫申牌时分,船上开过晚饭。众人又见那女子出来散步,却是收拾得非常齐整,在船窗两旁闲望。把一双手插入两边衣叉里,身后跟着一位官客,一裹圆狐皮袍儿,天青银鼠出风马褂,足登粉底乌靴,捧着一支水烟袋,低低对着那女子笑道:“大后天准抵汉口,上了岸陪你先看戏,不要在船上闷坏了,又是想家。”
那女子笑道:“我跟着你出来也不一定想家。到是你到了汉口,还该先寄一封信回去,怕他们悬望,到是正经。”两人正在喁喁私语,忽的下一层船舱里,人声沸翻,吓得众人都飞也似的向下面打探。停了一歇,众人才知道下面水手,捉了一个贼,吊在柱子上拷打。那女子听见这话,便拖着那官客要下去望一望说:“光听见人说轮船上铳手多,究竟不曾瞧见过,这铳手是个甚么鬼怪样儿?”
那官客点点头,便一手搀着她。刚下了那一层胡梯,果然有一群人围着,也辨不清那贼模样。只听见那贼满口里知州知县,嚷得一蹋糊涂,甚至将南洋总督部堂的官衔都抬得出来。众中恼了一个水手骂道:“我们吃洋人饭的,不问你们中国官儿,任是再大些,也咬不掉我的鸟。诸位闪一闪,等我来敲他,看他再敢拿官来吓人。”众人哄然一笑,果然让出一条路来,放那水手去打贼。那女子眼快,不禁叫道:“奇怪,那吊在柱子上的,不是林师父吗,为何高兴,跑到这里来做贼?”话未说完,那贼一眼已看见那女子同官客,手足虽然缚着,那嘴是说得话的,猛的叫道:“喏喏,这不是我的东家,那便是湖北候补知县伍大老爷,请你们问一问看,我可是贼不是?”
那水手正用一条铁棍儿在林雨生腿上打了一下,听见他说这话,便住了手,回头一望。伍晋芳见那被打的人果然是林雨生,便忙招听道:“诸位不要动手,这人果然是我一路的。他穿得蓝缕,怕诸位误当他是贼了。”正说着,他带的家人伍升同小顺子,都因为听见船上有贼,赶拢过来,见主人在那里招呼,也忙跑到那些水手旁边告诉了几句,才把林雨生放得下来。伍晋芳顿脚急道:“林先生,你也太不成个体统了,怎么会弄出这笑话。”又骂伍升道:“你们大家住在铳舱里,便该紧紧在一处,为何林师爷被人家当做贼打,你们会不知道。”
伍升垂手答道:“回老爷的话,林师爷一上了船,好似得了麻脚瘟似的。东磕西撞,好不高兴。除得吃饭的时辰,他跑来分小的们的路菜,其余也不见他的影儿。这会子闹出笑话,小的们梦也想不到便是林师爷。”
林雨生此时腿上被打一铁棍,放下来兀自十分疼痛,接着走近伍晋芳身旁,又请了一个安说:“晚生不过水烟瘾发了。刚走到下一层货舱旁边,见有一管水烟袋便顺手捧起来吸了一口,自问也不是为非作歹,猛的便被他们捉住,硬说是贼,若非老爷同姨太太同来得快,包管还要吃他们老大的亏。”说着又一垂手向小翠子请了一个安。引得小翠子掩口吃吃的笑。伍晋芳嚷道:“不谈了不谈了,你们还安分些到舱里去罢,没的在这里现形。”一边说,一边搀着小翠子,依然上楼去了。
此时众人一哄而散,有的还窃窃私议,说只怕不是一路的铳手,你们看那个叫做老爷,虽说是阔气,难保不是借此骗人,况且身边又带着这么一个花枝般的女子,不知谁晦气,中了他这美人计呢。如今江湖上是越发难走了。于是这几日中,凡伍晋芳同小翠子出来一趟,便无人不暗中指点,窃窃议论。也有些传入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