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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阿三也常常到命馆里闲坐,却是看着这爱妻,美如仙女。那玉贞虽是丑陋些,性情却是贤淑,看见阿三母子贫苦,时常劝父亲资助资助他,自家也替人家做做针黹,稍有积蓄,便交给阿三的母亲。如今听见父亲回来说阿三有了奇遇,将来不愁温饱,私下里非常欢喜,足见世界间事,都要识人于未遇之先,自问我这副容颜,若不是阿三当贫困时同他放聘,怕他今日也未必还肯要我,因此上到也安心乐意。
阿三却是不然,虽是依旧卖饼,却是不三不四的银钱,来得甚为容易,把自己住的铺子,已整齐得十分光洁。他母亲也就穿了一件干净青布衫儿,东家看看小牌,西家讲讲闲话。没事时也约几个妇女到礼拜堂听讲。合当有事。这一日他母亲在礼拜堂里,黑压压坐了一大堆妇女,自己身边有一个女子,不大懂得台上人说的话,便低低的拉着问长问短,谈得入港,知道这女子姓乔住在城外。因为进城到姨母家来走走,午后闲着没事,便偕他姨母到这里顽耍。因为姨母坐在前一排长板凳上,所以就近同阿三的母亲讲话。阿三母亲却也认得她姨母,原是街邻开铜锡店王衡兴的娘子,听讲之后,便大家一路说着笑着仍走回来。走至阿三饼店门首,阿三母亲坚欲留乔大姑娘到他屋里歇一歇脚。乔大姑娘因为出来时候已久,急欲小解,见阿三母亲留她,便望着她姨母。她姨母笑道:“既然顾大妈妈留你,你便在此歇一会儿不妨事。我先回去煮晚饭,停会子你出来记清白,一直向东拐弯便到了。”
乔大姑娘答应着,便随着阿三母亲进内,见店门首设着一张木棹,棹上竖着几个白饼。一个高大泥炉,烘烘的烧着火,一个少年,身穿玄色紧身小袄,腰间系着一条围裙,被面灰污得雪白,约莫三十来岁,满脸横肉,青紫庞儿,正在那里做饼。斜着一只色眼,只管向自己瞧着。乔大姑娘脸上一红,忙穿入一扇芦芭墙壁,里面却是黑洞洞的,定了会神,才看出净桶,却靠着一个锅灶,自己也顾不得干净,忙忙坐上净桶。阿三母亲笑道:“舍间蜗居,姑娘不用见笑。这芦芭墙壁,还是今年才添的呢。在先我睡在床上便看见街上热闹,煞是方便。是我儿子的主意,要分甚么内外,才拦着这座东西,我就不大情愿。……”刚说到此,只听见她那儿子厉声叫道:“你快出来做买卖。”他娘吓了一跳便跑出去。乔大姑娘刚才解过手,猛见那少年跳得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乔大姑娘,望怀里一坐,便勾过粉颈,先亲了一个嘴,又忙按在他娘的一张板床上,一只手便去褪乔大姑娘的裤子。吓得乔大姑娘魂飞天外,满口大叫道:“救命呀救命呀杀…杀…”到此已被那少年掩住樱口。这时候正是晚市,街上行人极多,阿三的铺面又是浅窄,霎时间围了一群看闲的人,便有好事的挤得进去。阿三见这光景不妙,才把乔大姑娘放下,乔大姑娘哭哭啼啼,带骂带说。众人见乔大姑娘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便有些不平。那阿三反雄纠纠的骂着他娘,不会照应店面,将人放得进去。乔大姑娘匆匆走出店门,忽的东头飞也似跑来一个老头儿,花白胡子,已听见这个消息,大踏步来揪阿三厮打。乔大姑娘认得是她姨父王衡兴,接连她姨母也骂得来了,见乔大姑娘无恙,先带着乔大姑娘回去,此处王衡兴想来揪阿三,早被阿三摆翻在地上拳脚交下。众人益发鼓噪。有几个老成的,见阿三门上钉着教民字样,暗暗的指点给众人看,众人遂也缩缩头,顿时散去大半。
王衡兴吃了这一场大亏,愤愤不平,便将地方上坊保寻得来,告诉他如此长短,要告阿三一个强奸姨侄女的罪名。坊保冷笑道:“你老人家息一息气,论我不该阻拦你,但是顾阿三这厮,我们却没本事看管他,你到衙门里告准他再说。像他这种事情,也不止今日一次了。你的令姨女,不曾被他糟蹋,就算是大大的造化,你还去老虎头上扑苍蝇呢?你有多大的势力能强过他呢?”
王衡兴道:“教士难道不讲理?我家姨女儿,是有了婆婆家的。他父亲也是有名望的堂堂乔滨。谁人不知道,府县衙门他也走出走进。便是他兄弟乔家运,也曾出来应考,考中了在五个圈儿上第十三名,难道怕他一个卖饼的不成?”仿保道:“好好,但凭你老人家,我们是官身人,有事来招呼我们一声就是。”说着扬长而去。王衡兴见坊保都畏惧阿三,也就冷了半截。他妻子又劝着他,就不必提他了。横竖大姑娘也不曾被他欺负,况且今年下半年,饶家也有了喜期。把这事传扬出去,也不很好看。便连我姐姐那里,都不必告诉。我那姐夫,又不是省油灯。弄得打官司告状,到反闹开花了。说着,又望着乔大姑娘道:“你也不必哭坏了罢,只当是过见鬼的。都是我不好,要带你到那牢地方去做甚?”
乔大姑娘饮泣无语,回家之后,果然不曾将此语告诉父母。阿三淫心未死,后来打听得乔大姑娘婆家姓饶,家中只有兄弟三人,乔大姑娘便嫁给饶大,他名字叫饶大雄,喜期已定八月十五这一天过门,心里很为失望。无事之时,便同几个酒肉朋友,谈起此事,便有人替他出了个主意,他听了十分欢喜。次日便跑到他丈人卞先生处,说要娶玉贞。卞先生这向时见阿三同他家很为疏远,父女心里都怀着鬼胎,深恐阿三有悔婚之意。今日听见要娶他女儿,心中甚是欢喜,却故意推说道:“你预备甚么日期做这件事,我们陪奁不曾检点,怕一时赶办不及。”
阿三笑道:“你老不必客气,我知你老光景甚窘,提甚么陪奁不陪奁,只要一个大澡盆,将来你的女儿赤条条坐在里面,抬到我家里吃饭睡觉就是了。”说着哈哈大笑。卞先生脸上被他嘲得通红道:“你也不必这样说法,你在先也不见得比我好。闲话休提,既是如此,必替你推算推算,择个良辰。”顾阿三道:“我心里想就是八月十五,月宫娘娘也团圆,我们也团圆。”
卞先生道:“也要仔细,不可过于忽略。”说着便检阅一本罗传烈通书,看了一会,又在嘴里叽咕几句,失惊道:“不好不好,八月十五与我家女儿星宿上很有冲犯。”阿三道:“我是不相信这些话的。”卞先生道:“也要仔细。”
阿三道:“你若不依,我也不勉强。我老实对你说,除得这一天不做喜事,我便将你的女儿搁到一百岁上,再择喜期。”说着立起身便要望外走。卞先生忙拦着道:“你且勿忙,我们从长计议。你定要八月十五这一天成亲,我也不能说不依。但是我女儿这一天,却有三重恶煞来犯,一重亡神,二重天哭,三重伏尸。却喜这天是个太阴星,化解必得寻一座女神庙,用些茶叶白米,在女神面前香炉底下镇压镇压。我想西门外有座露筋祠,究算是位女神,到这一天,你多费几文,将喜轿抬去走一躺,可保平安大吉。”阿三听毕,沉吟一会,笑得跳起来,说:“就是这样办法,就是这样办法。”
光阴飞快,将近喜期,阿三便在自己铺子旁边租了一间新屋,也挂了几张红灯。先一夕请了同教的朋友,十五这一天,反不惊动一人。先打听饶家花轿,是甚么颜色,自家也用了一样的花轿,抬至卞先生馆里。午后暗暗嘱咐四个轿夫几句话,便如飞的将卞玉贞抬至西门城内露筋祠内。乔大姑娘家是住在城外,早见饶家的喜轿抬过去。日落之后,又见饶家的喜轿抬过来。阿三大喜,望着自家轿夫丢了个眼色,一路上不前不后,紧紧傍着饶家喜轿而行。走近城门,天色曛黑,众人一声吆喝,大家停步,早听呀的一声,城门关得铁桶一般,将两家喜轿截在城口。规矩是喜轿进城,看管城门的兵役,必须关城吵索喜钱,不满其欲,终不开放。此时乔家送亲人等齐齐挤在城口,做好做歹,互相争闹。两家抬喜轿的轿夫,也便将喜轿歇在大道上,来城门口闹看热闹。好容易发了许多喜钱,将城开了。其时天色越发黑了,大家心慌意乱,阿三的轿夫是有意的趁吵闹之中,早将乔大姑娘抬起飞跑。乔家轿夫那里详察,也就将卞玉贞喜轿抬起来飞跑。
顾阿三今日妆束,是假扮着仆从模样,此时押着乔大姑娘喜轿,如飞的赶到家中,命他娘将乔大姑娘搀入房里。乔大姑娘眼睛闭得紧紧的,做梦也不知道会被当日强奸的强盗,当真奸着了。阿三嘱咐他娘,今夜无论谁来打门,你回他说我今夜同新人成亲,有话总待明日再说。可怜这一夜中,那乔大姑娘已不知被阿三蹂躏到甚么田地。且表饶大雄这一天,请得诸亲六眷,十分热闹,喜轿进门,有伴娘将新人搀进房里,见新人只穿了一件青布衫儿,头带了一顶半新不旧的凤冠,当时亲友已觉得诧异。饶大雄早骂起来,说我们送过去的簇新衫子,到那里去了。为何妆着这鬼模样儿。旁边走过伴娘,替新人挑起面盖,大家这一笑,可是惊天动地,虽然玉贞闭着眼睛,然而那只瞎眼,终究瞒不起来,右边嘴唇被瞎眼高高吊起,十分难看。头发纵有凤冠掩着,那鬓脚下已露几处处疮疤。饶大雄这一闹闹得利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劣弟恃蛮奸嫂嫂顽儿装势做哥哥
此时饶家亲友也有曾见过乔大姑娘的,见已换了一个人,知道内中显有别情,顾不得许多,大家便聚齐了盘问卞玉贞。卞玉贞耳中却隐隐听见有人说话,却猜不出是顾阿三弄这狡猾。后来被逼不过,遂睁开一只眼东瞧西瞧,也不见阿三踪迹,那打扮新郎模样的,到是一个紫膛面皮,高高身材,一个壮汉。心中亦吃得一吓,忍不住说道:“你们这里可是姓顾,我是卞家的女儿,是嫁给姓顾人家的,谁人将我抬到此处?”此时众人已经会悟,还猜是路上无意抬错了喜轿,便追问他顾家住在那里?卞玉贞说明了地落,饶家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