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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这个孽障,回去我把他屁股打烂了呢。”语言未毕,却好龙儿打外面走进来,见过两个姑母,便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他母亲问他道:“你今日回来做甚么?”龙儿笑道:“舅舅舅母,明日都有应酬,放一天假。”何氏笑道:“不错,明日是章府上大小姐喜期。听见说的人家很好,是个山东人,老人家在江苏做过两任知府。我记得是姓甚么的。”龙儿道:“姓欧阳。”何氏笑道:“是的,姓欧阳,我先听见这个姓,还说怎么这样古董儿似的呢。”秦氏笑道:“大哥哥你来我请你替我们在闰三月里拣个好日期,我送麟儿到你舅舅那里去上学呢,省得在家闹。”
龙儿笑着便进房去取时宪书,找了好半会,才在房门后地下拾起来。仔细一查,说闰三月十二宜入学。秦氏道:“就是十二。”又望着何氏道:“请费舅母的心,回去同先生说一声,算不得个束修,每节送一元,给先生买茶食吃,等学生大来有点好处,再补报先生罢。”何氏笑道:“妹妹说那里的话,自己家的亲眷,还讲到这个。”三姑娘笑道:“过一天我也要把我家淑仪去上学呢。”大家又坐着谈了一会,伍家已来接三姑娘,秦氏也率同儿女回去。临行时望着老太说道:“春儿的事我就这样办了。”秦老太道:“这个自然。”
秦氏到家之后,看日色尚早,替儿女换了寻常衣服,便命黄大妈提一桶水来,望着春儿道:“丫头,我来替你把脚重裹一裹。”春儿听他母亲这句话,早吓得粉泪交流。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十二回是前生孽障泪断莲钩悔昔日风流魂飞棘院
春儿猛然听见他母亲要替他裹脚,知道又有一番磨难。哭道:“娘呀,我明天再裹罢。”秦氏道:“休要胡说。每逢要裹脚,你都是像回债一般,落后都有一场打。”春儿知不能免,又说:“娘不要动手,让我自己裹。”秦氏道:“好好你自己裹。”遂顺手一把将春儿抱在一张小榻子上,把脚盆放开来,倒了半桶水,又将矾盒子小剪子放在一处,又把一根线,预先穿在针上,插在发际。春儿一手握住脚,一面哀哀的哭。麟儿跳跳跃跃,拍手笑道:“看姐姐裹脚,看姐姐裹脚。”
黄大妈笑道:“麟官官,你们修得做个男孩子,女儿前世是作了孽的,今生受这样罪。”麟儿笑道:“妈妈你呢?你不是大脚。”黄大妈道:“我们是乡下人,不要小脚好看。”
春儿哭道:“菩萨,为甚事不把我生在乡下呢?”说话之时,秦氏早把春儿两只脚上的裹布一一卸净,五个指头,已都全全的压在脚心底下,每个指头上总有一块豆子大的鸡眼,嵌在肉里。秦氏手才碰一碰,春儿更哭得喊起来。再看看他脚面上,早破了一层血皮,裹面隐隐露着脓血。秦氏只顾将春儿的脚放在水里,用手替她拂拭。春儿深恐母亲碰着她痛处,只管弯着腰用两只小手很命的夺她母亲的手。秦氏见她碍手碍脚已有些生气。好容易敷衍洗过了,便将她一只脚搁在自己腿上,拿着一根针,想带她来挑鸡眼。春儿哭得好不利害,母亲才握住她的脚,她又缩回去,只管哀哀求告。秦氏急道:“这鸡眼越不挑越结得厚,明日还不能走路呀。”咬着牙齿才挑了一块,及至挑到第二块,春儿更不容再挑,双手抱着脚哭闹。秦氏急得满身是汗,连哄带骗,她都不信。麟儿笑得哈哈的来帮着母亲拖姐姐的手,春儿急了,顺手一推,几乎将麟儿推倒。
秦氏十分焦怒,顺手在地下将春儿脱下来的鞋子拿过来,只顾望春儿脚上打,又把脚面上血皮打破,脓血淋漓。春儿疼得要晕过去,秦氏又叫黄大妈捺住她两只手,一气子带脓带血,才把鸡眼挑了,还刺破了几处。秦氏听见春儿哭得伤心,自己也是泪落如雨,说:“我那情愿替你裹脚呢!我不替你裹脚,人家要骂我有娘的女儿,一双脚都裹不成功。要是世界上没有裹脚的事,我也不犯着同你拚死拚活的闹了。”好一会才把脚收拾齐整,还把针线替她密密缝着,可怜春儿这半日,都不能下地走路。夜间一床被窝里热气一蒸,分外疼得难受,睡梦里哭醒转来。秦氏没法,只得命她将两只脚拦在被外受点凉气,才算稍好。次日下床,那里能好生挪步,扶墙摸壁,用脚跟垫着走,眼睛哭肿,饮食也不想吃。还是依依的在母亲左右,帮着母亲带兄弟料理包书的布,缝笔袋子,又订了一本上大人红字的仿格。麟儿夺过来要写,秦氏笑道:“等到书房有得天天写呢,在家污写了,先生要骂。”
麟儿道:“这个先生可是龙哥哥家的那个舅舅罢,我不怕他。有一天在龙哥哥家看见他,我还喊他舅舅呢。明儿上学,我还喊他舅舅,还是喊他先生?”春儿道:“自然是喊先生。”麟儿笑道:“就喊先生,好菩萨,快些把日子赶着过,我要上学去呢。”又问还有几天上学?秦氏道:“还有十天。”麟儿撅着嘴道:“阿呀,还有十天呢,我不依,我明儿就算十天罢。”黄大妈笑道:“你看小官官好不好,这样儿上紧读书,怕将来不要中学。”秦氏笑道:“暴上毛坑三日新,将来都要像这样才好呢。”麟儿于是早拖住网狗子顽去,又问他:“你为甚不上学?”网狗子笑道:“学有甚么上头,怪闷人的。在家里散散淡淡,多不好顽。”
黄大妈骂他道:“你教小官官学坏,你有福上学,你只配下乡捧牛屁股。”过了几日,秦氏命黄大妈将云锦小时候上学的一张书桌儿,先送至何先生家里,顺便到秦府请舅老爷转请先生面聚。十二这一天,还要请舅老爷过来,亲送麟儿上学。洛钟一一答应,遂着人持了一张名片,到何其甫那里,约初十日辰刻在醉仙居相会。到了初十,洛钟又顺约了伍晋芳,一路偕行,到了醉仙居,时辰尚早,原是赶着前来等候着先生的意思。馆中人尚不多,方是暗喜,进入左边一个敞厅,刚要望厢房里走,忽听厢房里有人喊道:“在这里,在这里。”仔细一望,正是何其甫。洛钟哈哈大笑说:“累等累等。”
伍晋芳却自暗暗的笑,互相坐下,洛钟见何其甫面前,尚没有泡茶,遂怒喊道:“堂倌为甚不先泡茶来?”这时候跑过一个堂倌,笑嘻嘻的道:“秦老爷同伍少爷早,你老人家不用生气,这位老爷一到这里,小的们便要过来泡茶,是这位老爷拦住了说:恐怕等人不来。他老人家坐一会便要走的,泡了茶反不好算。他老人家说身边并不曾带得。……”堂倌说到此忍住了,又笑道:“小的们不知道是老爷们请的客,早知道已泡着茶来了。”洛钟已经会意,说不必絮叨,快泡三碗上等龙井茶来。堂倌连忙答应去了。彼此塞暄了几句,晋芳问道:“今年馆事如何?”
何其甫道:“初开馆到不见得,二月二龙抬头,添了几个学生,只是有大半小萝卜头儿,很费神的呢。”洛钟笑道:“目下又要添一个小萝卜头儿了。”何其甫道:“原是听见舍妹回来说,说是令外甥要来开蒙,可是叫做云麟的罢。我还记得我那年替他起的名字,光阴忽忽,他也要上学了。”洛钟道:“都是自家亲戚,舍妹孀居,修金很不丰富,还要请老哥耽代着。”
何其甫道:“一切遵命。但是节敬一层,随她府上的意思罢。至于进学仪,想令妹是晓得这个规矩的了。别的学生我都要预先讲明,在令妹那边的事我断不计较。”洛钟笑道:“好极好极。”彼此吃了好一会,伍晋芳道:“今年又是恩科,老先生还去不去?”何其甫长叹道:“咳,这层功名,我也不想了。一者岁数已长,辛苦吃不来。二者我被上次敝老师杨古愚一吓,格外灰心。”晋芳道:“前两年恍惚听见有这样一件事情,其中细情,却不很明白。难道科场里,当真有鬼神报应么?”
何其甫把舌头一伸说:“鬼神如何不真。莫说别的,就是进场的前一天,夜深人静,各位主考大员,点着阴森森的香烛,向空祷祝,手下人便把几面黑旗子招展起来,高声喊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霎时间便见那黑团子滚滚向贡院里跑进去,还听见嘘嘘的叫呢。”洛钟笑道:“这些招鬼的人倒不怕。”何其甫道:“怕有甚么法儿呢,订的规矩如此,敢违反么。”晋芳也道:“那杨老先生究竟撞着甚么鬼打死的?”
何其甫又叹道:“这件事很是件疑案,我至今总不相信。论他老先生一位规行矩步的人,断不会有秽行。然而临死的时辰,又是我亲眼所见天道远,人道迩,我也只好姑妄言之了。那一年春间,他同我一路到泰州岁考。我本是顽意儿,他却居心想补个廪。谁知也考了一个三等。回家之后,他这位贤郎,又不知去向,他便闷闷不乐,我也不常会见他。七月半后他又来约着我一同赶南京乡试,我见他功名心急,也不好拦阻他,还纠合了几个朋友一路偕行,却是安安稳稳到了南京,录遗案发,他老先生取在十七,我兄弟徼幸,却高列第三。”
晋芳笑道:“可惜可惜,若是把这个第三拿来放着岁考,岂不是补廪这一层大有可望。”何其甫叹道:“场中莫论文。古人的话,煞是不错。这一次那个不称许我,说准管占元,名次至低,也须在五魁之内。我兄弟便也高高兴兴,八月初八这一天,大家领了卷子,携了考篮,纷纷挤着进场,各人寻了坐号。可巧杨老先生便同我在一个号里,我喜欢得甚么似的。像这样个大科场,莫说是至好的朋友,难得在一处,即使一个号里,能遇见同府的生员,也不容易,何况我与杨老先生。杨老先生也是非常快乐,大家觅号板钉门帘,忙了一会,其实离着封门的时候尚早,我收拾停当,便去寻觅别的朋友。却好在明远楼底下遇着,大家围在一处谈笑。
内中有个人,正问及杨老先生,我说杨老先生么,他忙得紧哩。……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听见我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