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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受之无愧,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许父亲觉得杨阿姨也是这样照顾他的,也许因为嘟嘟很早就叫他爸爸了,所以父亲为嘟嘟干这干那,从没怨言。
父亲倒是从来不让保良去买,一是怕耽误保良做功课,二是不想加深他和嘟嘟的矛盾。只有碰到生病或者刮风下雨的时候,才会例外劳驾保良一回。
第一部分一句愤怒的誓言
不过保良有时也能公允地自我平衡,杨阿姨来了以后,确实减轻了父亲的家务负担,买菜做饭之类平时大多由父亲来做的家务,现在都由杨阿姨为主承担。父亲在家里的笑脸也的确多了,身体状况也好于从前。甚至性格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至少对保良的性子比过去好了不少,过去保良要是敢戴耳环父亲肯定强迫他摘了,而现在,只要保良能跟杨阿姨和嘟嘟和平相处,父亲顶多唠叨几句,然后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所以,保良也知道要尽量和她们搞好关系,有看不惯的地方就躲进自己房间。他在这个家里的地盘,一步步退缩在自己卧室的十几米见方之内,声音也必须限制在卧室的门里。过去他在家听音乐总喜欢把声音放大,有些曲子声音不大就听不出音箱该有的震撼感来,可现在他一把音响开大父亲就会敲门进来限制:嘟嘟看电视呢,你小声点不行!在父亲安排的不成文的家庭秩序中,嘟嘟成了家里的头号人物——因为嘟嘟是女孩,因为嘟嘟还小,也因为嘟嘟——至少相对保良来说——还有点客人的意味。
保良挺恨的,他在这个家里已被挤在边角,越来越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自由呼吸,大声喧哗。
保良第一次和嘟嘟吵架也是因为一只汉堡,那是一个周末假日,保良没睡成懒觉就让父亲叫起来去商场拉鱼缸去了。在那个周末之前,公安厅的领导找父亲谈了退休的问题。父亲的年龄已过五十八岁,身体又有残疾,再提拔肯定不现实了,按有关政策的规定,可以拿全薪光荣“内退”。父亲也就此和厅领导谈了“条件”:同意“内退”,但再次要求公安学院方面确认,只要保良的成绩达到了大学录取的分数,学院保证招收录取。厅领导也再次做了保证:陆为国同志是全省闻名的公安英模,他的后代子承父业理所当然,就是考不上大学,可以第二年再考,省公安学院的大门对陆为国的儿子将永远敞开!
父亲从此在精神和物质两个方面,开始了退休的生活准备。买了鱼竿,学了麻将,又在客厅里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落,量好尺寸,去商场订了一只大号的鱼缸。保良和父亲租了辆小货车,把鱼缸拉回来安装在客厅里,灌好水,调好氧气泵,放进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观赏鱼之后,杨阿姨也把烧好的一条大鲤鱼摆上了餐桌。
保良和父亲洗了手,保良在餐桌前坐下,杨阿姨摆好碗筷绕过餐桌去客厅看那一缸彩色的鱼。父亲喊卧室里的嘟嘟过来吃饭,嘟嘟人未过来声音过来:“爸,我想吃麦当劳!”
杨阿姨走到餐厅门口,哄她女儿:“嘟嘟,快过来,今天妈妈做的是糖醋鱼,你最爱吃的,快来!”
嘟嘟仍未出来,仍喊:“我不吃鱼,我吃麦当劳!”
杨阿姨还想哄劝,哄劝其实就是把腔调拖长:“嘟嘟——”而父亲开口劝住了嘟嘟的母亲:“孩子要吃就让她吃吧,长身体的时候……我去买。”
父亲瘸着腿一歪一歪地走到自己的卧室去穿衣服,保良只好从餐桌前站起来,冲父亲说:“我去买吧。”
父亲看一眼保良,也许是看到了保良眼中的愠怒,于是不敢劳动儿子,息事宁人地说:“我去买,我正好没烟了,也正好想走走。”
保良冲嘟嘟的卧室大声说:“让她自己去买好了!她又不是没脚没腿!”
父亲想制止保良,但一时找不到适当词句。保良喊出第一嗓子,心中压抑的不满便失控般地决堤而出。
“她又不是什么大小姐,别人也不是她的佣人,干吗要这么伺候她?干吗惯她这个毛病!”
嘟嘟终于从卧室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她气急败坏的叫声:“我又没让你买,你插什么嘴!你插什么嘴!你欺负女孩子算什么了不起,我才不怕你呢我告诉你!”
两个孩子一直各有不忿,父亲和杨阿姨谁都看得出来,但如此撕破脸皮大声争吵,在这个新家还是头回。父亲大声制止儿子,杨阿姨小声拉劝女儿,但无效,保良已经被嘟嘟的无赖激得面红耳赤。
“我爸腿有病你看不见吗!你不心疼我心疼!”
嘟嘟也喊:“我妈也有病,我妈凭什么要给你做鱼,凭什么要给你做饭,我妈做的饭你不许吃!”
嘟嘟眼泪快要汪出来了,保良头上也冒了青烟。他大步离开餐厅,不顾父亲的呼喊,从自己的卧室拎了件上衣便离开家门。他当时心里只有一句愤怒的誓言:我再吃你妈做的饭我是王八蛋!
第一部分高考的日子
当然,这事风平浪静之后,保良当天晚上还是回了家,第二天还是照常吃了杨阿姨做的饭。和嘟嘟之间虽然很久都不说话,但也很久没再公开对峙。嘟嘟显然也收敛了一些,再不当着保良的面指使父亲。父亲在保良的屋里也和保良做过长谈,批评保良对嘟嘟的蛮横态度。他对保良说:“嘟嘟不管怎样还叫我一声爸爸,你什么时候叫过人家杨阿姨一声妈妈,人家杨阿姨是来照顾我的,可你不也是吃人家做的饭。杨阿姨来以后你什么时候收拾过客厅餐厅,什么时候擦过一次地,还不都是杨阿姨干。我们不让你干这些活儿还不是为了你集中精力准备考大学,你怎么从来没对人家说个‘谢’字!”
保良没和父亲分辩,他低头聆训,心情混乱。父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保良情绪还转不过弯来。他看得出来,父亲是离不开杨阿姨了。可他也不想承诺今后就把杨阿姨当作母亲。他知道由于他对嘟嘟的态度,杨阿姨并不喜欢他,虽然从不当面说他,但私下里也没少在父亲身边抱怨。杨阿姨从外形到内心,都与母亲无法比拟,相差太远,他很难违心地叫她妈妈。如果他叫她妈妈,在夜深人静的梦中,将如何与自己的母亲相见?
保良也看得出来,在他与杨阿姨母女的矛盾中,父亲更多地站在了对方一边。父亲现在不与保良冲突,很大程度是因为保良正处于高考的冲刺阶段。也许父亲明白,一旦保良考上了公安学院,无论是保良个人的心情和目光视野,还是他与杨阿姨及嘟嘟的接触时间,都会发生改变,原有的裂痕就会渐渐消弥,原有的矛盾就会慢慢化解。
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了。
高考的第一天,父亲找公安厅的熟人,不知从哪儿借了一辆别克轿车,让司机开着,亲自送保良去了位于城北的考场。在保良考试的全程,父亲始终坐在烈日炎炎的街边,等着保良考完出来。杨阿姨虽然并不喜欢保良,但表面上还是全力支持,那几天炖鸡炖鸭,把保良的口味和营养,调理得相当周全。嘟嘟也看出这几日对保良和父亲来说,真的重要无比,所以也闭气息声,不生事端。那几天李臣、刘存亮和菲菲虽然和保良没有相聚的机会,但他们之间的话题,总会提到保良的考试,都知道此役关乎保良一生的命运前途。
保良从小到大,特别是和杨阿姨母女组成新家之后,从没受到这样的重视,一下成了这个家庭关注和娇宠的中心,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生活真好。他的这个新家,他的这个后妈,也是那么亲切,连嘟嘟那张胖胖的脸蛋,也能看出过去从未注意到的可爱与单纯。
还有他的父亲。
每当保良从考场出来,看到等在街边的父亲,看到父亲挤在陪考的家长当中,手里拿着冰镇的冷饮,翘首张望着考场的大门,保良就忍不住心中感动,两眼湿润。
考完之后,很久很久,保良与父亲一起,度过了等待的煎熬,就像一个囚犯在等终审的判决。那些天保良天天帮家里干活,买菜擦地清理院子,既是排遣焦虑,也是对家庭支持的一种回报。因为考试,因为回报,他和这个家庭的关系得到了缓和。他和嘟嘟也说话了,虽然都是些生活中必须的交流,但彼此的口气,都已变得亲切和客气。
等待是一种囚禁,是一种苦刑,在这期间父亲几次去公安学院打探情况,结果总是不甚了了。在这期间公安学院给父亲办理了内退手续,还搞了一个内退仪式。仪式很隆重,在仪式上公安厅的领导感谢了父亲为公安工作和学院建设做出的贡献,也含蓄地感谢了他能给年轻干部让出位置的高风亮节,并且再次提到了以前的许愿,只要保良分数过线,学院保证率先录取。这个保证在这个仪式上得到重申,多少有点正式承诺的意思,所以父亲很高兴,剩下的担忧只是保良的分数问题。分数高低父亲无能为力,只看天意了。
在父亲退休的一周之后,也许是八九天吧,保良记不清了。父亲去公安学院取回了他最后一批个人物品,茶杯毛巾和笔记本之类的。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很反常地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一条鱼,一只鸡,两斤基围虾,还有其他一些吃的东西。自从杨阿姨来了以后,父亲几乎从没独自上菜市场买过东西。父亲回家后把这堆鸡鱼虾菜放在桌上,保良刚要帮杨阿姨拿进厨房,父亲叫住了保良。
“保良你坐下。”
保良坐下了,他在父亲略显反常的脸上,猜不出祸福吉凶。
杨阿姨以为父亲要骂儿子了,回避地往厨房里走,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父亲庄严的声音:
“保良,你考上了!”
第一部分好运和成功使人善良
好运和成功使人善良,好运和成功使人开朗,好运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