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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之事。一次,从小弟手里抢松仁糖,弟弟不给,上去追,被打,肿着眼睛回家。哭着对我说:小军抢糖。我二话不说,拉了弟弟就冲到他家。小军正在灶堂煨红薯吃。我捧了他家的木屑就往他身上洒。他窝在灶膛,逃都没法逃,只得伸着胳膊护着眼睛,说:我投降,我给小林吃红薯。如此,我才放过他。
后来,我们关系很不错。他去北京打工联系过我,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中关村卖盗版光盘。
最后一次看到他,应该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刚下班。他敲门。我看到他很惊讶。他摸后脑勺,说,正好给这边一个客人送货,顺便来看你。小丛,你喜欢看碟,你随便挑吧。便放下一个皮箱,拉开拉链,里面花花绿绿,全是各式碟片。这个,《柏林苍穹下》要不要?北大那边很多学生要的,这个也是,还有,你要的《十诫》我也给你弄到了。这个也是那个导演的,看看么?
我说:小军,小心警察。他曾有次被抓,我拿钱保释过他。
他咧嘴笑,说,放心吧。我现在只做熟客,因为现在我不是只有自己。那个时候,他正同一个叫小丽的女孩交朋友。我去见过,记得还一起吃了饭,餐毕回家,外面不知怎的起雾了,小军骑了自行车载了我去车站,我们费劲地冲破浓雾,一直记得那场雾和他生存的艰辛。
猛然看到他一直站在门外,便说进屋吧,一起吃饭。
他说不。死活不肯踏上光洁的地板。我无奈。他在外,我在里,觉得就好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要了几张碟,拿钱给他,他说,你喜欢就看呗,给我钱就是看不起我。
我收回钱,笑:好像最近很有钱似的。
他亦笑,说,是啊,北京的钱要比家里好赚些。
我想了想,说,一起吃饭好吗?
他似乎沉思了会,后来还是说不了。
我能敏感到他是因为我们的差距。但是我也并没有坚持。我一直想为他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一直没成功过,后来陷在自己的生活中,也逐渐将他忘记。个人过个人的日子,闲的时候生些诸如同情之类的多余情感。人生是不是就这样呢。现在回到这片土地,想到我们同根同脉,滋味就不大好受。
萌芽
我去拆迁办办理手续。回家的路上,猛然有人在身后击了我一掌。还没及反应,一个洪亮的声音就劈面袭来,“好啊,小丛,回来也不告我一声,该不该罚啊。”
我愣了一下,才认出是三毛。我小学时的同桌。此时的三毛与记忆中的三毛已经不大相符了,记得那时的三毛完全像个小子,头发短短的,五短身材却很结实。去上女厕,都要被哄出来的。现在居然留了长发还烫了卷,皮肤看上去也白了些,有些丰腴的感觉。我呵呵笑,说:很女人嘛。
她忽然有些忸怩。但很快眦牙打了我一拳,打得还挺沉。我哇哇乱叫,说,你手劲怎么还这么大,以为你真女人了呢。
“我怎么不女人了,我本来就是女人。”她昂头,说,“走吧,去我那吃饭。我开了家小吃店知道不。”
“做老板娘了,恭喜啊。”便跟她手挽手去她店里。就像小学时一样。放学后,我们经常手挽手一起回家,到村委,照例去小卖部转一圈,我们都酷爱吃话梅,却未必总有零钱买,但去看看解个眼馋这种事还是每日必做的。三毛说,长大我要开个小卖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又看看我,说,当然我开了小卖部,小丛想吃什么就尽管拿吧。我说,没出息,我还想开大商场呢。跟后妈去过一次市里,大商场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得我有点眩晕。我开商场,你们家的东西我包了。便哈哈笑。
现在三毛开出小吃店,也算是实践了部分理想,我的商场似乎也就是个梦想了。
小吃店就在村委旁边,门面不大,屋里放三套桌椅,屋外搭了棚也放三套桌椅。生意寥寥。屋外,有个小孩拖着鼻涕匍匐在地上玩泥巴。三毛眉一皱,连忙奔过去,上去就打小孩的手,说:脏也不知道么?小孩哇地哭出声来。此时里头便钻出一个黑瘦的男人。三毛说,也不管你儿子,衣服今天刚换的。现在又脏了。
男人看看我,并没说话。
三毛就说:我男人,阿炯。
我笑着点点头,拉过那哭的小孩,说:你儿子么?这么大了?叫什么?
小黑。三毛说。
不会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么?我说。
三毛说:他就是黑,跟他爹一个样,不叫小黑叫什么。
我忽然想起包里似有块巧克力,便取出给他。小孩一把抢过,跑到屋里去了。
跟三毛面对面坐好。三毛让她男人拿了酒食出来。
我招呼他,说,一起吃吧。阿炯忙不迭道:你们吃,你们吃。居然说的是普通话,只是有些口音。你哪里人?我问。
三毛抢道:安徽的。便挥手让男人进屋。
“他给我们家打家具,我妈看中了,招了女婿。我看他挺老实的,是过日子的人,也没反对。反正女人早晚要嫁人的。早早嫁了,也省得烦。”三毛给我夹菜,抬头,说,“哎,你呢?结婚没?”
我摇头。
“不可能吧。”三毛快言快语,“以前有阵子,村里人都在说,你去北京后有新男朋友了,还挺有钱的。哦,对,说是小军亲眼看到的。难道不是么?”
我说不是。
三毛瞪大眼,说,难道你还在等周老师?你们,大家都说不可能的。
我没说话。夹菜吃。
三毛突然低低道,小叶还记得么?
我点头。看到三毛脸上一丝神秘。
“小叶一直喜欢周老师的。以前一直往周老师家跑,很勤快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小叶还自杀过一回。村里很轰动的。具体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猜大概周老师拒绝她了吧。现在去得就少了。但是,小叶还没嫁人。琴芬阿姨都愁死了。毕竟26岁了吗,女人过25就不好找对象。”
我想小叶的模样。没有想起来。倒记得有次回家,大概是晚上的时候,听到她在拍小松家的门,叫“周雨松”。她一直叫他全名。
她去做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也从没问过小松。但我知道她进去了。而且呆了很长时候。
小叶初中毕业后就再没上学。后来去市里百货商场应聘做了化妆品柜台的营业员。听后妈说,小叶越来越洋气了。去市里的女孩子一般总会越来越懂得打扮的,何况小叶是真漂亮。只有我不承认。
小叶现在还在商场做么?我问。
不是的。小叶学了电脑,现在在公司做文秘,很不错的。其实周老师应该接受她的。又漂亮又有好工作。
小叶,男朋友都没有吗?她那么漂亮,没人追她么?我又问。
当然有追的,小叶心高气傲么?而且死心眼,喜欢周老师,就一条胡同死到底了。我说,你不如劝劝周老师,你们反正不可能,撮合他们算了。周老师也快30了吧。哎,真不能拖了。
我无语。心情复杂。我不喜欢小叶和小松在一起。但是,我跟他却隔着说不清的东西。薄薄的,却坚韧无比,无法洞穿。
三毛忽然惊叫:呀,又要下雨了。我抬头看天,果然有乌云浮来。天瞬时阴了下来。一阵风扫过,黄豆一样的雨便射了下来。狠而硬。我记忆中也有这样的雨。
小松去南京师范进修一年。那一年真得很难熬。难熬的不是见不到他,而是发现自己有了一种莫名缠绕的感觉。那感觉似乎是突如其来,又似乎是酝酿了很久,等他走后便不顾意志自由生长。它粘着你,弄得你湿漉漉的,又磨着你,像讨厌的弟弟一样,你总是无端的发呆,心里有一抹云横来横去,朦胧又飘渺。我真的讨厌透了这种感觉,我怀念那种明媚的日子,没心没肺,通体透明。
那是高二。每到月底我就赶回家,每每想向后妈打听小松的消息,又每每不敢张口。就搬了桌子在场上做作业,实际是想听到隔壁周妈妈或春霞他们谈论小松的事。偶尔的确能听到“小松”两字,我就像欲射之箭,绷得很紧。他们却也只是随意说,并不能听到什么。
要升高三的暑假,我终于打听到小松第二日回家的消息。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一早吃好饭就去村口等。中午吃过饭,又去等。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只想第一眼看到他,也未想要跟他说什么话。只想见他。
下午却忽然下雨。雨点黄豆一样大。夹杂着雷声。不敢站树下,就跑马路边。迎着雨,怕错过他,不敢走开。却还是没等到他。天黑的时候,后妈来找的我。张口就骂我神经病。我蔫蔫地跟着她回。
到家门口的时候,猛然听到隔壁闹哄哄的说笑声,其中有个声音像一把剑一样袭击我的心。是他了。他其实已经回来了。但是我没看到他。或许他已经看到我,却根本没介意我,他其实也只是把我当妹妹的。或许妹妹都不是,他其实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心里一样支撑的东西哄地散了。
开始发烧。火烧火燎。迷糊中,感觉雨像绳索一样捆缚我,有个身影像火苗一样颤动,消隐。我就叫:小松小松。
完全清醒后,是三日后的事了。我变得冷静而无聊。成天闷在家里。看书,做作业。心里好像无比宁静。
那个夏季,我只看到小松一次。我们一家在场上吃晚饭。小叶穿了白色泡泡纱连衣裙去叫小松看电影。
阿姆娘,周雨松在么?我听到小叶是这样对周妈妈说的。她的嘴本来就甜。
周妈妈说在里面呢,小叶坐,我去叫。周妈妈对小叶很客气。
很快,小松出来了。我是感觉的。其实并未看他们。
小叶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便端了碗,进屋。站起的时候,眼角瞥到一个白影子。如果这算看的话,那就算是周二那暑假唯一看到的一次。
心情忽然很平静。或者说有些死寂。
这样的初恋其实很容易死去。在忙碌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