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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阿黄,生了四只——
我说就那老跟你转悠的母狗,那么老也能生?
他假装生气,说:小丛,你说话好听点。
我说好,我错了,侮辱你也不能侮辱狗啊。
他说小丛我记好了,有种你回来。
我大笑。说,还怕你哪,回来,你保准什么都忘掉。
他柔声说:是啊,我就没出息。
……
抬起头,看到孟韬已走远。我想走好了。有种别再理我。可是眼泪又落下来了。我惊悚地发现我内心的秘密。尽管压抑了很久,隐藏了很久,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了。但是不能。
原计划要住一晚,明天回的。我不想住下去了。提出走。他便也走。
路上很沉默。他抽烟。
我把车开到我那儿,下车,说,再见。
他说等一下。
我听他说。
他顿了下,说:不要离开我。他拿烟的手有些颤。几秒后,他又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不要求你什么,只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留在公司。我每天可以看到。
有必要么?我嘴角现出一个冷笑。转身走了。
无望
自此后,我和孟韬就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然,我依然焦虑他的身体,却也仅限于在晚上给他一个提醒电话,叫他睡觉,其余并不多话。他有时要与我说,我说我困了,就挂。也一起就餐,但沉默的时候多。各人飘忽在各人的世界。从恍惚中出来,又陌生人一样愧疚地笑。我们都有压抑的心事,与彼此有关,却说不出,隔了千重水万重烟。
我觉得日子过得很萧索。
一日逛街。看一件男式风衣很好看,想买。导购问什么号。我张口说。说完方知是孟韬的。想改口,导购已拿过来。便买下。
又逛,给自己买了一副耳环,又买了条裙子。
无聊的时候,我开始用消费来刺激自己。
出门,忽然发现下了滂沱大雨。水泻洪一样流。商场口围了很多人,一辆的士也招不到。
我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住,只好打电话给孟韬。很客气地说:有没有影响你?下大雨,我堵在外面,打不到车。如果有空,劳烦你帮个忙。
不久后他来了。我上车。说:谢谢你。
他不搭理我。
这个城市应急系统不好,一场大雨就让交通瘫痪。我们的车很快就堵住了。因为无聊,我不得不跟他说点话。
我说:我买了副耳环,好不好看。
他没看我,却说好看。
我说:怪无聊的。觉得活得很没劲。这样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喜欢。当然,你不一样,你有目标有梦想。
他不说话。
我继续自言自语:我为什么没有呢?我为什么一点热情都没有?我真的后悔考出来了。外面的世界是比家乡大,可是人活来活去不就那么回事。
孟韬说:跟地理没关系,人只能活一方天地,重要的是在哪里都要找出自己的热爱。
热爱?我不知道热爱什么。
他说:你总会有的。你想想。
有一段日子了,我早上上班经过天桥的时候,都要看看桥下拥塞的人群,想:中国人真多啊。每个人步履匆匆,都在忙什么呀。忙着填饱肚子还是享受生活。
然后问自己:你忙着做什么呀。
忽然就被问住。
心内那个声音似乎很得意于将我问住,继续刁难:这是你要的生活么?你满意吗?你的生活你满意吗?
我的生活。
不错啊,薪酬可观,衣食无虞,人人都流着口水羡慕呢。可是为什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像身体内少了根支柱,懒懒散散的。
想得脑袋疼,我的脑袋时常会疼,尤其是思考的时候,我想生命是承受不住拷问的。就,不问吧。
你为什么会有热爱。我转问孟韬。
孟韬简单地说:我有信念。想做事。
哦,信念。我喃喃了一下。掉头看外面,雨已经停了,夏日的雨一般这样的,来得迅疾,走得也仓促,就像青春。
电光石火般,忽然想起我的抒情年代,想起司亚夫,想起给我灵魂带来喜悦的诗。曾经,我想活得跟诗一样,真实、率性、自然。我并不是没有热爱没有激情。
渴望一场雨,渴望一场相逢。
师兄,你现在怎么样,我心里不禁喊,你还写诗吗?你还思考吗?我已经没有。可是没有的日子真的很没劲啊。人生是要意义的。而且要那种发自内心的意义。诗歌还能不能赋予我意义?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就像得到了满足似的熨帖起来。
到我那,我跳下车,孟韬提过一个袋,说,忘东西了。我看到那件风衣,顿了下,也就拎走。想,送给小军吧,不知穿不穿得下。
我开始写诗。
金钱让我有十足的底气买下大堆诗集,策兰,曼德尔施塔姆,洛尔加……都是大学时想买而没舍得买的,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我重拾当年的兴奋。究竟心态和年纪都不一样了,究竟现今怀了功利的目的。
年轻的时候,情绪是蘸着饱满的汁液的。现在,在机械的生存中,却压榨成一具标本。我的文字干巴巴的,像几根干枯的枝条,摆来摆去,依然很瘦削。但是,无可否认,我还有感觉。
流沙穿过指缝
穿过旧日的消息
没有回音
转过身去
地上回旋着风
一些余味
一些记忆里的气息
似乎就在不久前
阳光的怀抱里还能捂出热气
但是久违了
于是便有此刻的想念
在风中轻轻的咀嚼
灿烂无比
……
是的,我想念了。
半夜三更,我将弟弟从被窝里拉出来,说:听听姐姐的杰作。便充满感情地念给他听。
弟弟说:陈丛,你又发神经了,你最近神经兮兮,是不是失恋了,受不了你。打个哈欠,轰然倒塌,随后,鼓风机一样的鼾声袭来,攻击我的诗歌。我作罢。
白天上班,孟韬说,你最近很奇特。眼睛红红的,好像……
我突然想说,好像吃了春药。咬唇傻笑了一阵,才说:忽然想到“年轻”这两个字,又想换种生存方式。
我想辞职了。不错,孟韬待我很优厚,但是我的确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没有挑战,没有热情,按部就班,很像被人豢养的花朵。以前有钱的刺激,我乐意,现在钱对我构不成吸引力,我想试试生活还有没有别的可能。人说起来,也是挺贱的,也许不久后我又会怀念没心没肺的生存。那再说了,反正现在,自迷上诗歌后,我终于想给生活换种颜色了。而家乡的召唤是最单纯也最具诱惑的。
我开始准备写辞职信。其实写不写,无必要,真想走,一走了之就可以。写这份信,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孟韬。
我很真挚地写。
孟总: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与提携。初踏社会,能进入贵公司,是我的荣幸。我几乎没遭受像样的挫折,也无须为生活奔波。虽然精神上屡有困扰。但精神上的东西,寻常百姓会说吃了撑,没事找事。我知道我的好运,离不开你,实际上,也很不愿意离开你,就像一条习惯了一个主人的狗,宁愿蜷在自己破狗棚里也不愿去睡冰冷的金窝窝,当然等待我的不是金窝窝,就算是,我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脸放红光,恨不得扑过去。钱不是目的,你说的,钱,以前对我来说,是要改变家人的命运,现在发现根本没用,我很在意的人都很不屑,我也不屑吧。虽然不屑得不够彻底。
我总喜欢跑题,说哪里了,对了,辞职,我很不舍,那是因为你,不是工作,但是现在,为了工作,为了所谓的前程,我要舍得,反正以后,朋友始终是朋友,可以见面的,而我的人生我要自己把握。你喜欢挑战,我倒不很喜欢,虽然我也有激情的血,我只是喜欢做些有意义的事,哪个有意义呢,我还要追寻。
一边追寻,一边思索,一边写诗。是我目前反思出的生活方式。对了,我最近迷上诗歌。不,若干年前我就喜欢,只是荒了,现在与老朋友重新邂逅,很有感触。你说我眼睛红红的,是的,那是激情。贪婪的激情。
那么就这样,我申请辞职。
陈丛
某年某月
语无伦次,不像辞职信,所以一直没有勇气拿出来。没有勇气的,或许还有不敢面对孟韬的心情。
含糊跟他提起过。
一日在外地处理公事回程。开车经过郊区,我看到路边长了一排香樟树,忙对孟韬说:停一下车好不好。
孟韬果真找了地方停下。我钻出去。跑到香樟树下,痴愣愣看。
向晚的天气很阴冷,天空是铅色的,大地是灰色的,一排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很没有生机。
孟韬默默地看我。
我说:叶子是褐色的。
他说:冬天了。
我说:我们那里,冬天也是绿色的。
他说:在记忆中的东西总是美丽的。
我说:不,不是记忆,是鲜活的生活。我想此刻,小松会不会在香樟树下守候我?便浮一抹笑,歪头对孟韬说:我想回去了。
他顿一下,温和说:准你假。
我说:回去,我就不回来了,那里有我爱的人,有我爱的家园,有我习惯的生活方式。
他说:你只是厌倦了。其实在哪里都会厌倦。你心里的家园跟真实的未必不会有距离,你也未必真的可以适应以前的生活。
我说不是,你根本不明白,小松,小松可以帮我找到很多快乐。很单纯但是很充实的快乐。又转向他,笑着说,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就是这样,我15岁就开始恋上邻家的哥哥,他让我知道了很多自然的美。我出来很久了,久得以为忘掉他,但是始终没有,我最困扰的时候,还是先想起他。我说过我有爱的人,不是上次的,是我家乡的。我要回到他身边去了。
他脸色很焦躁,喉咙动了下,然后很简单却很强硬地说:放下辞职的念头,就当我离不开你。
离不开又怎样?我嘲弄地笑了笑,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