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我也是。
我说你肯定不是,小叶在旁边是不是,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他笑一笑,说:轻一点。
我干吗要轻。不理你。
他说别不理我。随便说点好玩的。
我想了想,却居然挑不出一件好玩的,我能告诉他我喝酒很疯么,可以告诉他我要陪客户跳舞忍受他们的揩油么?我只能说,钱赚得很多,我想明年贷款买房。
他说好。很简单的。
我说小军在,跟他说几句。
他说好。
我叫小军。
小军喝得七八分醉,接过听筒,说:我要你就过来了。我推他,说:别胡说八道。他们又瞎聊。我去收拾。
收拾完毕,小军也打完了,看了我,说:真的,我要是小松,坐飞机也要来陪你。
我没说话。
突然觉得很疲倦。说我想睡觉了。你去晓黎那睡。便关了房门睡觉。小军似乎一直在客厅看电视,或许是放影碟,但是没半点声音,我只能看到从门缝间流溢出的青光。我想他原来也很细腻。
我瞅窗外看,灰灰的天空,孤零零的树,冷落的小区。北京的年没有年节的气氛。就这样,悄无声息中,又老了一岁。
躺床上,想跟小松一起给花们草们鱼们过节,波浪翻卷着缤纷闪烁的烟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喜庆。又想跟别人喝交杯酒,想跳舞时有人的手一路往下蔓延,想一张张放大的恣肆笑着的脸,忽然明白为什么那日酒醉后要哭,那样的日子,我不想要。
迷蒙中,我睡去。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小军似还在看电视。门底下依然有青光。我推门出去。小军错愕地看我,连忙拿遥控器,但是我已经看到了,屏幕上是赤身的男女。很快,屏幕切换到电视频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心有些跳,看小军的眼睛竟似有点火。他说:小丛——声音干裂,令人想象即将燃烧的干柴,我后退几步,避到房间,哐地把门重重关上。
第二天,小军向我告辞,说:我走了。脸色很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也没留他。很尴尬。
初三,闲极无聊,我去逛庙会。天冷得很,我好像感冒了,不停地流清涕。路边一溜小摊,卖些也并没什么特色的伪民俗商品,我随便瞟一眼,而后痴傻地看了阵舞狮表演,便准备返回。
公交车路过我们公司,想到孟韬,想到他一个人过节,心里忽跳了跳,连忙下车。
找了个电话亭打他办公室电话,他居然接。
我说:新年快乐啊。
他听出我声音,说:这个祝福有点晚。
我说:祝福永远不会晚,别太贪婪。还工作啊。
他说:也无事。查些资料。
我说:吃饭没有?请我吃饭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好。让我想象他其实也挺无聊。
我买了两串糖葫芦在车库等他。他不久下来,穿了苏格兰味道的中款大衣,英姿洒落的样子。远远瞧见我,先就给我一个明媚的笑,笑起来的老板,真的很好看。我内心又虚荣开了。
我递糖葫芦给他,说:新年礼物。
他说:我不吃甜,你代我吃了。
反正无人,我将糖葫芦塞他嘴,说:礼物拒收,很伤人心的。
他无奈地接过。进车。我们两人吃糖葫芦,我不知他觉不觉得甜,反正我觉得很甜。我先吃完,用纸巾抹抹嘴,他也吃完,抹抹嘴,没擦干净,要开车,我说等一下,他偏过头,我帮他将嘴角的糖屑抹去。说:这玩意可不好擦。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灰。我想他大概又想他老婆了。
吃什么?他问。
我说:水煮鱼,我突然很想吃辣,又很想吃鱼。
便去麻辣诱惑。
经过家乐福超市的时候,我忽然瞥到小军,正在门口摆摊卖碟。
我转头怔怔看。
孟韬说:你看什么?
我说那个是我老乡。
哪个?车子却已过。
我说,他一直在卖盗版碟,有次被抓了。我很担心他。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提个要求,你可以拒绝。
他说什么?很淡的语气,却似乎已猜到我要为小军找份工作。
我说:我们公司需要保安吗?能不能让他。我真的只是希望他过份安稳的生活,他的工资可以在我薪金里扣。
他说:好。很利索。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这种事。有点不安,又想无非是个小保安罢了,大概也无所谓了。就说:那待会我买单还你人情好了。
他说:用钱还那没意思。
我说好吧,下次,你也可以求我做件事。
他笑一笑,说:我记住了。
红艳艳的水煮鱼很吊人胃口。我向来不是淑女,便猛吃。只是太辣,又要流鼻涕,我真不知我那鼻子怎么回事,很多管闲事的,无论流泪、感冒,还是吃辣都率先储存鼻涕。
擤鼻子时,孟韬问我,你有什么梦想?
我歪过头,说:想帮我实现吗?
又说:很简单,想赚钱,赚很多很多,让妈妈和弟弟过上幸福的日子。钱可以做到对不对?
很多是多少?他问。
哦,我说,我不贪婪,不需要你那样多,只要能够保证一辈子过过安稳日子就可以,具体什么数目我想不出。然后,足够多,我就……想说回乡下跟小松结婚,缄口了。
然后怎样?他继续。
我愣一下,说:我很俗吧。但的确没有更伟大的目标。
他说:得到以后呢?相比其他,钱不算太难得到。
我说那是你,普通人要付出一生的代价。
他说,假如,假如你得到理想中的钱。
我说,那很简单,就享受。人要死的吗,趁活着享受。
怎样享受?
我惊疑: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笑,说:因为有些东西越深究越害怕。人是经不得深究的。
我说,哪有那么多人无聊深究自己。过好日子吧。
他说,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怎么过。
我说你还真扛上了。忽然鱼刺卡喉咙了。我痛苦地要命。说:给我醋。于是猛喝醋,又要了米饭,吞了几口,总算将刺咽进去。他嘲笑我,说:水乡的女子,还不会吃鱼。我说你罪魁祸首,不是你纠缠不休,我哪会卡。
他嘴角又有笑荡出来,如烟似雾,有着往事的影子。
我继续吃。良久,抬头,看他压根不动筷,说:你不吃辣么?
他说:不太能。但是落秋很喜欢。跟你一样。
我忽然有点反感,劈头就说:不要动不动拿我跟你太太比较,我不会跟任何人相像,我只是我。
看他惊讶,我又说:别理我,我说话直。我不想做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太太。
他笑,说:没让你做任何人。
我突然有些羞赧。蓦然的羞赧令我局促。我将筷子一扔,说:饱了。我走了。不要送,我去家乐福找我老乡。你不要食言。
他说:我可是惹你生气了。
我说:不是。我巴结你来不及。就走。
到家乐福,小军已收摊。遍寻不到影踪。就呼他。公共电话亭等了半小时,他才回过来。
我说:干吗这么晚,天多冷知道么?
他瓮声瓮气说:干吗不呆家。
我说:哎,好消息,给你找了工作,我们公司的保安,以后我们是同事了。
他倔倔说:我不想去。
我说:别不识好人心,你蹲监狱怎么办?
他说:反正没人管。
我说:我就管你了。
他没说话。
我说:沉默就是同意。不跟你说,我好像感冒了,要回去了。你这几天抽空来我家。他才说:那你赶快回去,吃点药什么的,别真感冒了。
第二天小军就来了,敲了门第一句话就是:没感冒吧。
我说你还关心我啊。他憨憨地笑笑,挠头皮,说:答应松哥照顾你的。
我说你把自己收拾利索,洗个澡,理个发,我给你买了新衣服,洗好澡你看合不合身。他又看我,眼睛里有一簇火,跟上次看毛片似的,令我不安。也许孤男寡女真不适合在一起。
初八,他早早去报到。我上班的时候,已经看到他一身制服地站在门口,看上去蛮精神。
我特意停下,对他笑笑说:小伙子,很帅啊。好好干活。他也笑。笑得很好看。才发现小军其实蛮好看的。我们村子里的人长得都不差。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保安们排着队取食,又聚到左首的位置吃饭,便端了餐盘向小军走去。直接坐到他旁边,其实如果长个心眼,应该知道避讳,可我不懂。万绿丛中一点红是很引人注目的,所有人瞬间知道我把我的老乡引进了公司。虽然是卑微的保安之职。
习不习惯?我问。
小军拘束地说行。
我把自己的菜拨给他,他说够了。保安的饭食是免费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是每人5个馒头,另一碗汤,自然如果想吃好的,可以花钱打菜,但几乎无人打。
我又吃不了,我减肥。我说。
小军说瘦成芦柴棒还减肥。
“什么呀,过一年至少长5斤,就是光吃不运动的后果。”
我们亲密地用家乡话聊天。没人听得懂。
到办公室,周姐说:哦,你把你老乡都搞进来了,真有本事的。
我说,不就一保安么。
她说,保安也不容易啊,这么多人想做保安呢,也就站站,免费吃住,一月六百。好多人抢呢。我半抬头看她,说不出话。
周姐叹道:今天是保安,明天不知道是什么。小小年纪啊。
我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我宛如一狐狸精,迷惑了我们老板达成我的心愿。难道我错了,我只想帮助我的同乡,让他有口饭吃。
公司里的人明显对我不太友善。看到我,几乎都噤声,当然不是怕我,而是也许恰在议论我。
说不痛苦是不对的。有阵子,我压力很大。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才可纠正他们对我的看法。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现在明显很可耻。我走在公司,脚步滑过,一个人都不会惊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