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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碰到我弟弟。弟弟说,姐,你怎么在这里,小松哥找你呢。
我问,小叶呢?
弟弟说,小叶走了。小松哥让她走的。
我说我看烟花。你不用管我。
弟弟突然飞一般跑了。不久后,小松到我身边。说:干吗偷偷走了。我不说话。小松说生气了么?我说我很小心眼的。他说别生气了,我们也去放烟花。突然拉我手,跑起来。
我们来到香樟河岸。水岸边并无人。能听得到河水流动的声音。那些喧闹隐隐的就像隔了另一个世界。
小松说,好像能听到虫子的叫声和鱼摆尾巴的声音。他们是不是太寂寞了。应该也过个节日。遂取出袋中的烟花。放在岸边。点燃引线。滋滋声后,一簇火花便向着水面上空腾飞。红绿色的花绽放的同时又催生出点点碎花,点亮黑沉的夜空。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瞬间跳荡着五彩光芒,辉煌无比。
好美的。我对小松说,他们不会孤单。小松,其实有你在,他们永远不会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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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没多久,一个夜晚,我从图书馆回宿舍。到楼道口,远远看到一人斜倚在墙上。走近一些,忽然发现是司亚夫。他穿了米色风衣,围了湖蓝色长长的围巾,儒雅不可方物。我的心莫名有点慌乱。勉强克制住,冲他笑了笑,低头继续行路。他却叫我:陈丛。
我站直身体,说:你找谁呢?我帮你去叫。
他笑,说,我在等你。
我的心又咚咚猛敲了一阵,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走走好么?他说。好像无法拒绝。我顺从。他开始走。我跟在他后头。晚风有些清凉,吹得我的毛衣像一堵四面漏风的墙。我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看到了,说:冷么?要脱自己的风衣,我连忙道:不冷。他作罢,说,那我们去吃点东西。我说我不饿。他说可以喝点粥。
我们走出学校东门,沿着马路走,经过一座桥,在河的边沿有一溜小饭馆。这边的饭馆专做学生生意,菜比较廉价码量却很大,生意因而红火。当时我自然还未上过任何馆子。司亚夫领我进了其中一家,他估计跟老板很熟,说了几句话,我们上了阁楼。阁楼布置很温馨,有一根柱顶开一扇竹窗,正中一方矮矮的方椅,两个锦榻。我一时又有些手足无措。茫然不知他何以要与我出来。他说:坐。我便坐。很不习惯。又改为跪着。与他面对面,隔着很短的距离,发现他真的很好看。我的词汇向来很贫乏,我只能说很好看,或许还可以说很舒服。就像若干年前,我看着小松的背影。
我于是说:你很像一个人。
哦?他说,谁呢?
嗯,我说,像我一个邻居。
他说是么,语气淡淡的,但似乎更像小松了。
我忽然说,我很喜欢他。忽然觉得自己说得莽撞,脸一热,又说,是那种喜欢一朵花一棵草那样的喜欢。他微微笑,说我明白。
菜上来了,几样小菜,花生、萝卜、野菜以及酱牛肉,暖和的白粥盛在小小的蓝边白瓷碗中。素雅清淡。
我吃了一口,问他是哪里人。
他说江西。
我说你工作找到了么?
他点头,说,是的,签了深圳一家保险公司。
我有点惊讶,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与保险似乎是绝缘的。他脸上有一抹自嘲,却并未多做解释。当时要留在上海是很困难的。但是我想他应该读研吧。至少,我觉得他应该留在学校里。但是谁知道呢,他会有他的考虑。他毕业后,我收过他的信,他自比卡夫卡,觉得时时处在生存与写作的焦虑中。
他看窗外的夜,忽然就很沉寂。我略略紧张。看他模糊难明的脸色,不知如何劝慰他。或许他不需要劝慰,但是我想他找我出来,必是想找个人与他说些什么,但是我实在口笨,或者说,我内中实在没有足够与他对话的才学。
他开始跟我说《百年孤独》那个融合了三种时态的著名开头,讲俄罗斯文学的黄金、白银时代,讲各自为营的当代诗坛。我没插话,觉得脑子很空,像一张白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越来越紧张。
过一会,我说,我要走了。11点会关门的。
他回过神,说好。
便和我走。
风依然很大,但大概是喝过粥的缘故,我觉得身上热烘烘的。经过河的时候,我们在桥上站了会。他说:我觉得你挺特别的,想和你认识。我脑子哄了一下,小松似乎也说过。我真的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或许是比别人多了些泥土气吧。只能这样说。
大一的功课排得还是很满的,除了晚上,我整天都有课。司亚夫却很闲。工作已定,整个学年他唯要做的就是交出一篇毕业论文。
他们那年毕业在我记忆中留下了极悲壮的形象。那些毕业生们排着很长很长的队伍,唱着悲壮的歌,在校园游荡;不时有人加入,使队伍越发长。到礼堂前面的大草坪上,学生们哭着笑着,恣肆地喝酒,恣肆地演讲,恣肆地抒发着理想、迷惘、热情与踌躇。有月亮将他们的影子拉的纤长,有风将他们的发扬起,总让我想起一首歌: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后来的学生,便越来越世俗化、功利化,没有诗歌,没有热情,也没有梦想,只想着考托福、出国,或找关系争取保研,最不济拼尽全力找份高薪工作。
司亚夫来找我。我们走在队伍中。我略带好奇地看他们的悲壮。说:我理解不了。司亚夫说,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说,现在交通很方便的。他说,阻隔的不是距离而是人心。只怕以后每个人只会沉溺于自己的生活。
每个人本来都只过着自己的生活。我说。
司亚夫说,现在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共同的梦想和担当,我们觉得未来是我们的,是可以创造的,但是,未来究竟怎样,没有人能说清楚,又很恐慌。时间有时候真的很可怕,真怕若干年后回首自己已经不是原先设定的自己。
我说那就做呗,努力做呗,照着自己的目标。
他笑,说:你还小。
我真的很单纯吧。觉得世界是可以凭自己把握的。结果当然不是。
他们开始唱“青春无悔”。我也跟着唱。那时候,狂爱听老狼的歌,觉得高晓松的词很精致,美丽而忧伤。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我唱几句,回头看司亚夫,冲他笑。他也笑,忽然拉我的手。我一惊,往前跑几步,甩掉了。他也未怎样。
到大草坪。我跟他以及其他陌生人在一起,他们喝酒。司亚夫问我喝不喝。我想了想,决定喝。虽然以前从未喝过。但是酒也许真能给人豪情。我喝酒。跟大家一样,直接拿了易拉罐灌。我发现自己很能喝。我父亲也很能喝,也许是遗传吧。我从来不知道需要多少酒精才可以使我醉掉,我只知道我会难过。喝过酒的我心里会无比灰暗。就在大一我对人生充满希望的时候,那些酒,那些痛哭的人们让我觉得压抑。
司亚夫已经在吐了。吐到草坪上。而后人歪歪扭扭地躺在草地上睡觉。月亮很圆。也许是草坪足够大,我感到很空旷,尽管草坪上全是人。我看月亮中的影子。想象真实月亮的凹凸的表面。美丽大概总是人主观赋予的。再看司亚夫,他睡得很安宁,也许是接受月亮抚慰的缘故。他的半边脸浸润了月亮的光泽,很纯洁。
夜凉如水。人渐渐散了。司亚夫微微醒转。他说你还在。我说你好些么?回去睡吧。他说我不想睡。你回去吧。
嗯。我点头。
他说我想摸一下你的脸。可以么?
我又惊了一下。
他说:有月光。很美。我想捉一下。便用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手指甫一接触,我便呆住若凝固了。但是司亚夫的手真的很温柔,他的脸真的很温柔。我无法拒绝。
我开始了逃避。每天晚上去教室上自习。总是差不多要熄灯的时候才回到寝室。回去的时候,小潮会说,司亚夫找你。几次后,她开始加上:他找你你不在,我和王榆、小蓝陪他说了说话。后来我们去找阿西,一起去老巷吃饭。我在自己的帐中,想,想必很愉快。其实他找我和找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也许年轻总是能唤回他们的感觉。只是心里并不轻松。
一日,晚上上完课,要去图书馆,发现忘带阅览证,便回宿舍取。到隔壁宿舍门口,便听到了朗朗的笑声,在笑声中,我听到了司亚夫的声音。我的心急剧跳了下,我跨步走到我的寝室,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轻掩的门口有一道目光追随了我。那目光很灼热。我能感觉到烫。我匆匆取了证件,又匆匆跑出宿舍楼。但并未去看书。我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将自己缩在一棵老树下。在枝条的婆娑和月光的侵袭下,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慌乱。
我喜欢清晰。于是我取出纸笔,记录下我的自卑。我只是自卑罢了。不敢与司亚夫接触。我怕再接触就会暴露我的不足,就会显露我的愚笨。我只是个很乡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懂理想,不懂痛苦。我不敢再接触了。
我放下纸笔。心情依然混沌。也许内心其实是渴望的,渴望与他在一起,就像渴望知识。我翻出一本诗集,油印的。这个学校历代诗人诗选。我翻开司亚夫的诗。借着月光婆娑。
渴望遇见你,就像渴望遇见风。
我突然冒出一句话。
风在最初的颤栗中保持了平静
而我在平静中催生了慌乱
生命有一个瓶颈
而年轻卡在里面
……
我写下一首诗。在蒙蒙的月光中。我的秘密在夜色中开花。
渴望达到你,只是渴望面对你。
司亚夫,我必须偷偷成长。除此之外,我拒绝再见你。
几日后,我收到司亚夫的信。他说,听说你在打工,我可以介绍你去一个乐队。你可以为他们写些什么。你需要一种释放激情的方式。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但也许司亚夫看得明白?
我揣了司亚夫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