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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心中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的感觉。
唯一的感触是一种安适,一种仿佛自己就此扩散溶解在整个世界之中的错觉。我可以舍弃任何缠绕在我心头上的杂事、任何阻拦在我眼前的麻烦状况、为我带来困扰的所有烦恼,我变得虚无飘渺,并且得到一种安逸的解放。
不知不觉间,我笑了。
你打算逃避吗——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我的笑意中朦胧地浮现。
干你屁事——我心里低声无力地驳斥。
——你打算逃避吧?你打算就此从西周澪身边逃走是吗?
——住口!不用你多管闲事。
——她受伤了呀。
——不要你多事。
——你随自己高兴地接近她,现在却打算迳自逃走,将她弃之不顾是吗?
——少啰唆。
——你知道她的心里始终隐藏着一个秘密,却又在知道事实真相之后逃之夭夭?
——住口!
——你这个伪善者!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任谁遇到这种状况都会逃跑——
“住口……”
不知不觉之间,我的意念化成呻吟吐出了咽喉,脸颊上也烙下了无法溶于雨水的炙热心情,再回首,我的眼眶已然充斥着非雾非雨的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
“别说了……可恶……”
我出声咒骂着心里的另一个自己。
令人无法捉摸的“它”,从我心里释出了阵阵宛如共鸣般的言语,经过暧昧的搅和,塑造出一个截然不同于过去的另一个自己。“它”对我的指责问罪,像是回音一般在我心里始终盘旋不去——说我是个伪善者、说我是个卑鄙之人、说我背信忘义……
“住口……!”
我紧扣着下颚的齿缝之间,窜出了心底那声榨出仅存气力而发出的孱弱反击。这个声音跟刚才的指责来自相同的地方。
我糊涂了,强烈的指责跟无力的反驳在我心里不停打转。
疾速交锋的两种意念化成了岩浆。
这种炙热黏稠宛如岩浆般的浊流,在我的内心不断翻腾。
我的身躯无法承受这般不断翻搅的滚烫浊流,痛苦地弯下身子,屈起了膝盖。即便如此,它所带来的痛楚却依旧没有获得舒缓,并且长驱直入,狠狠撞击着我的脑浆,撕裂了我的思考。
真可谓惨绝人寰。
这种浊流不知究竟是源自于愤怒抑或悲伤,将我的思绪不留任何余地地掩埋葬送。愁苦的哽咽阻碍了我的呼吸,在心中对自己的悲哀发出阵阵叹息的时刻,我唐突地察觉到了始终萦绕在我心头的违和感究竟为何物。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种领悟在我心里开花结果。
这就是我之所以始终认为自己生理与心理之间出现裂痕的原因。
答案其实不值得一提,是很单纯、非常单纯的事情。
“……原来我,其实,从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情绪……”
回首过去,无论是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都没有在我的人生中刻画出自然流露的眼泪,【从没有任何情绪强烈到完全掩盖住我的心灵】。
真是何其讽刺。过去无论我脑袋如何清楚却怎么也找不着的答案,此时竟在我的心灵坠入这个无底深渊的时候发觉。
当我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我心里前一刻早已被情绪掩埋的思绪,此时竟以惊人的敏锐度让我察觉到了过去始终萦绕在我心里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人类的行为是由理性驱动,而非情绪——我不知道自己这般成见究竟为何而来,这或许是一种偶然忽略了仔细思考的结果,抑或者我的思路某处始终呈现无法思考的僵硬状态。总而言之,这样的成见不知何时开始,便不明就里地在我心里逐渐成形,并且延续至今。
也许这并非一个具象的思考,或许这样的结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也不一定。不过我想我一定在下意识中根深柢固地下了这样的定论。
“学姐,其实一切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理所当然呢。”
我笑了。不顾脸上挂着两行苦涩的眼泪,两边的嘴角依旧迳自勾了起来,露出针对自己的嘲笑。
唉,真是微不足道,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就好像沙姬部学姐所说的一样,我竟是对于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实感到违和。
过去一直始终盘据在我心里的违和感,其实不过是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感觉到的共同经验,是理所当然的心理现象——“情感”。这种不明来由的冲动,即是我心里那种违和感受的真实身份。
我笑了。
我笑得轻蔑。
我轻蔑地嘲笑自己的愚昧。
几乎要引起痉挛的讪笑从口中呼出,没入了大雨之中。此时的我就好像一只悠游深海的鱼类,一边带着扭曲的笑声和着雨声,在二重奏中缓步前进。
当骤雨减弱了下来,我才忽然发现我跟澪一起到过的电影院,此时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看来现在正值散场时刻,大批的人潮从戏院里走了出来,所有人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骤雨都不约而同蹙眉望向了天空。
我忆起了当时的“澪”,僵硬地带着紧张的神情抬头望向天空,当时的“澪”是否已不复存在?今天我见到的“澪”是否是我以往所熟知的“澪”呢?是不是那天电影散场之后对我微笑的“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我摇摇头,蓄积在头发上的雨水顺着发梢甩了出去。
我糊涂了。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判断,就连我自己的事也弄不清楚。
我像只将死的鱼,毫无生气地从身边五颜六色的鱼群面前,顺着海潮流过。
“——相坂?”
电影院门前因雨而小小骚动着的人群之中,一个人拿着伞叫住了我。一把纯黑色的男用雨伞丝毫没有犹豫地张开在我的头上,仿佛这是它理所当然的使命。
见状,我空荡荡的心灵为此泛起了一波涟漪。为我撑伞的人竟是一个在我记忆深处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她提着伞朝我跑来的同时,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她留着一头带着些许褐色发丝的俏丽短发,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女。其实她大我一岁,生日是在九月,所以现在还没有满十六。
“是……相坂吗?”
她那一双眼角如猫眼般些许上扬的眼眸,此时微微撑了开来。
这位提着伞走出电影院的少女是我初中时的学姐,也是我的恩人——沙姬部岬。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遇还真叫人不免要想,这电影院真是个带来奇妙缘分的地方。
“嗯,你就随便找地方坐吧。”
学姐的房间即便恭维也说不上干净。
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堆满了书、报纸,还有换洗衣物。当我们进来,学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里头的杂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堆到一个角落。
“唉,我房间是有点脏啦,不过就请你忍耐点吧,女生自己一个人住就是会有这种情况的嘛。”
这种说法仿佛将世界上所有的女生,都当成跟她一样缺乏生活能力。不过正当我打算提出质疑时,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只好摸摸鼻子随便坐了下来。
相隔两年之后我才又得以跟沙姬部学姐重逢,结果我就这么被她半强迫地带回自己的房间里。当时她先从头到脚对我仔细审视了一遍,随后吐出一句:跟我来,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这般蛮横的作法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就像初中时的我,被她二话不说地拉着在校园里头到处跑一样。
我被她领着带到了一间商店街中的出租公寓。这是间屋龄大约五年左右,看来几乎可以当作徵信社或律师事务所的三层楼高办公建筑,一楼开了一间便利商店,从后门来到二楼即可看见一间可以租给电影公司当作办公室外景使用的小公司景象。从入口进来可以看到几件铁制的桌子、椅子,还有书架。隔了一张玻璃屏风后面,还有一套成对的沙发摆在一张桌子的两侧。再过去则可以看到一间茶水间和一间备了床的休息室。现在我们则待在这间休息室里面,扣除其中一个小角落不算,这里跟门外稍微堆积了一点灰尘的办公室景象不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生活味。
“拜托你,你刚才那个样子看来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嘛。”
沙姬部学姐边说边伸手进她那堆散乱的换洗衣物堆里捞呀捞的,然后便扔了条粉红色的浴巾给我。浴巾盖住了我的头部,将我的视线染成了整片的粉红色。
“你赶快去冲个热水吧,从那个门进去就是浴室了,瓦斯已经开了,你只要转一下水龙头就有热水出来了,身上的衣服就随便脱了扔在地上就好。”
“……嗯。”
我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带着蹒跚的脚步往浴室走去,关门脱了整身的湿衣服之后,才想到男生在女生的住处赤裸身子似乎不太妥当。
(……唉,随便啦。)
一方面这里是沙姬部学姐的住处,再说对我来讲现在似乎顾忌什么都觉得多余,于是放弃思考。
我拉上了淋浴区的塑料帘子,扳开了水龙头将水转到莲蓬头去。刚开始水还没热,冰冷的触感让我全身僵硬起来。随后水温渐升,才逐渐让身体恢复了温度。
心情稍微得以平复之后,我围上了浴巾,走出一体成型的整体卫浴,才一脚跨出来,便看到学姐正挡在我的眼前摆出一副威吓般的模样。她叉着手对我怒目相向。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气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像你这样虐待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虐待自己,是吗?
我回忆起自己刚才的行为,稍微思索了一下。
像我刚才那样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就连面对倾盆大雨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大概真会觉得我在虐待自己吧。然而,当时的我却一点也不这么想,只觉得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种行为就叫做自虐啦!”
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