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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愕然,半是感佩……啊,可能还有一点点羡慕吧。我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真厉害。
「嗯,怎么啦?」
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一回头,亚希子小姐就站在那里。
她是个外表看起来十分盛气凌人的护士,实际上也很盛气凌人,或许该说是恐怖得要命。之前被她逮到偷溜出医院的时候,不仅被罚跪在寒冷走廊上一个小时,脑袋瓜子还被拖鞋(鞋底)啪唏啪唏地打了大概二十下。
唉,不过不是坏人就是了。有时候也对我很好呢。
「妳看,那个。」
我说着,指向多田先生。
亚希子小姐的声音转为低沉:
「又来这一套,色老头。」
「每次只要有年轻护士进来,多田先生就一定会使出这一招耶!」
「受不了,还真有他的。每次这样搞,都不会腻的喔!」
「大概不会腻吧!」
「春菜还是个菜鸟,所以才会被骗,以为多田先生是个正经的老爷爷。受不了耶,真是的。」
亚希子小姐搔着头,迅速走进多田先生的病房。
「喂,色老头。」
那个……亚希子小姐,那虽然是再正确不过的称呼,但是一位护士竟然叫患者「色老头」应该不妥吧……
但是,多田先生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反而很开朗地笑了。
「喔,亚希子亲亲呀!」
只是或许,我觉得多田先生是喜欢亚希子小姐的,不是啦,当然不是倾慕、爱情的那种「喜欢」,感觉上就像是投缘吧。他只要一看到亚希子小姐,总会真的像是很开心地显露笑容嘛。
「老头子,不要每次都给我搞这种闹剧啦!」
「妳这是在说什么呢?」
「呋,还装傻。」
「老头子我都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呢!」
两人之间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重复上演的戏码,说让人会心一笑嘛,倒也有那种感觉……不过,我看根本就没这种事吧。
「学姊,怎么了?」
菜鸟护士不可思议地问。
亚希子皱着一张脸说:
「我跟妳说,春菜,妳对住院患者好是没问题啦,嗯,我还希望妳别忘记这样的心情呢。可是,这世上就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例如说会装病的色老头、老是偷摸人家屁股的色老头、或是暗地私藏的A书堆积如山的色老头……」
「妳……妳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亚希子亲亲。」
就连多田先生也开始慌了手脚。
亚希子小姐的双眼此时闪耀出光辉。
「春菜,妳看这个!这就是大人的污秽喔!」
亚希子一边大叫,随即从床底下拖出纸箱。
从我所站之处,也能清楚看见塞在里头的东西,那是大量的,简直就是满溢而出的A书。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是构图「强烈」的洋书,金发大姊姊摆出不堪入目的姿态。喔,好猛啊,但是更猛的不仅如此。亚希子小姐又陆续拖出好几个纸箱,不论哪一个纸箱部塞满A书,数量到底有多少呢?我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定神凝视书籍封面,那就是传说中的多田收藏啊。太猛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底有多少本呀?我看不止一、两百本吧,一千本?两千本?不,更多吧。
插图104
菜鸟护士发出惨叫声。
「啊啊啊啊!多田先生……多田先生太肮脏了!」
然后,狂奔逃离。
多田先生对着她的背影伸出手。
「啊啊啊,小春菜呀……我的小妖精……」
亚希子小姐露出稍显惊愕的神情。
「不愧是出身女校,免疫力完全是零嘛。」
「春菜小姐是出身女校的喔?」
唔,我其实根本就不想问这些事,只是假装跟亚希子小姐攀谈,借机进入病房罢了。走近一看,多田收藏还真是壮观,亏他能收集到这么多。
哇,太猛了。说真的好掹喔。
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其中的一、两本带走……
不经意抬头,视线与亚希子小姐对上,她以细到不能再细的双眼看着我。哇,一边咂舌。
「喂,色小鬼!谁说可以进来的啊?给我出去!」
「啊!妳也不用踢人嘛!好痛、好痛、好痛!」
「给我出去!受不了耶,所以说男人全都是这副德行!」
「拜托不要踢我啦!」
即便我如此大喊,最后还是被踹出病房。
呜,好想再多看一眼喔,多田收藏……
﹡
这是理所当然的一天,一再重复上演的日常生活。不论是老人偷摸菜鸟护士的屁股、前太妹护士踹倒少年,或是少年大呼小叫,那些事情本身都只是平凡的现实。来临、过去,然后再度来临……那些毫无终点的重复正是所谓的日常生活吧。但是,大规模的战乱、混乱,抑或是浑沌,也大多源自于平凡的现实。一发枪声,有时就能够夺走数百万人的生命。,蝴蝶振翅,有时就能够成为巨大台风的起源。,男孩小小的勇气,有时就能够彻底改变一个女孩的人生。幸运与不幸、光与影、希望与绝望,决定两者的分界其实仅在些微之差。总之——这随处可见的日常生活的一幕,正是不久后严重撼动市立若叶医院的淫书骚动的开端。
﹡
「院长,我要辞职!」
菜鸟护士春菜冲进院长室。
「我不想再和那么淫秽的患者打交道!」
含泪泣诉的声音甚至带有几分悲壮。
「淫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出声应答的院长,名字叫做东条钢藏,三重县医学界权威。其父为战时的军医总监海军省医务局长,换言之是位晋升至军医最高位的人物,个性严格公正、光明正大、泰然磊落、思虑澄澈、百病不侵……据说直到九十五岁辞世前一天都还持续为患者看病的明治男儿。附带一提,其父绰号「棒一根」,果真就仿佛是个背后插了一根硬梆梆棒子似的人物。钢藏完全遗传其父性格,不论是在医学界抑或是医院内,都被视为彻头彻尾的耿直死硬派。
春菜一五一十地告知钢藏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说着说着大概是情绪益发激动,双眸甚至浮现闪耀泪光。她激动的声音确实传进钢藏耳朵深处,震撼鼓膜。
「原来如此。」
钢藏静静颔首。
「这样下去不行。」
「是的,神圣的医院将会彻底被污染!不,是已经受到污染了!」
「我的医院正遭受污染。」
如此低喃的钢藏,镜片进射出光芒。
﹡
「叫我扔掉吗?」
多田吉藏问。
是的,年轻医师点头。
「这是院长的意思,那个……院长的判断是你的收藏就风纪上而言不妥,那个……也就是,他请你把东西扔掉。」
「到底是为什么啊?」
多田吉藏的病房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氛,多田吉藏这个人一路漫长艰辛的人生毕竟不是白活的,区区小事根本无法让他动摇,动摇的反倒是年龄就像是他孙子辈的年轻医师。
「所以说,要拜托你把东西扔掉。」
「我不要。」
「可是,院长他……」
「老头子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不是啦,就跟你说……」
「老头子我说过不要了。」
对于医师而言,院长就是绝对的支配者。不论是自己的未来、往后的晋升,有时候甚至连婚姻大事都掌握在院长手中。医学界本来就定个彻头彻尾的纵向社会,这些人心里压根儿没有一丝一毫反抗上头的意思。然而,说到底这都只是适用于医师身上的逻辑,对于身为一名住院患者的多田吉藏而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之,请你扔掉就是了。」
惧于院长权威的年轻医师,为了掩饰自己那样的畏惧,刻意以强硬口吻说:
「你如果不主动扔掉,我们就会代为处理。」
他往前踏出一步,那一步必然为病房带来紧张,但是多田老人仍旧不为所动。他只是沉默不语,而那样的沉默明确宣示本身否定的意志,同时凝视年轻医师。
正当那个时候,第三者的声音响起,撼动病房内充满紧张感的气氛。
「给我等一下,你,可是在理解何谓『人权』的情况下,说出刚刚那番话来的?」
该怎么说呢,那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不论是用字遣词或是声音,感觉上都特别有棱有角。
「啊,小林先生。」
年轻医师吓了一跳,这么呢喃。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穿着老土条纹的两截式睡衣的壮年男性,虽然是在住院中,头发却整整齐齐地梳成三七分线,藏在银框眼镜后头的双眼进射出锐利光芒。这人的名字叫做小林喜多二,是住在多田吉藏隔壁病房的糖尿病患者。
「什……什么啊?」
面对突然现身的第三者,医师显得有些胆怯。
趁对方心生动摇之际,小林毫不留情地追击。
「你听好了,那些东西再怎么说都是个人私有物品,此外任何权力对于那样的兴趣都无权置喙。不然的话,那就是检查、是压制。自由与和平正是受到现行和平宪法明令保障的权利,你,去念念宪法前言,如果你了解那部分所阐述的思想,不论如何都不会说出那些话才对。我们坚决拒绝你们的要求,不,是胁迫。」
他那迅速且滔滔不绝的语调逐渐激动起来。
年轻医师无法承受压力,不自觉地后退。
「什么胁迫……有那么夸张吗……:?」
自己也只是来转达院长的命令而已呀。
但是,小林仍毫不留情地继续说:
「这不是夸张,你自己应该认清事实,医院当局,也就是权威所提出的要求,常常都是一种胁迫。好了,滚回去,给我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现在就要大声说出我们的心声!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