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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世古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身影却让我大吃一惊。
「唔,嗯。」
世古口缩着庞的身躯点点头。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要我等在这儿的是山西,不是世古口呀。可是,站在眼前的这个庞然巨物,除了世古口以外还会有谁呢。为什么是世古口呢?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
正当我犹豫着该问些什么,怎么问时
「是山西突然联络我,其实就是刚刚而已。」
世古口这么说。
「他跟我说:『水谷在这边等,希望你去一趟。』」
「那山西呢?」
「听说是因为爸妈有事被一起拖去了,他还跟我抱怨说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去的,可是被他爸妈硬押着非去不可,感觉上好像很懊恼。然后,他就说『这样对水谷不好意思,你帮我走一趟吧』。」
世古口真的像是刚刚才临危受命,和我同样满脸疑惑。看他讲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概是跑来的吧。总之,因为对方不知所措,自己反倒能够镇定下来。简而言之,山西是临脱逃了。什么爸妈有事嘛,那种东西甩头别理它就是了啊,可是他没有那么做,然后呢,反倒把责任塞给大好人一个的世古口。
「我明白了,可是我在电话里没问他今天要做什么。」
山西在昨晚的电话中,完全没提要做什么,只以一副有够故弄玄虚的感觉,重复「反正是很厉害的事情就是了啦」。不对,他好像是说「我真的想到了一个很厉害的点子耶」。啊,除此之外他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啊。
『这可是为了戎崎喔,我们一起助他一臂之力吧。』
自己会来到这里,或许是冲着这句话吧。如今,戎崎裕一这个名字,莫名地拥有某种奇妙的重量。那是一种搞不清楚该扔出去,或是接下来的重量。
「那个嘛,他要我们去做一件奇怪的事。」
世古口果然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奇怪的事情?」
「嗯,总之得到市公所去。今天市公所有开吧?」
「今天是平常日子,应该有开吧。不过,为什么要去市公所啊?」
「那个嘛」
在那之后,我所听到的根本就是难以置信的话语。
山西保是个大白痴。
肯定是史上最糟糕、最无药可救的超级大白痴。
¢
我很明白这世上没天理的事情一萝筐,我呢,也不是说毫无见识地白白活过这十七年。双眼基本上可是张开的(有时候也会闭起来就是了),而耳朵呢也有好好聆听(事实上有时候也会听不见就是了)。可能会被肮脏的鞋子踩在脚底下,也可能被毫无道理可言的恶意弄得团团转。
那是小学那时候的事了。情人节,满心期待喜欢的女生会不会送我巧克力哎哟,就人情巧克力啦然后对方说今年谁都没给,就完全信以为真结果呢,那个女生的的确确有给其他家伙巧克力。当我事后知道受骗时,还稍微小哭了一下。受不了,那还真是没天理呢。如果另外有喜欢的家伙,明讲不就得了。这么一来,我这边就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期待了嘛。还真是有够没天理的。
但是啊。
明明就是他自己要人家叫他起床的,却说什么:
「哎哟,吵死了你啊,真有够吵的耶,戎崎」
这不是超级没天理是什么?
离开宇治山田站一个半小时后,列车抵达名古屋站。几乎所有旅客都已经步下横躺于月台中的列车。车厢中只剩下我们两人。
就连我这种敦厚老实的人也开始不高兴,态度强硬地说:
「你不是要我到名古屋的时候叫你吗?」
夏目一边叨念着什么「还想睡啦」、「永远开下去就好了嘛」、「叫人起床的方式太糟糕了嘛,臭小鬼」,一边起身。怎么觉得那最后一句话是在骂我啊,可以从走在眼前的这个人背后飞踹下去吗?
经过深思熟虑后,考量到如果就这么飞踹下去,对方似乎会更猛力地飞踹回来,所以姑且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不、不,我可不是临阵退缩喔,是因为本人心胸宽大。嗯,才不是因为怕夏目呢。
站上月台的我四处张望,名古屋车站出乎意料地狭小,几乎和宇治山田站没什么两样。这里只有三列不,大概是四列月台吧。由于是在地下,所以看不到天空,头上是往外延伸的低矮天花板。
「好了,走罗。戎崎。」
「啊,好。」
我追着不停向前走的夏目背影,将车票插入自动验票口后,我们两人一起步出车站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所在之处是近畿日本铁道(简称近铁)和JR铁道的连接通道,换言之只是名古屋车站的一部分罢了。不论怎么走,举目所及都是往前无尽延伸的车站,通道两侧林立着各种商店面包店、饰品店、荞麦面店、意大利餐厅那股气势仿佛伊势所有店铺全集中到这里来了。这里没有任何一家像「满腹食堂」那种脏兮兮的小店,而且人潮多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在举办祭典。这里的女生也一个个美若天仙,让我有时候都看入迷了。
对了、名古屋说起来好像是日本的第三大都市吧。好厉害喔,大都市,和伊势完全不同。我就像是个乡巴佬不,事实上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乡巴佬目不转睛地四处张望,一边往前走。也因为如此,差点就看不到夏目身在何方了。
「戎崎,你要走到哪里去啊。」
夏目怒吼。
「这边啦,这边。」
「啊,是。」
我慌慌张张地朝离我约十公尺远的夏目身边走去。
「那里就是新干线的乘车入口了。」
夏目所指的前方有个自动验票口。
「其实是有更近的连接通道的。」
「啊?」
「不过偶尔混在人潮中走走也不错吧。」
那大概像是在自言自语吧。
思考了一会儿,我试着问:
「医师,你是不是待过东京啊?」
「嗯。」
「东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一定比名古屋还要大吧。」
「很大呢,东京。感觉上大概有三个名古屋加起来那么大吧。」
「哇,那真的那大耶。」
我虽然试着这么说,却完全难以想象。从那种大都会跑到像伊势一样的乡下地方,当然会觉得怅然若失吧,偶尔也会怀念起拥挤的人潮吧。啊,可是夏目为什么会跑到伊势这种地方来呢?好像有听亚希子小姐提过,听说夏目是菁英中的菁英。这么说来,他到伊势来或许就像是龙困浅滩吧,下次就故意问问来闹他吧。
「拿去,车票。」
他递来一张四四方方的纸片,上头写着「名古屋滨松」。夏目迅速走进新干线专用区域,而我当然也紧跟在后。这还是我头一次搭新干线,其实本来在国中的校外教学就有机会搭的,可是那时候很倒楣地因为罹患流行性感冒而没有去成。
生平头一遭的新干线
东京,车门旁这么写着。这列车会一路开到东京去啊,只要搭上去就会带我到东京去啊。两、三个小时,不是一眨眼就过了吗?我凝视着「东京」那两个字,却被身后的夏目推了一把。
「好了,快上车呀。」
啐,没必要那么粗鲁地推人吧。
「是、是、是,我这就上车了啦。」
我一边慢吞吞地这么说,一边伸脚跨入车内。新干线比近铁的特快车还要宽敞漂亮,右侧有两排座位,左侧则有三排。我们并肩在右侧两排座位就座,夏目果不其然还是占领了靠窗的座位,坐在靠走道座位的我环视车内。
这是开往东京的列车呀。
3
「哎哟,吵死了吵死了啦,戎崎」
夏目到了滨松仍旧碎碎念着一模一样的语言,不过很幸运的是滨松不是终点站而是中间停靠站。如果慢吞吞的话,新干线就会继续出发开向下一站。
正因为如此,我可以大叫些什么:
「好了,快下车罗!发车铃都已经响了耶!」
同时在通道上跑了起来。
什么「这个王八蛋」啦、「早点叫我起来嘛,白痴」啦、「臭小鬼」啦,睡眼惺忪的夏目一边吐出足以让周遭旅客皱眉的粗鲁言词,一边追在我后头。那慌慌张张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好笑,早知道应该再晚点叫他的,那样就可以看到他更慌张的模样了。
真是的,和夏目混久了,连我的个性也跟着变糟了啦。
当我和夏目好不容易地一踏上月台,新干线的车门随即关上,似乎有什么也跟着被关上了。然后,新干线便向东方驶去,而我则佇立于月台上,茫然地凝视着驶向东京的列车车屁股。
「你在干什么啦?戎崎,走罗。」
「啊,是。」
我被这么一叫,随即迈开脚步,边走边回头一看,却已经再也看不到新干线了。中途下车,这句话浮现脑海,中途下车
「再来呢」
步出车站大楼的夏目搔了搔一头乱发,让那头乱发乱上加乱,一边缓缓地环视四周。他看看右边,看看左边,然后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
「变得还真多耶,搞什么嘛,那栋大得要命的大楼。」
「以前大概在这里待过多久啊?」
「嗯,两、三年吧。」
不论等多久,夏目仍然一动也不动,只是茫然地环视四周,时间长到几乎让人感到不自然。夏目到底是在看什么呢,不,是想看什么呢?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才想要看到吗?
哎哟,好像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呢。
夏目变得怪怪的,连我也跟着变得怪怪的了。想要去解读这个笨医师的心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何况了才不想解读哩。我决定像个十几岁的小鬼赌气,一边靠在车站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