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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主任还是拦:“贺市长,您带着公安人员一上去,这……这误会就更大了……”
贺家国再次推开黄主任:“没什么误会,我们只是把老郑和老刘救出来!”
黄主任见拦不住,只好硬挤上贺家国的车,跟着贺家国一起去了。
车一路往国际工业园开时,黄主任还没说实话,贺家国也没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名堂。直到贺家国和上百号公安武警同志进了园区,逼近星光电镀公司生产区大门口,形成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了,黄主任才怕了,冲着堵住大门口的工人们喊了一通话,要工人们不要误会,说政府没有抓人的意思,只是要接郑书记和刘总去市政府开个会。工人们这才同意贺家国带几个公安人员进入了生产区。
这时,贺家国心里有数了,估计这里面有名堂。
果然有名堂!到了生产区的行政楼上一看,号称被口的党委书记郑言吉和总经理刘旭升正在那里和两个副总打牌,四个人脸上都贴满了纸条。办公室的电话也没谁掐断,是他们自己故意拔掉了。二人见了贺家国和贺家国身边的几个公安人员,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解释说是开玩笑。
贺家国火透了,拍着桌子又吼又骂:“开玩笑?你们是不愿关厂,是暗中跳动工人闹事!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不听招呼,不顾大局,差点儿造成一场流血冲突!你们简直他妈的混蛋透顶!今天如果真发生了流血冲突,你们一个个都得进大牢,去吃牢饭……”
回去以后,贺家国立即向李东方做了汇报,建议将郑言吉和刘旭升开除党籍!
李东方想了想,没同意,指示说:先以领导小组的名义发个通报,对这两个同志的组织处理下一不再说,现在死死盯住他们——解铃还需系铃人,让他们去做工作,告诉他们:星光电镀公司的工人闹出任何乱子市委、市政府都拿他们是问,恐怕不仅仅是开除党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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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后整整十天,峡江市的治安预警系统高度民主戒备着,党政系统的权力机器高效运转着。协调解决各方矛盾和各种矛盾的会议一个接一个开,李东方、贺家国、钱凡兴、王新民等人高度紧张起来,每日的睡眠时间都大大减少。这时的形势是一种典型的内紧外松,市政府派出的车载电台天天开到国际工业园去播送《峡江市人民政府令》,电台、电视台、省市大报小报却除了就环保问题进行广泛的证明宣传之外,没有任何关于国际工业园工人闹事的报道。
峡江市的政治生活仍保持着过去的那份平静,社会秩序仍保持着日常的平稳。
钟明仁深知这平静和平稳背后的危机:国际工业园开园毕竟十五年了,矛盾和问题积累了那么多,因为他的关系,省市两级环保部门长期以来又有法不依,现在突然严格执法了,弯子难转,一旦措施不当,弯子转急了,那是要翻车的!因此,钟明仁密切关注着国际工业园的事态发展,开头几天几乎天天让秘书向李东方、贺家国了解情况。李东方理解钟明仁的心情,后来就主动汇报,一期期《情况简报》墨迹未干即让市委机要员报送钟明仁办公室。
随着一个个会议开下来,情况逐渐好转,混乱的势头得到了有效的遏止。
星光电镀公司的党员干部被市委通报批评后迅速转变了立场,公司的头头们不但不敢暗中煽动工人闹事,还积极做起了疏导工作,占厂工人大部退出;市劳动局、市总工会介入晶亮国际公司的劳资谈判,经几轮拉锯,台湾老板终于在善后问题处理协议书上签了字,工人的长期欠资问题解决了,占厂问题亦随之解决了;环保宣传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园区门口的摄影图片展使很多人头一次看到了峡江污染的严重后果,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重金属”,什么叫“水俣病”。
得到政府令下达后的第十天,有组织的“护厂保岗”活动大部结束,大的问题基本解决,十二家企业中虽还有部分员工没撤离,也都是些散兵游勇,有些工人还是留下来处理善后的。省市环保局工作人员和几十名治安警察和平进驻了园区,造污企业的生产车间全贴上了封条。整个过程确实做到了安全平稳,除有几起推搡扭打的小事件,没有一起激烈冲突发生,公安机关也没抓一个人。
这期《情况简报》让机要员送到钟明仁那里不到两小时,钟明仁给李东方来了个电话,说是要到国际工业园看看。李东方当时正在给外经委的同志开会,研究招商引资的事,一听说钟书记要看工业园,不敢怠慢,让钱凡兴把会接着开下去,自己上车去了园区,想在园区门口迎候钟明仁。
不料,到了园区门口才知道,钟明仁已到了,没要任何人陪同,就去了星光电镀公司。
在星光电镀公司见到钟明仁后,李东方开玩笑说:“钟书记,您是不是被人家骗怕了,担心我这回也会骗您呀?”
钟明仁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是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继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表情严肃起来,“东方同志,不容易啊,这个弯子到底转过来了,你们工作做得好啊!”
李东方说:“您大老板开明啊,从善如流,这个弯子才转得过来嘛!”
钟明仁苦苦一笑:“东方啊,你就别讥讽我了,好不好啊?胜利者应该宽宏大量嘛!”
李东方连连摆手,很真诚地道:“大老板,我哪敢讥讽您啊?!还胜利者——我算什么胜利者?您可别这么损我!说起这个工业园,我的历史责任一点不比您和任何一个同志小,始作俑者也有我嘛。不知您记得不记得了,15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傍晚,您带着我们到这里来选址……”
钟明仁抱臂看着满天晚霞,陷入了神情的回忆中:“怎么不记得?是个深秋的傍晚嘛,天上下着牛毛细雨,我们头发、眉毛上像落了一层白霜。路也不好走啊,那时,这里和市区还隔着两公里空白地段,连石碴路都没有一条。四处都是荒滩、庄稼地,我们弄得一身水、一身泥……”
李东方接了上去:“我在田埂上不小心滑倒了,您幽默地说:‘同志们,大家看啊,这快宝地上到处都是狗头金啊,我们东方同志已经迫不及待扑上去抢了!’我当时很狼狈哩,就那么一套给您大老板装门面的全毛西装也弄得一身烂泥,把我心疼的要命,还怕回家被艾红艳数落!”
钟明仁努力回忆着:“好像就在选址那天,市环保局局长程眼睛提醒了我一下,说是把这么大一个工业园摆在峡江边上,以后会不会造成江水污染?我把他顶了回去。批评他迂腐……”
李东方忙道:“不对,不对,大老板!这比烂账在我身上,我当时是经委主任,是我把那位老局长顶了回去,当时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我是这样说的:你老程真叫迂腐,连‘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都不懂!江水滚滚日夜东流,每天的江水都是新的,都不‘腐’,还污染啥?您接着我的话题,从迂腐谈到了思想解放,谈到了要在吸引外资上打翻身仗。”
钟明仁连连叹息:“是啊,好心办了坏事呀,想打翻身仗,想把峡江的经济尽快搞上去,没日没夜的干,早上一睁眼,夜里十二点,结果倒好,造成了一场人为的灾难!无知犯错误已经是令人痛心了,再加上又听不到真话,问题就越搞越严重……”看着李东方,“东方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的?难道直到你做市委书记才发现的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这种不唯上的精神来?”
李东方略一沉思:“钟书记,我的认识也有个过程,真正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是1993年当了市长以后。我当市长不到一年,国际工业园就发生了一次比较严重的污染事件,处理完这个事件以后,我就向市委书记赵启功同志提出了逐步关闭无法改造的造污企业的问题。赵启功不同意,说这是您的政绩工程不能碰。我也有私心,不愿找麻烦,就在排污系统的技术改造上下了些功夫。当然,这种功夫下了也白下,作用不大。嗣后,我又向赵启功同志提过几次,赵启功不高兴了,要我摆正位置,我这位置一摆正,问题就拖下来了,所以,我才说,我的责任一点不比您小。”
钟明仁思索着说:“这一来,也让赵启功同志钻了空子嘛,当他的政治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就把这张牌打出来了,现在,我们把空子堵了,看他以后还打什么牌!”转而又问,“东方同志,造污企业逐步关闭后,这么大一个园区怎么办啊?你们考虑过没有?要破还要立嘛!”
李东方道:“这事我们还没来得及和您汇报——家国同志有个建议,我认为很好:利用现有的基础设施搞国际科技园,西川大学的华美国际公司准备带个头,把公司总部迁到园区来,对原园区一些科技含量比较高、污染比较小的企业,我们准备逐一审查,保留一批——当然,一定要在园区现有污水处理能力的范围内。反正您放心,这么好的一片园区,我们不会让它闲着!”
钟明仁有些担心:“不会这么简单吧?真把这么大一片园区改造成科技园,困难不小吧?”
李东方点点头:“困难肯定不小,可困难再大,也大不过当年嘛!当年一片荒滩庄稼地,启动资金只有八百万元,您钟书记还是带着我们把园区轰轰烈烈搞起来了,我们一步步来吧!马上准备搞个招商引资会,用行动重申一下峡江的改革开放政策决不会变,也希望能签下一批合同。另外,市内的一些高新科技企业,也准备动员他们入园,当然,市场经济条件下,不能搞行政命令,主要靠优惠政策去吸引!”
钟明仁欣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就说到这里,一辆桑塔纳开到了面前,贺家国从车里钻了出来:“钟叔叔,你怎么来了?”
钟明仁脸一拉,纠正道:“钟书记!”
贺家国立即乖巧起来,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