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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盆大口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嘴。
奇怪的是,黄太经常做这个梦。那只阴森的猫几乎夜夜都折磨他,他睡得特别累,白天无精打采。
有一天,母亲问他:“太子,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半夜乱叫啥?”
“你耳朵那么背,怎么听得见我叫?”
“你的声音太大了。”
“我喊什么?”
“好像喊什么猫……”
“你别疑神疑鬼了。”
“肯定是那天朱环煮猫,把你吓着了。”
这天夜里,黄太又做那个怪梦了。
他走在黑糊糊的路上,前后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就像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风很猛烈,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风只在他的脑袋里刮着,实际上这天夜里一丝风都没有。
深城人都睡得很沉。
那只死里逃生的猫仍然在梦中等着他。
它站在路中央,站在大风中,竟然纹丝不动。
他一步步后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跟头,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四周静极了。
过了好半天,他的心还“怦怦怦”乱跳。
房间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他以为,母亲又听见了他的喊声,拄着拐杖来到了他卧室前,站在门口观察他。
他坐起来,朝门口叫了一声:“妈……”
月光在地板上画了一条区隔线,一半明一半暗,而卧室的门隐藏在黑暗中。
没有人说话。
“妈!”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说话。
黄太看了看床下,目光接着朝远一点的地方移过去……
他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他看见了一只猫!
它站在地板上,阴森森地盯着他。
借着月光,黄太看得十分清楚,它正是朱环家的那只猫。
它从沸腾的锅里跳出来之后,已经失踪多日。现在,它突然现身了!
它身上的毛被热水烫得一块块脱落,一撮一撮的毛,一块一块的秃,斑驳,丑陋。
它的眼睛肯定瞎了,这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黄太。
夜深人静,黄太和这只诡怪的猫对视着。
“猫!”黄太终于尖声喊出来。
那只猫蓦地一抖,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黄太颤巍巍地伸手打开灯,地板上空荡荡,不见猫的影子。
他跳下地,四处搜寻,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意外地在床下发现了一个洞。这个洞在墙角,像拳头那样大,黑糊糊的。
黄太肯定它不是老鼠洞。
他找了一根铁丝,钻到床底下,探进洞里去。深不见底。
一股冷气穿透黄太的骨髓。难道,这只猫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的?
他木木地站起来。
这时候,他听见母亲在她的房间里叫道:“太子!”
他答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母亲已经披衣坐了起来。
“你起来干什么?”
“我又听见你喊了。”
“我做梦了。你快睡吧。”
“我一直就没睡着。”
“……那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有啊。你看见什么了?”
“我也没看见什么。”
第一部分梦(2)
这只猫原本很玲珑,很可爱。
它不像别的猫,双眼阴险,走路塌着腰,背上四肢凸起,杀气腾腾。
它走路总是弓着身,好像随时要打个长长的哈欠。
平时,它总是蜷在床上,舔舐爪子。
那不是在磨刀霍霍,而是像女孩子在悠闲地修饰指甲。
李庸不爱养这些东西,朱环却喜欢。
她下了班,第一件事是喂鹦鹉,第二件事就是喂猫。
鹦鹉总不叫,猫却总是叫。
它叫起来,声音嫩嫩的,娇娇的,确实招人疼爱。
开始,朱环一直担心,这只猫不能和鹦鹉好好相处。也许,趁家里没人,它会突然翻脸,把她心爱的鹦鹉吃掉。
后来,她渐渐放心了。
也许,是因为她天天把猫喂得太饱了,它不但不吃鹦鹉,连老鼠都不吃了。
一次, 李庸打更时,在粮库端了一个老鼠窝,他拎回一只老鼠崽,摆在猫的面前。
老鼠崽不谙世事,还不知道害怕,“吱吱”乱叫。猫却大骇,后退几步,仓皇而逃。无论怎么解释,这个情景都让人无法容忍。
猫抓老鼠,是一种本能,是一种本职,而它却让老鼠吓跑了。
李庸很恼怒,要把这只无能的猫扔了。
可是,朱环不同意。她看着猫被老鼠崽吓跑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更喜欢它了……
就是这样一只柔弱的猫,经过一次煮熬,突然变得异常恐怖。它经常在半夜出现在黄太家里,阴森森地盯着黄太。只要黄太一打开灯,它就蓦然消失。
来无声,去无声,它就像一场梦。
黄太越来越恐惧。
天黑后,他几乎不敢睡觉,瞪着一双焦灼的眼,等天亮。
他曾想,把戒指偷偷送回去,也许那样就没事了。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样做肯定于事无补。这只猫并不是来索取戒指的,戒指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它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它是一个受害者,因为黄太,它被煮得半死不活。
现在,它来报复。
第二部分洞(1)
这一天,黄太来到了朱环家。
朱环上班去了。李庸正就着两盘朝鲜小菜在喝酒。
“黄太,来,喝两杯。”
“不不不,我来随便坐坐。”
黄太很少串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庸想,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果然,黄太开口了:“李哥,听说你家前几天煮猫了?”
李庸似乎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他说:“那都是朱环瞎胡闹。”
“那只猫……死了吗?”
“跑了。”
“一直没回来?”
“一直没回来。”
黄太觉得,李庸说这话时表情似乎有点不真诚。
他想了想,又问:“这只猫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猫。”
“那它怎么到你家了?”
“上个月,是它自己跑来的。”
黄太愣了一下。
“人家说,来猫去狗,越过越有,我们就把它留下了,可日子还是这么穷。”
“你没找找它?也许,它根本没跑远。”
“找它干什么?那本来就是只野猫,跑了更好。”
那只鹦鹉突然“扑棱棱”飞起来,在屋顶盘旋,一片羽毛舒缓地落在李庸的手上。
他抬手抖掉了那片羽毛,说:“朱环爱养这些猫啊鸟的,依我,早都赶出去了。”
那只鹦鹉准确地落在它的秋千上,来回摆荡。
“你最近忙什么呢?”李庸问黄太。
“还闲着。”
黄太一边说双眼一边在李庸家的地板上溜来溜去。
这一带是林区,木头多,深城人的家里几乎都铺地板,不过,不那么精致,木板长且宽,一块挨一块地平铺,缝隙很大。
“你看什么?”李庸问。
黄太盯着李庸,冷不丁问:“你家有没有发现过洞口?”
“洞口?我家又不打地道战,怎么会有洞口?”
黄太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我是个大老粗,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也没什么事。”
“你没事不会来我家。”
黄太想了想,说:“李哥,这些日子,我经常做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夜里走在一条路上,那条路很长很长,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两边都是树,很密。还有风,很大的风……”
说到这里,黄太停了停,突然说:“我看见你家那只猫,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我。我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可是,没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在阴森森地盯着我。我跳下那条路,想躲进树林中,可是抬头一看——密匝匝的树叶中卧着很多猫!”
“做梦嘛,什么都可能梦见。”
“可是,我觉得这个梦太怪了。”
“有什么怪的?前些天,我还梦见……算了,不说了,说了你更害怕。”
“你也梦见那只猫了?”
“——我梦见你死了。”
黄太愣了一下。
“别怕,梦和现实正好相反,梦见死就是活。只要不做亏心事,越活越健壮。一定是这样的。”
这话让黄太很不舒服。
第二部分洞(2)
他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有一天夜里,我真的看见了你家那只猫……”
“在哪儿?”
“它就站在我家地板上,阴森森地盯着我。”
“那肯定还是在做梦。”
“不,绝不是。后来,我又看见了它几次。”
“难道……它钻到你家去了?”
“可是,每次我一开灯,它就没了影。”
李庸的脸不那么松弛了。他想了想,说:“这只猫被煮过一回,现在,它肯定害怕人。”
“……那也是。”
“下次,你要是捉到它,就把它摔死。反正我家也不要它了。”
静默了一阵,黄太站起身,说:“李哥,那我走了,你慢慢喝。”
“哎。有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