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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非共的官方网站中,1990年的这篇文献至今被置于重要位置。当然,其中有的话他们后来不再讲了,如苏联解体后,他们已不再称赞“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勇气”。但是批判一党制、肯定多党制、主张“民主社会主义”,反对斯大林或穆加贝式的“社会主义”等基本观点,直到最近这份党纲中还是一以贯之的。2013年1月6日,南非共在纪念斯洛沃逝世18周年的文章中仍然高度评价了这篇文献,并严厉批评了“国际上那些继续相信苏联(的体制)没有什么严重错误的‘不承认主义’者”,指出他们把苏联解体等等“这一切都只归咎于一个人——戈尔巴乔夫的背叛”是多么荒谬。'86'
的确,“苏东剧变”后,南非共是世界各国共产党中极少的几个坚持不改旗易帜、而且力量还明显增长的佼佼者。南非共大概可以说是当代世界最“自信”的共产党之一——她的自信就表现在不害怕在民主政治舞台上与别人公平竞争,自信可以靠讲理、靠做事,而不是靠“专政”,靠强权封别人的嘴来取胜。南非共从来不是“甘地主义”者,在别人武力镇压她时她会武力抗争,不会任人宰割束手待毙。但她也不相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早在武装斗争时期她就已经在自己的纲领中放弃了“专政”的说法,更不会用武力去摧毁宪政民主。
“民主社会主义”还是“社会民主主义”
南非社会现在仍然处于变革之中,南非共在这一过程中也会“与时俱进”,我们当然无法预测她会“进”向何方。不过从逻辑上讲,当打着普世理想旗号实行专制的苏联模式破产后,原共产国际衍生下来的政治力量,包括俄国人在内,其实面临的主要就是两种选择:或者为维护专制而放弃普世理想,或者为坚持普世理想而放弃专制、接受民主。前一选择即从“为理想而专政”变为“为既得利益而专制”,乃至走向“家天下”,同时转而从“民族传统”而不是从“英特耐雄纳尔”中寻找专制资源,把伊凡雷帝、秦始皇而不是马克思作为自己的鼻祖,从而演变为“本民族至上”的、甚至种族主义性质的专制者。而后一选择则要求坚持19世纪欧洲社会主义的国际主义传统和普世平等理想,但改变19世纪欧洲专制制度和“有财产资格的民主”制度下激进左派形成的暴力革命与“专政”主张,在普选制民主条件下通过代议制真正取得自己声称代表的劳动者阶级的授权,通过宪政民主推进普世平等,从而演变为民主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者。
南非共迄今的公开宣示都符合第二种选择,但问题并不仅仅在于宣示。在南非的条件下,南非共要演变成穆加贝、马勒马式的“黑人至上专制主义”事实上面临难以逾越的障碍。作为一个历史上由白人理想主义者创建的党,南非共在那些极端的“黑人统治”论者眼里永远是有“原罪”的。虽然她后来融入了黑人解放运动并且成为这一运动的功臣,但是在这一运动中她始终与过去的泛非大、现在的穆加贝、马勒马这类“黑人统治”派格格不入并且一直突显自己的族际主义立场,直到如今南非共在“党庆”纪念活动中还会挂出创党领袖安德鲁斯、带领党创建新南非的前总书记、主席斯洛沃这些白人先贤的大照片,并在最近的党纲中高调重申反对“部族主义,仇外心理,狭隘民族主义”。可以说,在抵制南非“津巴布韦化”的问题上,南非共与马勒马这类“极左派”的距离,甚至与非国大主流派的距离都比与民主联盟这类自由主义者的距离还大,以至于在马勒马倡导“国有化”的情况下,传统上被认为喜欢“国有”的南非共却明确抵制这种主张。当然,未来不排除南非共中会有一些黑人成员希望“与时俱进”地迎合“黑人统治”潮流,但是这一潮流的潮头早就有别人占据,南非共如果不想泯灭自己的特性,变成别人的尾巴,是不可能走这条自我消亡之路的。
南非共建党周年纪念会
而社会民主主义的潮头虽然非国大有要占之势,但“黑白两党制变成左右两党制”在南非毕竟尚处于“正在进行时”。非国大尽管加入了社会党国际,毕竟名称就叫“非洲人”(英语中这个词在南非就是指黑人,与荷兰语源的“阿非利卡”指荷裔白人恰恰相反)国民大会,而不是社会主义者大会,给人第一印象还是代表黑人,而不是代表工人或者代表社会主义者的。而除了非国大,南非也没有社会民主党、工党或社会党,因此南非共占这个潮头还是很靠谱的。
因此“民主社会主义”之路不仅在南非共1990年以来的宣示中逐渐明晰,实践上也从初期主要强调政治上的多党制民主,发展到经济和对外关系等方面的一些特点。与非国大宣称自己主张社会民主主义不同,南非共大讲“民主社会主义”,却从不肯定“社会民主主义”,而且拒绝改名易帜,把她所谓的“民主社会主义”归入共产主义范畴,而从不与社会民主党相联系。南非共的“阶级立场”鲜明,在工会、福利再分配等问题上的主张十分高调,话语体系也很传统。但另一方面,南非共却把莫泽佩这样的黑人首富、矿业大亨都吸收入党。莫泽佩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就南非当前的国有化争论表现洒脱,说是“如果国有化对南非是个好的选择”,他愿意把自己的矿山国有化,但他“相信我国人民会作出正确判断”。'87'其实意思明摆着就是国有化对南非并非好选择。这实际上也是南非共的观点。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南非共不赞成马勒马的国有化主张,并不表明她向“右转”,因为她的二次分配主张仍很激进。事实上不仅“非洲瑞典”如此,当初上世纪二〇年代欧洲瑞典社会民主党胜选上台之时也是想搞国有化的。后来之所以放弃国有化的“生产社会主义”,而改为保留私有企业,实行“生产上的资本主义,分配上的社会主义”,通过二次分配来实现平等,主要也并不是因为资本家的抵制导致左派屈服,更不是因为“背叛工人阶级”变成了“资产阶级政党”。其实民主制下的国有化一般都是赎买,资本家固然不愿意被没收,但税率太高变成为他人赚钱,赎买对他就未必更不利了,所以资本家抵制高税收未必就轻于抵制国家赎买。然而真正的问题是:在这些民主国家搞国营企业,如果其他条件相当,实践下来往往是既不如民主国家的私营企业,也不如专制国家的国营企业。道理很简单:私营企业家有积累激励,专制国家的国营企业虽然没有这种激励,但“升迁激励”还是让干部认真管理“红色血汗工厂”的动力。而民主制下工会发达,升迁又受民意影响,“红色血汗工厂”难办,厂长讨好工人、大家一起吃国家的大锅饭就成了常见病。很多苏东国家剧变后之所以急于把国企私有化,其实未必是“新自由主义”理论有多大影响,实在是民主化以后国企“预算软约束”更严重,财务状况恶化,不得不急于脱手。瑞典、南非也有这种因素,这种情况下让企业家来经营工厂,国家通过再分配政策保护劳工权益就成了劳动者自身也赞成的事。因此南非共对国有化不热心,其社会主义价值观与代议制下对工人阶级选民的责任主要都通过再分配来体现,就是自然的事了。
政治上主张多党制民主,经济上不搞国有化而搞福利国家,加上又反对“津巴布韦化”,对邻国也搞“人权外交”,南非共除了话语体系比较陈旧外,与一般社会民主党到底有多少区别,确实不好说了。不过笔者觉得这并不影响其为“工人阶级政党”——她与南非工会的表里关系、她得到的劳工选票都是明摆着的。如果主张官营经济却毫无工人授权的人才算“工人阶级代表”,那我国古代的王莽、桑弘羊辈早就当仁不让了!而南非共之所以能在“世界共运低潮”时期成了那么大气候,除了她自身的努力外,南非是非洲唯一工业化国家,有最发达的工运传统,而南非共又确实体现了这一传统,成为工人民众的“代议士”,这应该是最重要的原因。
……… 整理